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 回音

遍布各地的景点、教堂乃至博物馆,也陆续变为狼藉废墟。

尽管如此,出于极少数顶层、有产者与统治阶层的喜好,尤洛浦的人文领域,想必也和联邦一样偶有幸存。

但是在1489年后,事态,则急转直下。

这方面的一些相关例证,无须动用卫星,ASA系统根据阿达民指令而进行的调查,已经发现很多,譬如服软司首都拍芮丝的地标之一——挨非尔铁塔,就被尤洛浦大区的工程机器人拆解,拖走,运到钢铁工厂回炉重炼。

又如折磨内首都波林,凯旋门上的铜制车马像,也是一样的下场。

其他诸如此类,分布在广袤尤洛浦大地上的一系列古迹,但凡影响到“全产机”部署、运作,下场都可想而知。

看起来,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一点也不在乎这些无助于管理员内战的表面文章。

彼方情形如此,反过来,尤洛浦必然也对GPL进行过侦查,才会“投”其所好,用自己手中的筹码,妄图暂时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

以“十字军”的实力,自保无望,却可以抢在“紅军”杀到前摧毁文物。

而方然呢,构思一下措辞,很快给出不软不硬的答复:

“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

敝人阿达民。

你在前几日的电讯里,提出一项威胁性的建议,这说明,你对当下时局有一定认识,明白自己麾下的‘十字军’,决计无法抵挡‘紅军’。

然而,这一建议的内容,却又说明,你对当下时局的把握仍然图样。

倒不如我来提出建议,取代你的虚言恫吓,如何?

建议你、和你的尤洛浦大区,立即停止一切敌对行为,放下武器,接受‘紅军’入驻管制,以并入盖亚净土大区的方式,为你自己争取起码的权益:

投降,就不会被杀。

死神迟早也会把你带走,又何须我代劳,故,我完全可以承诺这一点。

要不要用治下大区的那些坛坛罐罐,换取自己的寿终正寝,选择,在你,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时间考虑,过期不候。

以上。”

讯息发出,按约定等待二十四小时,这对“紅军”而言是一个可接受的时限。

至于方然自己,等、还是不等,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发反而更好奇,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现在状态如何,一个有能力坐到这位置上的竞争者,又怎会衍生出“要挟对手”这种荒诞可笑的念头。

毕竟,他难道就不想想,即便用这种手段拒止了“紅军”,有朝一日其他割据势力杀到眼前,难道还能故伎重演;

他更应该想到,这世上,会有谁肯为永远拿不到的利益,去答应对方的要求。

道理,如此浅显,那么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他是不是一个智障。

方然并不这样认为,毕竟,这一割据势力也走上研发“强人工智能”的正确道路,倘若不是“紅军”从东方崛起,凭借规模庞大的“十字军”,荡平西伯利亚、甚至掌控盖亚,也并不是不可能。

至于眼前,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一幕是因为管理员自知必死,而心智大乱。

面对东方滚滚而来的“紅军”,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一望便知,自己事实上已经在成为“那个人”的竞争中出局,因而,注定无望永生。

对追寻永生,憧憬无限长生命的同类,这,无疑是莫大的恐怖。

方然因此而怀疑,管理员,苟延残喘于西尤洛浦的他、或者她,是因这一绝望前景而精神崩溃,甚至精神错乱。

但,在发出回应的讯息后,他还是很有耐心。

一个人,哪怕变成了精神病,多少还是会有求生畏死的本-能。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身为管理员,如果明知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注定无法达成,接下来,又是否会退而求其次,选择那虚无缥缈的苟活之一线希望,

他确乎很好奇,同时,却也不寒而栗。

讯息发出,中尤洛浦的战线东侧,几百万“紅军”正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前线大军已完成部署,总编制恢复到17,600,000的“紅军”,只集结了近三分之一、约五百万作战单位,面对元气大伤、产能堪忧的尤洛浦大区,与几百万参差不齐的“十字军”,却以足够。

即便一番恶战,双方主力均消耗殆尽,只要西尤洛浦变为一片瓦砾,便等于决出了胜负。

背靠大西洋,西、北两侧都是茫茫大海,南边的地中海对岸,则是一大片荒凉不毛的撒哈拉沙漠,尤洛浦大区已被逼到墙角,完全孤立无援。

西历1504年1月22日,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不到三小时的时间。

前线电讯,经ASA之手送至阿达民眼前。

在方然过目之时,漫长战线另一侧的“十字军”作战平台,陆续后撤,或者在原地待命,“紅军”侦查力量迅速觉察到异样,并将情报上传至“盘古”。

“十字军”举手投降,这一动向,委实出乎方然的意料,他很惊讶。

在他印象里,既然用铁十字为徽标,在这样一个战争完全无人化、智能化的时代,标记,也只对管理员自己有意义,他原以为尤洛浦大区的管理员,是一个精神条顿人,甚至精神束棒斧条顿人,

但这样的人,又怎会在“紅军”面前投降,而拒绝顽抗到底。

好奇,一时占据方然的脑海,前线则无需阿达民亲自指挥,确认对方的动向后,“盘古”立即改变作战策略,派出很多先遣队,越过战线,向西尤洛浦纵深地带前进。

对手放下武器,是很好,但在接管、控制“十字军”的能源、后勤、指挥控制节点,断绝其有组织的抵抗能力之前,“盘古”不会放松,毕竟这也可能是一条计谋,是对手自知实力不济而耍诈。

指挥几百万大军,意在胜利,“盘古”的小心谨慎是很必要。

坐镇西伯利亚,注视远方正在发生的这一幕,方然的心态,则相对轻松一些。

耍诈,在当今时代,除了让自己死的更惨烈,还有何用,自己并想象不出,且看眼前,越过战线的“紅军”机动部队,与飞越战线的运输机队,都在迅速向西挺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