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二老

赶走羽林卫之后,天启卫士卒迅速控制了刘府周围的局面。

徐锐站在阔别三年之久的刘府大门前,忽然有些心潮澎湃。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带着一丝不安,一丝惶恐的十六岁少年,如今他已经变成了手握重兵,权倾天下的人物。

变化的是身份,不变的是对家的向往。

徐锐轻轻一抖肩,纯白的大氅立刻从身上滑落下来,立刻有两个亲兵接住大氅,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接着,他将手里的断锋交给身边的秦飞,轻轻地叩响了刘府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刘夫人和一众家仆整整齐齐地站在大门的另一面,又惊又喜地望着他。

刘夫人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额头上又添了几道皱纹,沧桑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疲惫,恐怕这些日子她没少为刘异和徐锐这一老一少操心。

此时见到徐锐,刘夫人目中含泪,唇角微微抽搐,仿佛盼儿早归的慈母。

徐锐心中微微一酸,张嘴道:“婶婶,孩儿回来了……”

刘夫人泪水夺眶而出,走上几步一把拉住徐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深怕他身上少了块肉。

徐锐挺起胸膛,好像在诉说自己又健壮了些。

刘夫人看了好久,嘴里终于喃喃地说道:“大漠风沙大,路又那么远,多为难咱家的孩子,这一走就是三年,今天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徐锐轻轻帮刘夫人擦干泪水,心中奔涌的情绪也有些抑制不住,他抬头望了望,却不见刘异的身影,不禁问道:“老大人呢?”

提起刘异,刘夫人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操劳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这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叫也不出来,我真怕他憋出毛病来……”

说着,刘夫人又流下泪来。

徐锐连忙帮刘夫人擦干眼泪,沉声道:“婶婶莫慌,让我去看看。”

刘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中燃起一抹希望,破涕为笑道:“你回来就好,你回来了老头子肯定高兴,比什么荣华富贵都重要,他那犟脾气就你治得了。”

刘府不似其他的官宦人家,在这里就和普通的家庭一般简单,刘夫人高兴了,一大家子也就高兴了。

徐锐回府,刘夫人说什么也不愿休息,立刻张罗着要做一桌好菜,让徐锐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好补一补,全府上下的家人们都立刻跟着忙了起来。

借着这个空挡,徐锐缓缓来到刘异的书房。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方小院,一盏孤灯,还有里面坐着的一位老人。

徐锐站在书房外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吱呀”一声,徐锐迈步走进书房,没有预想中的怒吼,也没有被革职的愤愤不平,刘异就平静地坐在桌案后,手里捧着一本兵书静静地读着。

见徐锐进门,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徐锐点了点头:“回来了。”

刘异指了指桌案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接着,他又继续读起书来。

徐锐轻轻关上门,乖乖地走到桌案前,端起茶壶为刘异续上一杯茶,然后坐到刘异对面静静地等他把书读完。

不知过了多久,刘异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抬起杯子把茶水一口喝干,啧啧感叹道:“这部孙子兵法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弄来的,越看越是精辟,都十几遍了,还是感觉只领会了一点皮毛。”

徐锐笑而不语,静静听着刘异的唠叨,又提起茶壶帮他续上了一杯。

刘异的目光落到徐锐的脸上,微微打量几眼,松了口气道:“已经见过圣上了?”

徐锐点了点头:“见过了。”

刘异沉声问道:“还有多久?”

徐锐叹了口气道:“目测情况不太好,具体得等我明天见了长坡先生,做完病理学分析才能有结论。”

闻言,刘异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长叹一声道:“生老病死啊,咱们这代人都到了这个年纪,该落幕了。”

徐锐感受到刘异的悲哀,没有再提自己对宏威皇帝病情的怀疑,而是不解地问道:“太子谋反究竟怎么回事?”

刘异一愣,眸子里浮现一抹怒色,“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怒道:“乱臣贼子,狼子野心!”

徐锐眉头一皱,不知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正要开口相问,便听刘异继续道:“太子天生懦弱,这几年被圣上和他那些兄弟逼得够呛,再加上有心人从旁挑唆,终于让他走上了邪路。

身为人子如此目无君父,犯上作乱着实可气,但更可气的是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引诱太子犯错的阴险小人!”

徐锐眉头一皱:“您说的那些人是谁?”

刘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辽王一党,还有内阁里的那位首辅大人,黄庭之那老狐狸!”

徐锐闻言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太子谋反,辽王一党自然是既得利益者,可是在这样一个暗潮汹涌的局面下,最先被推出来的未必就是幕后黑手。

只不过辽王一党即便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从太子出事之后文官集团的反应如此迅速来看,他们大概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刘异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快要变天了,刚刚过了二十年好日子,夺嫡之争便再度上演,我真怕这次大魏又要伤经动骨,白白断送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啊。”

徐锐闻言也叹了口气,宏威皇帝引导诸位皇帝争夺皇位,本意是想通过竞争选拔出最优秀的皇子来接管国家,避免出现昏君。

可是如此一来便也免不了大量内斗,让国家元气大伤,若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上这么一出,恐怕对国家而言还是弊大于利的。

“这件事你究竟如何想?”

忽然,刘异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徐锐一愣:“什么如何想?”

刘异砸了砸嘴道:“你小子到了现在还跟老夫装傻?”

徐锐更是不解,张着嘴望着刘异,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刘异冷哼一声,恨恨道:“夺嫡啊,当然是夺嫡啊!你又不是老夫这种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老夫可以躲在府中不问世事,大概也没几个人会记得还有我这一号。

可是你不一样啊!

草原一战让你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现在都有人说你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兵圣,再加上你搞出来的那个什么星河集团,日进斗金不说,时不时就弄出些新玩意儿,让人眼红!

你才二十来岁,手上不仅抓着兵权,还有大把的银子,无论站在哪位皇子的背后都能立刻改变夺嫡的格局。

那些龙子皇孙眼睛都毒着呢,怎么可能放过你?”

徐锐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能怎么办?”

刘异道:“你是不能怎么办,但你能选啊,浑水摸鱼是不行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尽早做出决断,选一位你支持的皇子,免得最后鸡飞蛋打,变成所有人的眼中钉!”

“所以您是想问我究竟看上了哪个皇子?”

徐锐恍然到。

“当然了!平时看着你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

刘异没好气地说。

徐锐哈哈大笑一声,然后表情怪异地望着刘异道:“我为什么非得选一位皇子?”

听得徐锐话中似有深意,刘异一愣。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盯着徐锐上下打量了许久,先是眉头一皱,接着瞳孔猛地一缩,惊愕地望着徐锐道:“难道你是想自己做皇帝?!”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