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将军令

时近傍晚，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在大多数时候，夜幕都是自然界为它的子民提供的最好庇护。然而无畏和左右飞显然是没办法享受到这种好处的。

他们是来充当疑兵的，和真正追兵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后者在开战之前肯定不希望被人看到，而前者正相反，按物理学的说法，没法观察等于不存在，敌人看不到的疑兵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因为马多，所以无畏很容易就安排了五个两人组，每组人带着十匹马出去扫地。这样即使救世军当中有人会伏地听声的本事，只要没有无畏这么神奇，数量上也可以糊弄一阵。

这些扫地二人组在每一匹马的身上都用绳索绑了树枝，跑起来后远远看去，要冒充千军万马肯定是需要看到的人自行脑补，但是尘土飞扬腾云驾雾的样子冒充个百人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人少马多，所以二人组的机动性很强，倒是不怕敌人追杀，他们需要注意的最大问题一个是别被救世军包围了，另一个就是必须时刻注意马屁股后的树枝——经过试验后发现，马跑快了，树枝容易被刮掉，运气好一点可以重新绑，运气不好的话这匹马就找不回来了。但是如果跑得太慢，扬起的灰尘又太少，可以很容易被人看清虚实，所以二人组的活看起来很容易，其实操作难度一点都不低。

比起这十个人来，其余人的作战任务就要危险得多，因为他们必须劫杀救世军派来查看的骑兵，不让他们看清虚实的同时也要努力营造出大股部队移动中带来的气势。

无畏身穿从杰瑞身上剥下来的全身甲，牵着自己的战马站在左右飞和夜月面前。他戴着老于的头盔——杰瑞的头盔在战斗中被砸塌了，还是无畏自己的手笔，后来公社骑兵们有不少人主动要把自己的头盔送给无畏，甚至包括左右飞，但是都被无畏拒绝了。他现在戴的是老于离开时留下的头盔，想到老于回到山谷后还可以得到补给，无畏这才接受。

夜月自己也穿了一身盔甲，那是昨晚战斗时受伤的骑兵留下来的，夜月个子不吃亏，但是身材偏瘦，全身甲系到最紧也仍然显得空荡荡的，大家开玩笑的时候都说夜月和敌人交手的时候完全不用格挡，因为敌人很可能砍不着有肉的地方。

比起从小就接受男女平等教育的吴畏来，无畏的男权思想更盛，所以并没有答应夜月随队的要求，他让夜月留下来跟左右飞在一起，理由倒是很堂皇，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现，至少他们还能临时充当观察手和联络员。

夜月显然对自己这份任务很不满意，提着自己的大弓站在左右飞身边不说话。左右飞倒是挺想得开，无畏带着这二十多个人是去拼命的，打完仗能回来几个都说不定，他跟在里面别人还要分神保护，倒不如干点别的。

他看着无畏手里提着的长木棍，疑惑地问道：“你鼓捣了这么半天就是想要个长枪？”他皱眉说道：“这也太长了，也太粗，怎么装枪头？”

上次对萨菲罗斯的时候，无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顺手挑了一棵松树，这次可以做准备的时间比较多，骑兵们也很熟悉附近的树种分布，所以带着无畏找到了一片橡树林。

橡树其实是一个很大的种群，外型也各有千秋，但是普遍来说因为生长速度缓慢，所以外型匀称，质地紧密。橡树比松树好的一个地方是，它的材质不像松木那么软，同时又保留了松木的韧性。

无畏一开始说想找颗小树做枪的时候，大家就都猜到他想弄个长兵器，但是等到无畏手里的长枪成型，大家才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无畏这把枪何止是长，简直称得上长长长了，三米多长接近四米的长度，站在地上想舞动一下都不容易，看起来倒是和公社步兵用来防止骑兵冲阵时用的长枪差不多，可惜无畏这把枪还没有枪头。

无畏对自己新到手的这件武器倒是挺满意，听了左右飞的话，他淡淡笑了一下，“谁说没有枪头就杀不死人了？”

身边几个骑兵脸上都露出“你脸大说什么都行”的表情，倒是左右飞看着无畏提枪上马之后的姿势，突然想起一个传说来，大声问道：“你这个枪叫什么名字？”

“啊？”无畏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老头坏得很，不知道我最讨厌取名字吗？

左右飞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好人卡没了，他瞪着无畏说道：“这是马槊对不对？”他大声说道：“我可是读过隋唐演义的。”

美洲支队出征当然不会带话本小说，不过托电子技术的福，电子小说还是不少的。战争结束后加入公社的华人也带来了不少电子版的资料，其中自然也包括小说。左右飞学习不行，看小说倒是有瘾，而且不挑食，有什么看什么，绝不会像某些人一边大叫书荒一边右上角。

看着无畏上马抖枪的样子，他突然想起隋唐里描写单雄信造反时的情节，老单想造反却没有趁手的兵器，于是砍了家门口幼年亲手栽种的枣树，削木为兵就成了马槊，小说里这杆槊还有个名字，好像就叫“枣阳槊”。

左右飞看的是电子版，当然不带插图，所以其实不知道马槊到底长啥样，倒是从无畏拿橡树做枪想起单雄信削木为兵这段来了，俩人干的事都差不多，只不过老单砍的枣树更有经济价值，无形中增加了造反的成本。

无畏有些意外地看了左右飞一眼，心想你知道得倒是挺多。大战在即，他也没什么兴趣聊天，急着试试新马槊的手感，所以并没有回答左右飞的话，只是轻轻带马跑到一块空地上，将手中马槊舞动起来。

马槊太长，就算骑在马上转动也不容易，变化主要在发力的方法，用起来难学起来更难，所以隋唐之后就逐渐失传，演变成了大枪。

在其他人看来，无畏的马槊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下，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舞了一回马槊之后，无畏当年叱咤沙场的感觉重回心底，不禁仰天长啸，向着左右飞抱了一下拳，大叫道：“走吧！”

其他骑兵当然知道这一去的后果如何，但是也并没有人犹豫，纷纷向左右飞敬礼后离开，人马络绎离去之时，听到远处传来无畏苍凉的歌声，听起来竟然是一首中文歌。

可惜公社虽然也教中文，却没有古汉语的内容，无畏的唱功也不怎么样，吐字不清，大家谁也没听明白他唱的是什么，当然就算听清楚了也照样听不懂。

不过被无畏带动，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骑兵们很快哼唱起了自己熟悉的歌曲。

走在前面的无畏停住嘴巴，侧耳听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将军令？怎么还给配上词了？”

身边临时充当他副手的一个小队长笑道：“将军令是什么？这是《男儿当自强》，要是配上鼓声就更好听了。”

无畏笑了一下，纵声说道：“怎么会没鼓，我等以地做鼓以人为槌，马蹄声便是鼓声！”

随着他的声音，蹄声如雷，骑兵们排成一支纵队，义无反顾地向着战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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