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人生易

首都军区医院，重症监护室。

王晓杰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甚至裹住了眼睛。而两米长的病床也有一半都是空荡荡的。

当时身处爆炸中心的王晓杰，哪怕有江城的庇护，仍旧失去了双腿和一只眼睛。好在他保下了自己的双手，还有仍能快速思考学习的大脑，和探讨学问的嘴。

江城站在王晓杰身旁，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但眉宇间并没有多少神采。这位当时几乎为王晓杰挡下爆炸大部分伤害的男人，此刻却安然无恙的站在病床前。

“很抱歉，我没能救下你的另一条腿。”江城并没有大人物们高高在上的做派，就像一个长辈，一个没能用羽翼遮住后辈的失败的长辈。

“可我很荣幸能让大英雄说出这样的话。”王晓杰试图展露出笑容，但很可惜他的伤口并不允许他这样做。

“你会有一双更好的腿，还有眼睛。”江城展颜一笑“我竟然在被一个毛头小子宽慰？！”

“哈哈，嘶……那我就更荣幸了。”王晓杰干巴巴的哈哈两声，但真的很开心，因为脸上的绷带都有些泛红了。

“你想要什么腿？”江城并不像某些人只是人前客道，而是真的要为王晓杰自掏腰包。

“听说肯德科技出了一款新的机械人体。”王晓杰脱口而出。

“你小子，早就想好了要我们来买单啊？”江城笑骂道。

“当然，从第一条腿被锯掉的时候就想过，甚至还想过两条腿机能不对等，成了瘸子要怎么办……现在好了，真想再回一次高中生活……中午抢饭怕是没人能抢过我。”

江城笑的泪花都溅出来了，他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后生了。或许自己在那些鸟不拉屎毫无激情的地方呆的太久了吧。也或许现在的后生都是这样？

“那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你再读一次高三。”

“别，千万别！”

王晓杰激动的试图摆手。高三是个很魔性的词汇，很多人过去了就会异常怀念。还没来，就特别憧憬。但从没人想经历“高三”这一年。

重症监护室里的气氛因为“高三”两个字而突然变得相当愉快，显然只要经历过那段日子的人，都深有感触。

“王先生，您的家属来了……”一个年轻小护士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说道。在这里干过一年以上的医护人员，都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大人物的。

可哪怕是首都军区医院，也从没出现过公安部副部长给人站岗的情况。

“那就赶紧请进来吧！”江城挥挥手，然后对王晓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家庭团聚了。”

“好，江先生慢走。”王晓杰最后用上了敬语。

两拨人错身之际，江城只是歉意的对着焦急担忧的母亲报以歉意的笑容就匆匆离去。

“小杰呀！”事后的第一次见面，王母的哭泣声就凄厉的响起，让王晓杰很是为难。并非是因为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在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嚎啕大哭而丢人。

而是怕门外还没走远的江城听到后更加愧疚。那样的大英雄身上的担子已经足够多了，王晓杰不想自己也成为那其中的一份。

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母亲止住哭声，王晓杰才开始转移话题“小宝最近的学习怎么样？快高考了，最后这三十天一定要抓紧时间！”

王晓宝红着眼睛，试图微微仰头止住悬而未落的咸水。

“很好的哥，虽然比不上你，但如果报南云国院稍微偏门一点的专业还是很稳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弟上次统考不还是首都第十么。我只是告诉你现在哥可有钱了，千万别为了省钱去那些给你承诺免学费的学校。”

“你就只管往南云国院这个档次的报，钱袋子哥给你敞着！”王晓杰豪气干云的说着，还用眼睛使劲儿瞟了瞟床头放的一张银行卡。

“你哥我这次也算是半个殉国，给了十五万，还免费给身上更新零件，你说值不值。”

“……好，我想冲一下哥的导弹研究。”

“行，你只管考就行！”王晓杰说这话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还有小英！你可得好好学习，虽然才高一，但是不许掉以轻心！”王晓杰顿了顿“当然也不许……尽量不要谈恋爱。”

父亲走得早，长兄如父嘛，身为王家的顶梁柱王晓杰自然也要扮演父亲的角色。

“好的哥。”王晓英的脸蛋微微红润，显然第一个高一的女生来说，被家人当面说起对象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害羞。

东拉西扯的，母亲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其实她最怕自己的儿子从此一蹶不振，但看来她还是对自己的儿子不够了解。

病房内的气氛终于被王晓杰带的欢快一些。小女孩王晓英也开始说些有趣的话题。

“哥，刚刚那个大叔是谁啊，还留着一头远古时期的长发。”

“那是江先生！”王晓杰笑笑，给自家妹妹卖了个关子。

“哪个江先生啊？”果不其然，王晓英追问道。

“南云国最厉害的江先生。”

“真的假的？！”这次连王晓宝也激动起来。

“当然，这事儿哥怎么会骗你们？”王晓杰得意洋洋，只可惜无法表现在行动上。

“那……那哥你没帮我们要个签名吗？”王晓英小脸通红。

“……呀，忘了。”

王晓杰只顾着开导那位江大英雄，自己的事却抛到了脑后，自家小妹可是最崇拜那位南云国最厉害的江先生了。

“哼！”王晓英赌气似的嘟起了嘴，似乎每个妹妹在哥哥面前都时不时有些撒娇的习惯。

…………

一家人有聊了半个多小时，医生就提醒他们时间差不多了。王母三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毕竟两个小孩还要上学而王母还有工作要做。

尽管王晓杰已经尽力劝说母亲不需要再去干那么多工作了，可王母都只是嘴上答应，走的仍十分匆忙。

王晓杰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最终敛去了所有笑意，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

…………

人生至高无上的幸福，莫过于确信自己被人所爱。那人生至高无上的坚强呢？王晓杰此刻觉得，不是面对死亡的坦然，而是更加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