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医者

“啊！”

“医生！医生！快杀了我，杀了我！”

一名肚子被从胸口至胯骨被划开，油腻且鲜红的肠子流满了整个手术台的殊命正大喊大叫地向着苏宁苦苦祈求。

“给他一针美施康定[1]，然后再给他输一个单位的血。”

忽视着患者的要求，苏宁向着身旁的助手说了一句后，就将佩戴着消毒手套的稳健双手插入了这位殊命的腹腔之中，仔细且系统地检查着他腹腔内部的内脏情况。

“啊！”

“求求你了，快……”

“快让我去死！”

但苏宁依旧对此充耳不闻。

“内环境稳定。”

按照顺序将这位殊命的腹部内脏检查一遍，再将被清洗完毕的大小肠按照一定顺序塞回腹腔后，苏宁将沾满鲜血的右手抬起。

“肠线。”

苏宁的语气冰冷，看着眼前的这个濒危的殊命就像是在看一位即将送入屠宰场的肉猪。

简直是侩子手……

助手在一旁看着苏宁完全不考虑感染，患者承受限度等因素的粗暴手术过程，心中如此发怵地想着，但手头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下。

而接过缝合肠线的苏宁却是下手如风，同时也是异常稳定。

如同机械手臂一般，苏宁快速在这位殊命的不规则大伤口上进行了外科结的缝合。

“药剂。”

在手术时，苏宁从不多说一个字，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了手术台上。

将接过的次级生命药剂打开，苏宁将这玫红色的药水一半灌入患者的食道，一半洒在被缝合的伤口之上。

当做完了这一切，苏宁退后了半米，取下了沾满污血的手套，将自己的圣耀十字召出。

“净化。”

“圣耀十字。”

淡淡的白圈从苏宁的身体中向外散逸，同时手中的圣耀十字也在缓缓将圣光沁入患者的身体，特别是伤口之中。

好似是净化天赋驱逐了身体的疼痛，圣光稳定了糟糕的生命体征与消除了严重的感染，也好似是那一针美施康定起到了作用。

渐渐的，被输着血的殊命陷入了沉睡，期盼着醒来时，再次拥有的健康身体。

“还有多少？”

没有太多的休息，苏宁看着这位身受重伤的殊命被拖走，紧接着向刚从临时医疗营帐外走进来的助手问到。

“没了，苏医师，虚空宫殿已经升到了白银级，最后一波冲击被成功抵挡住了。”

“嗯……”

没有助手想象中的欢呼或者长舒一口气，苏宁只是简单的应答了一声，算是对助手这两天努力配合工作的认可。

将一件件手术装备从身上卸下，苏宁召出了自己的白天使套装，背负着圣耀十字走出了医疗营帐。

只留给了助手一个难言的背影。

…………

星河翡翠十二副岛，紫月之瞳。

没有选择与那些驻留在主城中的殊命一同庆祝，苏宁只身来到了这座美丽的副岛之上，欣赏着这片宁静如一片紫色镜面的辽远湖面。

苏宁现在的内心十分复杂，他恐惧，想哭，渴望被救赎，迫切希望这一切被终结。

但同时，他的内心中也充斥着勇敢，责任，坚韧与茫茫多的爱恋。

复杂却十分真实。

将脸颊之上的两行清泪抹去，苏宁将站姿改为了坐姿，双手抱膝并将头颅埋入，同时将圣耀十字插在背后，当做自己的依靠。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良久，当苏宁把头颅从双膝间移开后，他向着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夏小妖发出了一句问询。

听到苏宁的问题，夏小妖没有什么语言上的表示，她只是将瘦小的身子向着苏宁挪了挪，在二人紧紧的相贴间，酒红色的短发流泄，将脸颊靠在了苏宁的肩膀之上。

这一动作就好似在无声地诉说——

“我在听。”

感受着从肩膀处传来的，那夏小妖呼吸间带来的温热，苏宁不再去看她的妖媚侧颜，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头顶的星空后……

开始了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世代从医的家族。”

“祖辈上曾经出过一个御医，一手定春针法名扬京城。”

“然后是兵荒马乱的时代，但苏家凭借医术依旧独步天下，因此被各路诸侯礼贤，竟混出了一个圣医苏家的名号。”

“再之后就是建国之后的事情了，苏家依旧在，并且在国家的医疗体系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那是苏家最辉光的时刻，因为我的奶奶是国家级的中医院士，爷爷也得过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同时，我的母亲是一位享誉国际的著名药理学家，父亲则是国家最一流医科大学的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接近三分之一主攻心脏外科的优秀医师都是由他教导出的。”

“而我，也不负众望，以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拿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也熬不到的成就，成为了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刀医师。”

“或许是我本来就热爱医生这个职业吧，在我少年时的梦想中，曾幻想过能成为华佗一样的神医……”

“不为功名利禄，只为悬壶救世，多潇洒，多伟大，不是么？”

说到这里，苏宁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看着一缕缕圣光在上面流转，看着手背处铭刻着的裁决之手的虚契曜纹，苏宁接着说道。

“但我还是太年轻了，父母的突然逝去使我的感性难以释怀，并且间接摧毁了一个本应完整的家庭。”

“我开始向父母忏悔，向死在自己手下的患者忏悔……”

“忏悔自己不配，忏悔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至极的废物。”

说到这里，苏宁停止了讲述，他吞下了哽咽在喉间的口水，抑制住泛红的双眼内的泪水，在冷静了一小会儿后，再次开口说道。

“后来旧日星河降临，我侥幸撑过了最开始的主线任务。”

“随后，趁着混乱，我进入了赤坎市的临时人员调度营，也就是在那里，我首次遇见了你，小妖……”

“或许我们的初见不太友好，但是我依旧还记得第一眼见到你时的惊艳，也记得你一遍遍重复着我的名字，同样也不会忘记你的那一声‘不’字……”

“在旧日星河降临后的这些天里，我每天都在想着，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拥有什么伟大思想的哲学巨人，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但是在一次次战斗中，在一次次为患者手术治疗后，我终于是明白了……”

“人的一生，虽然得到什么很重要，可同样重要的是……”

“去珍惜你已经拥有的一切美好。”

“谢谢你，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