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出卖者

“你能确定他们都还在楼梯口么？”

走在前方，白夜向着身后的罗伯特询问道。

“从我离开那里到遇见大人您，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差，可能会有部分人会和我一样选择离开，但我肯定大部分，至少是十几个人还会停留在那里。”

罗伯特将话说的非常肯定，他现在需要尽量的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白夜沉默不语，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一个思维定势的错误，进入了误区之中。

看见白夜好似没有反应，罗伯特有些焦急，有些摸不清楚白夜的意思，只能将计划中，白夜让他解释他才要说的话先行说出，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要知道，在“给上司一个头绪，让其自行推导出结论”与“下属员工在上司面前侃侃而谈，最终得出结论”这两者之中，显然是后者更能贴合与照顾到上司的感受，无关其他，这仅仅是对人性的一个体现，实话实说，没人喜欢那种在人前喧宾夺主，卖弄自我的人。

但罗伯特现在别无选择，他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命，其次，在白夜选择留他一命后，抱大腿并借此在新时代里站稳脚跟的想法在其心底更是蓬勃高涨。

事实证明，这位劳斯莱特的四少爷的确符合人类精英的特征，至少在决断力与高瞻性上是高于平均水平的，试问在自身性命都堪忧的情况下，还有谁会有空闲去思考自身能否从中获取利益？

但就现在而言，体现价值，得到重视并保住性命是他的首要任务。

“和平的生活让大部分人的思维模式固化成稳定的形式，矛盾的人性使得人们即使猜测到有危险存在，也不会去尝试接触危险。”

“所以，我认为在真正的危险降临前，大部分的人还是会选择以不动应万变。”

结合着自己的猜测与对人这种复杂生物的认知，罗伯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听到罗伯特的补充，白夜在心中默默认同，的确，他对于这群殊命的认知有些“超前”了，诚然，他们这群人在日后可能会获得不俗的成就，但单就现在而言，在他与白依进行了威慑后，面对大概率会导致死亡的事实，加之从众心理，所谓“人类精英”的表现或许只是比其他的普通人要好一些，比如不会出现不相信现实，认为一切都是幻觉等现象，但显然，他们依旧是没有做好充足战斗准备的。

至于是否存在“抛头颅，洒热血，用血肉铺就一条通往强大的道路”这种思想？有是有，但很抱歉，这种觉悟只可能会在极少数真正的绝代天骄身上体现，但绝不是大部分。

想要从绵羊变为孤狼？

流过血了么？

想明白了，白夜也就不去想了，反思过去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中进行总结，但在事件尚未结束的当下，放眼未来才是重中之重，况且，是不是有大部分人留在楼梯口……

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的最后一处拐角，走过这里就是上行的楼梯处，楼梯口是唯一一处进入迷宫的入口，将这里守住，就意味着没有其他的通道可以进入迷宫，在白夜的“前世”，这处通道中全天不间断的存有各个超大型势力派来的人员，对进入迷宫的人进行多重身份验证。

只不过在现在，在不久的将来，这里注定血流成河，伏尸一地。

邪异的暗影元素升起，如同一件漆黑的斗篷，浓郁的暗影元素将白夜包裹，最终与他融为一体，彻底化为黑暗的白夜在完成了暗影元素体状态的变化后，对着身后的两人吩咐。

“罗伯特你在这里不要动。”

“白依，看住他，另外，如果有漏网之鱼想要逃跑……”

“一个不留。”

说完，白夜宛如一阵黑色的旋风，裹挟着大量的死亡之雾，向着拐角之后的楼梯上行去。

“咕嘟。”

颇有预见性的悄悄吞了一下口水，罗伯特用眼角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心中有些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的并不是少女的年龄或是实力，而是她对于生命的漠视，要知道，他虽然为了自身的性命选择了出卖停留在这里的殊命，但二十多年建立起的道德观让他很明确，自己就是在……

间接杀人！

并且杀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啊，男女老少就这样在自己的轻描淡写中失去了最宝贵的事物。

面容开始微微扭曲，先前还有着“性命危机”作为理由去掩盖自己真实的内心，但现在，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中，此刻他的内心是怎样的煎熬啊！

“啊！！”

不多时，一声令人心悸的刺耳女性尖叫就从不远处传来，罗伯特可以肯定，这种对死亡不加以掩饰的嘶吼绝对是人死前才能发出的绝唱，那是对生的极致留恋，那是对夺命者刻骨铭心的诅咒。

“呕……”

强烈的反胃感再也无法压制，罗伯特无论如何去强撑坚强，此刻也在精神上的高度刺激下暂时失去了对肉体的自主操纵，而将一切交给了躯体的反射中枢。

一时间，胃液的酸臭味充斥在了这条通道之中，但一旁把玩银之指的白依只是瞥了一眼后就不再理会罗伯特那痛苦的面容，更不要说去劝解他内心的哀嚎。

这种事情，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她没有理由去嘲笑罗伯特，毕竟她也是从这种状态中走过来的，大家半斤八两，况且有时间去进行心理疏导，还不如抓紧时间去熟悉武器，以免流血流泪时再去后悔不已。

哀嚎与怒吼不断，绝望与哭喊张扬，也就是在罗伯特擦干净了嘴角，抹去了眼角的泪液，大口呼吸着带有异味的空气时，从拐角处骤然冲出了一位人影。

那人影身上血迹斑斑，特别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脸上，狰狞的血，泪与鼻涕混合，形成了一副抽象派画作。

“救……救我！！”

看见通道中的两人，那带着深深绝望甚至几近癫狂眼神的一名中年男子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不要命的向着两人跑来，边跑便向二者挥舞着求助的手臂。

但还不待罗伯特做出什么反应，方才还显得漫不经心的白依便已经握着银之指向着中年男子冲去。

“噗嗤。”

闪烁着银光的银之指轻飘飘的抹过男子的脖颈，最后毫无阻拦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呃……”

被破坏了咽喉的男子哽咽着，那颤抖着伸向罗伯特的手臂慢慢僵直，一双带有疑惑与不解的眼瞳在生命力的快速流逝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啪嗒。”

尸体落地。

“呕……”

与刚才的间接刺激不同，这次发生在自己面前的真实事件再次让他吐了个一塌糊涂。

于是，在死不瞑目的尸体前，在这个修筑在生存前的绝望通道中，半密闭的空间将胃液的酸臭与鲜血的腥锈这两种味道混合搅拌，最终组成了一曲生命的挽歌——

那是一首吟唱在丛林中的弱者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