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五章 计划
十年间增长逾一倍,对已经是发达国家的联邦而言,速度是很惊人的。
再考虑到科学技术的进步,单位GDP的资源、原材料等消耗有下降的趋势,除此之外,联邦社会的一系列传统产业,包括消费品制造业、服务业、金融业与一大批衍生产业都在走下坡路,实体经济的扩张速度就更快。
按方然的估计,过去十年,联邦的资源、原材料与装备制造产业,实际的年均增长率甚至超过12%,总量是原先的三倍还多。
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此消彼长,GDP等数据,事实上已就失去意义。
要想切实的把握局面,关注统计数字,是没有用的,只有借助发达的网络体系,沿联邦社会的一个个纵切面去深入观察和分析,才能得到更准确的结论。
现在的方然,就处于这样的位置上,利用公司和FFRI-IT赋予的权限去查看这一切。
而且在这么干的时候,还用不着遮遮掩掩,这是工作。
身为IBM的核心研发人员,方然的岗位,职责并不是直接负责“全产机”的模块开发。
APOS的庞大体系中,每一个领域的具体模块都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托马斯*安生除了IT外,对其他领域几乎一窍不通。
而且IT这一块的研发,也不需要动用基础研发组,自然有其他团队去做。
他的岗位职责,总体而言,仍然是是为“全产机”的底层架构提供支持。
能够自主生产“自产机”的APOS,体系中的模块,简直包罗万象,所有这一切跨学科、跨领域的模块,都需要链接到APOS的控制系统中,在核心AI的驱动下运作,方然所在的基础研发组就负责此事,利用FSCIM,将大量平行研发的模块接入。
在这一过程中,可想而知,托马斯*安生得以接触大量不同门类、不同功能的子系统,也有权限调取、查阅相关的技术资料。
将模块链接APOS的核心,工作量很大,单凭人工是没可能完成的。
在利用“走鹃”的工作过程中,一开始,方然很恪尽职守,在职责范围内分配约120Plops的算力,协调项目组的几名工程师,各自完成份内之事,至于他自己,则继续每天抽一些研究FSCIM底层框架。
要掌控庞大的联邦网络体系,进而,掌控实打实的生产力,这一点也不容易。
“全产机”的每个模块,都会由所在领域的产业巨头来研发,“国际商用机器”承担的是IT领域,自己显然不宜插手,也没有机会。
而其他生产领域的公司,不论卡特彼勒、巴斯夫还是淡水河谷,方然的了解都很有限,他所能做的,之多不过是远程侵入这些公司的内网、在服务器里稍作停留,根本无力解析其项目研发、制造流程,更遑论从中作梗。
一句话,对空前庞大的“全产机”,直接掌控其中的大量模块,是完全不现实的。
那究竟要怎么办呢。
这时,方然对托马斯*安生之身份的长期耕耘,就显现出了一些前瞻的、独特的价值。
身为FFRI-IT成员,同时又受雇于“国际商用机器”,在签署“协议”后,不出所料,上面很快便交给托马斯一些机密任务,其主要内容,就是利用自己在FFRI-IT的权限和影响力,为IBM谋求更多利益。
说白了,就是在巨头虎视眈眈的“全产机”规划上,让IBM尽量多分一杯羹。
联邦的有产者们,在这前所未有的时代里相互勾结、妥协起来,一致对外扩张掠夺,这固然是大趋势。
但对待划时代的“全产机”,仍会彼此猜忌、防备。
展望未来,大一统的APOS,究竟会由谁来掌控,各方力量博弈的最终结果是“形式上的国有化”,由联邦政府出面组织“全产机”的研发和部署,待这一体系建成后,则由FFRI-IT提供的基础架构,让各参与方共同管理。
明面上的规则如此,事实上,也就是被联邦的若干家资产巨擘所把持。
而联邦境内的中小资本,则注定在这一轮博弈中出局,或者自生自灭,或者依附于大资本之一而苟活。
究竟由政府控制,还是让几大资本把持,这一切,方然都不怎么在乎。
他关注的是,不管由谁来掌控者空前庞大的体系,是一群人,一小撮人,还是某一个人,位于田纳西州橡树岭的APOS中枢机构,其接收与发送的海量数据、讯息与指令,会经由什么渠道连接至北大陆上的若干分散控制节点。
然后这一切,再如同血管输送血液般,渗透到联邦生产体系的具体单元。
APOS的中枢位于橡树岭,是绝密讯息,方然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查出。
但现在,这讯息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退而求其次,他的计划,是努力为IBM争取到APOS体系中的次一级节点、覆盖范围在百万平方公里上下的分散控制节点承包权,进而,才有机会在其中动手脚,在时机合适时,一举掌控其链接到的所有生产单元。
至于APOS核心,必然被联邦政府的背后金主们所把持,劫夺的风险会很高。
会不会有人打这一核心的主意呢,也许会,考虑到联邦IT产业里埋伏的“同类”,思路总会有一些相近,方然能料想到,现代文明的“资源——能源——算力——暴力”之链条,能看清楚这条线的必定不止自己一个人。
在夏洛特研发中心默默工作,身处IBM的7*24小时监控之下,甚至于,就连与Emily在住处不可描述时,也无权屏蔽摄像头。
对这些都安之若素,方然没告知Emily,他很珍惜“托马斯*安生”这一身份。
表面上,不要有任何可疑行为,追踪、调查“同类”的工作也一并暂时中止,对他而言这都不是麻烦。
早在很多年前,混迹于伯克利大学时,方然就摹想过所谓“永生之中长期规划”。
即便在实践中,一切计划在实践中都会遭遇到变化、甚至重大的分歧,但时至今日,永生之路上的若干时间节点、发展阶段,却仍然契合于他的预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