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七章 蔑视

所以还不如坐下来，等一会儿，这家伙就会自己开口。

果不其然，听过阿达民的告诫，贾斯汀*土豆面露一丝淡漠笑容，声线仍然沉稳：

“啊，我们都明白，盖亚今天的所发生的一切，以至于，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都尽在阿达民先生、您的掌握。

不过，阿达民先生，您又是出于何种动机，而做这一切的呢？”

“我的自由意志。”

“或许是这样，不过，作为自认还算虔诚的信徒，我却更倾向于认为，冥冥之中，自然有神祇指引着您这样的伟人，全-能的神祇，是通过这样一种手段，照拂着我们人类，如此才会有接下来的‘永生’，正如您所宣示的那样。”

“因吹斯听。

但说这些并没有用，如果你、和你的同类，认为神祇真的存在，

那么就拿出一些经得起检验的证据，而不是在这里装神弄鬼，废话连篇，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一句话，你能证明神祇存在吗？

如果不能，神明与科学，孰高孰低、孰真孰假便一目了然，

继续执迷不悟，就只能说明你的脑袋有问题。”

“神祇当然是存在的。”

一番尖锐的批评，看起来，没有让贾斯汀*土豆愤怒，脸上的神色则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阿达民”，摇了摇头。

“只不过，如您这样一叶障目，终究是很难相信这种事实，我们能理解这点。”

“事实，是吗？

贾斯汀*土豆先生，说起来，我倒是可以断定，你本人真的相信《巴尔伯》里那一套套的说辞；

不过，如果你还是坚持认为，今天的人，人类，人类文明，仍然和过去时代的情形一样，哪怕列举再多事实，指出再多荒谬之处，也还是因‘神祇无法被证伪’而终究没办法彻底否决你们的胡编乱造，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此话怎讲。”

“哦，不必心急，我正打算详细的讲一讲。”

甄别“麻瓜”也好，彻底击垮“麻瓜”的信仰也罢，事关人的思维，忙于管理、建设盖亚的“盘古”并无暇顾及，方然自己也是在不久前，才想到这一办法。

“土豆先生，你，以及与你精神状态相似的这么一群人，信奉的神祇各不相同，规矩也林林总总，这些我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详加考证，不过，但凡稍加关注，也不难发现你们这些人的说辞，总归是围绕着一个话题：

那就是死亡。

生，与死，看起来是一体两面，在你们口口相传、印成册子的各种材料里，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则无非是‘活着’与‘死后’的两重世界。

那么我倒想问一问你，土豆先生，你认为‘活着的现在’，与‘死后的天堂’，

究竟哪个更好？”

“您这样的说法，未免片面，而且——”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即便你不回答，浏览《巴尔伯》也容易发现，在你们这些人信奉的说辞里，“来世”、“死后”、“天堂”这些虚无缥缈的未来，比眼前的生活，比当事者正经历着的人生，好了不知多少倍。

只有这样，才能担当麻药的作用，成为统治阶层手中的一件工具，

麻痹劳苦大众。

画一张饼，告诉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民众，只要忍耐到死，就能过上统治阶层现在就过着的天堂般生活，这就是你所信奉之物的真面目。

好了，不要尝试打断我的话，我是这里的主人，明白吗？”

随意的发几句牢骚，方然摆摆手，让正打算反驳的贾斯汀*土豆闭嘴，他不准备在这里与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辩论：

“回到刚才的问题，不用你回答，答案本来就都写在《巴尔伯》里。

既然天堂那样美好，比尘世，眼前的生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者你愿意用其他措辞去描述也罢，总而言之，倘若我们这些‘俗人’，对你、和你的同类们坐视不理，你们很快就会陆续升天、进入天堂了，是不是？

既然如此，事情就变得很简单：

信、还是不信，都没关系，各自面对自己选择的未来就好。”

“您这样的管理者，直到现在，还一味否定我们这些人的信仰，这让我十分遗憾。”

“算了吧，土豆先生。

斯蒂芬*斯皮尔伯格，你还记得此人吗？

是的，这家伙目前就在PSK_089，你却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对吧；

就在大约一个月前，恩……是的，三十二天前的傍晚，这位斯皮尔伯格先生，坐在你现在落座的折叠椅上，对我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说话间一抬手，略作指示，ASA立即远程调用、控制房间的配套设施，播放录音。

“……

尊贵的先生，您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一群人组成的社会，是的、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世界，总归充斥着不知好歹的贫民，就像现在苟活在定居点里的这些家伙，而我们，可以像之前那样，给他们灌输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必定有助于您的统治，我知道，您一定是干大事的人，不应该在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上浪费时间！

就交给我去处理，我保证，用不了几个月，这里……”

“怎么样，都听明白了吗？

同样‘信奉’莫须有的神祇，但，不得不说，卑劣的斯皮尔伯格，反而比你这位土豆先生看得更明白。

他知道自己宣称所信的，只是虚妄，是被某些人利用的工具；

作为工具，在旧时代或许很趁手，但要说这体系里的个体，居然会信以为真，

那我就只能认为，你还是图样图森破。”

看起来很反常，斯蒂芬*斯皮尔伯格这样的家伙，不仅表面上信奉神祇，实质却如此卑劣，却并不会因这些眼前的状态、暂时的言行，而被架上道德审判的被告席，甚而被剥夺拥有无限长生命的机会。

一切只在于，不论其人现在的言行，如何卑劣，根本上讲也无非是在追逐自身利益。

一个人，起码能意识到“何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进而还能思考“怎样能增进这种利益”，撇开其言行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这至少说明，

他、或者她还有一副正常的头脑，而没有像土豆这样，蜕变为“麻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