第九十章 活人才有底限

冷兵器时代，一切战术动作都显得慢吞吞的，无论双方指挥官怎么想，都得按步就班地做准备。双方上万士兵隔着战场互相飙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神，眼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坚定不移地向着下坡路可持续崩溃下去之后，果然就像无畏猜测的那样，救世军开始缓缓后撤，最先移动的是位于阵地后方的步兵，毕竟比起骑兵来，步兵的移动速度更慢，这就是所谓的笨鸟先飞常在后。

公社这边很快也做出了反应，一队骑兵从山谷里跑了出来，停在了侧翼阵地上。事实上也是李德盛坚持设置这个侧翼阵地的原因，只有这样，公社的阵地才能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不容易被救世军封死。

公社的常备骑兵加起来一百多人，分成两个中队，假想敌就是救世军的百人队，在公社的战术分析当中，自己的一个骑兵中队与救世军的一个百人队发生正面对抗，必须确保有战而胜之的能力。

公社骑兵没有大队长，直接归李德盛领导，左右飞率领的是一中队，另外一个中队自然就是二中队，中队长名叫齐昱，今年刚才三十岁，算是公社中层干部当中的少壮派，同时也是公社当中少有仍然保持纯正华人血统的几个家族中的一员。

战争开始后，公社果断动员了预备役，所以现在又多了一个中队的骑兵，再加上左右飞派回来送信的那个小队，现在山谷里的骑兵有一百五十多人，暂时由齐昱带领，这次李德盛只留下几个传令兵，其他人都交给齐昱带了出来。

经过今天的交战之后，公社发现自己从前对救世军骑兵的战斗力应该是有所高估，不考虑救世军保留有精锐的骑兵队没有出现的因素，仅仅以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些骑兵百人队来判断，他们的战斗力似乎要比公社从前的评估低得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带领骑兵队出战的齐昱求战很高，特别是他听说左右飞昨晚带着三十多个人就干掉了将近二百救世军骑兵之后，这种心情就更迫切了。

可惜他身为中队长，就算再想建功立业，也必须先严守纪律，李德盛让他带着骑兵在侧翼阵地等待机会，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侧翼阵地上，为了能够在接到命令后尽快出动，他还必须尽量靠前，于是就不得不和满地的尸体内脏待在一起。

秋季白天的气温其实不低，特别是太阳西垂之后，阳光正好照射到侧翼阵地上，被加热后的内脏味道简直中人欲醉，就算有风都吹不散。

“你们不打算收拾一下吗？”齐昱身为中队长，虽然只比章打结大了两岁，但是却高了两个级别，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怎么客气，他捂着鼻子说道：“你就是靠这些玩意守住阵地的？”

“救世军的百人队几乎都有血缘或者亲族关系，不是亲戚也是朋友，所以他们不愿意践踏自己人的尸体。”章打结已经被熏了一下午，有什么应激反应也早就过去了，现在算是百毒不侵，适应良好，所以态度平和地解释道：“骑兵在步兵的包围圈里停下来，那就只能等死了。”

齐昱挑了挑眉毛，虽然这是自己一方取得的战果，不过身为骑兵，从章打结嘴里听到骑兵的弱点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干太没底限了吧？”

还没等章打结开口，身边一个人已经冷冷说道：“活着的人才有底限，死人什么都没有。”

齐昱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个满身血污，身后背着一支nn枪的男人，这人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连头发都被血液侵染板结成了一块，也看不出年纪大只是从服装上看来，应该不是公社里的人。

“你是聚居区里的人？”齐昱虽然不认识张东升，不过只看对方这幅卖像，也能猜得出来这位在上午的阵地战当中肯定没少拼命。

公社军事干部里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越是新来的荒原人就越桀骜，当然也更敢拼命，毕竟除一条命，他们已经没什么可拼的了，而在公社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绝大多数人身上的戾气就会被平静的生活消磨掉，变得泯然众人，至于没磨掉的那些，也早就因为触犯了各种各样的规定或者条例受到惩罚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公社对新依附的流民一向采取高压政策，绝不给他们发泄戾气的机会，更不能让他们产生强者为王的错觉。虽然也有人觉得这样做很浪费，但是无论是周树生还是李德盛都觉得军队里不需要这种人。

齐昱身为公社部队里少有的学院派，一向注重团队合作，对这种草莽人物一向是不怎么看得起的，所以虽然猜到张东升应该在刚才的战斗当中表现英勇，但是脸色仍然不怎么太好。他皱眉向章打结说道：“你们这里怎么还有依附民？”

“他们不是依附民。”章打结虽然被张东升搞得鸡飞狗跳，也不怎么认同张东升拒敌的办法，但是既然成绩是实打实的，这个时候当然要维护张升东，他向齐昱说道：“这是我朋友。他们只是路过，要是没有这场战争，他们昨天就离开了。”

齐昱愣了一下。在荒原上的流动的人除了流民那就只有商队了，前者是无处可去只能游荡，后者则是为了弄好的生活所以冒险，而且后者背后通常都有强大的势力支持。

如果张东升是前者，那他到了这里不可能离开，而且在齐昱的内心里，也觉得能让章打结承认是朋友的人不可能是流民。所以这个满身血污一身戾气的人很可能是属于哪个大型势力的商队成员。

说实在的，荒原上的商队其实本质上跟土匪差不多，甚至比救世军的名声还糟糕。毕竟救世军有固定的地盘了同，大多数时候只勒索不杀人。而商队在荒原上行走，遇到饿红眼的流民要打，遇到黑心的部落要打，遇到见财起意的商队要打，甚至遇到看起来弱小的商队他们也会主动下手这个时候见财起意的就是他们了。

虽然流民通常都有个“穷凶极恶”的名头，但是其实荒原上的商队比流民还要坏，指着任何一支商队说“这些家伙坏得很”都没什么毛病。

想到这里，齐昱就觉得自己能理解张东升的道德水平了，毕竟你不能指望荒原上的洋鬼子理解我大中华文明的精髓。

他看着张东升点了点头，又重新转回头向章打结说道：“收拾一下吧，等一下我的部队可能要从这里出击，要是摔倒了那就成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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