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 爱神胜过爱父母
第312爱神胜过爱父母
心理学,还是挺管用的。
仅仅十余分钟,女生甲便渐渐散去了紧张情绪,傻傻说出了她的想法。
女生甲复姓小林,名凛,小林凛。
小林凛蜷曲躲在废旧纸箱里并非准备夜宿街头,而是害怕被当地的都市邪魔传说。
大约一年前,距离此处不远的平和公园,突然冒出一家名为“快乐真理”的极道组织。快乐真理会冠以快乐标志,附近的居民却没办法感觉到半点儿快乐。快乐真理会霸占平和公园后,公园里白日间频繁出现刻印特殊符号的人类尸体或血液凝固的断臂、心肺等器官;黑夜里,常常突兀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市民恐慌上报警视厅,岂料警视厅无视附近居民的断断续续失踪,无视许多失踪者的尸体被亲人在平和公园附近找到,简单粗暴地把平和公园的深夜惨叫声判定为职业者的法术实验,并警告市民们不要干涉职业者们的法术实验自由。
又过一段时间,警视厅严格约束附近的小区,禁止市民公开讨论快乐真理会带来的恐慌。无论现实世界的咖啡厅、茶馆,还是网络世界的论坛,你若敢指责快乐真理会残害市民,次日就有警视厅登门送温暖,以污蔑罪罪名判处一月乃至数年监禁。
平和公园明明到处都是可疑的证据,警视厅却把有限的警力投入到镇压市民异议。久而久之,快乐真理会的平和公园邪魔传说,成了附近居民都发自内心害怕,却无法在互联网论坛议论的半公开隐秘。
介绍到这里,或许有人会疑惑,附近居民为何不逃走呢?
答案是工作机会,答案是川京的高昂房价。
安家平和公园附近的市民,他们大都背负着沉重的房贷,没有资本跑到其它地方重新开始;租赁房屋的市民或非市民,也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背负着沉重的经济压力。期间万一被世界政府列入破产名单或者被公司列入失信者名单,后果甚于被掏出心肝、献祭邪魔。
有资本逃走的市民,早就逃走了。
剩下的市民,哪怕担心害怕到了极点,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忍受。有些不怕死的非市民,甚至贪图这里低廉的房租费用,主动冒着生命威胁跑过来。
本地居民唯一能够实践的智慧,仅仅是尽可能早下班回家;如果没有条件早下班回家,大家便在安全区域之外结成队伍,百余人一起走出地铁口或数百人一起骑着电动车回家。大约九点半左右,小林凛的某位邻居将会尾随电动车车流下班,顺路把小林凛接回家。
贺路千初来乍到,不晓得快乐真理会是什么玩意,也不晓得快乐真理会背后有没有神灵庇佑。所以,无论快乐真理会乍看起来多么邪恶,贺路千也不会莽撞出手——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原则,也是斗争智慧。
贺路千不评价平和公园的都市邪魔传说,仅仅运用心理学技巧善意安抚小林凛,耐心陪伴小林凛等待她的邻居下班。
除了贺路千与小林凛的细声细语,除了居民小区隐隐传来的电视剧声音,街道冷冷清清。寻常人的听力,都能听清楚远处流浪猫、流浪狗的窸窸窣窣的异声。但时间数字跳到九点半左右,街道远处猛然响起混合电动车的喧闹声——最少五六十米长的电动车车流,仿佛海浪般宣泄而来。
小林凛条件反射从破旧纸箱堆里爬了起来,右手抓起书包,左手抓起手机,冲向光线明亮的路灯下。
跑了两步,小林凛尴尬想起了贺路千。
小林凛猛地停住脚步,转身以九十度的标准鞠躬向贺路千道谢说:“谢谢大哥哥,你也赶快回家吧。”
贺路千微笑挥手,示意小林凛与电动车人流汇合:“快回家吧。”
少女站在冷清街道的路灯下,异常的显眼,甚至有点儿诡异。
一辆电动车加速冲出车***准停在小林凛的路边。身穿疑似工厂制服的白衬衣、蓝色牛仔裤,约三四十岁面貌的车主,热情召唤小林凛上车:“小林凛,你怎么又在学校熬这么晚。”
关怀语气责问,间接表明小林凛与她邻居的确非常熟悉。
小林凛却没有正面回复邻居的关怀。小林凛熟练地以散发挡住脸颊上的巴掌痕印,熟练地隐瞒了她被六名不良女生拳打脚踢的不幸,熟练地敷衍回答车主的质疑:“学校社团今天有活动。”
车主没有怀疑小林凛,转而批评起学校:“你们学校太不负责任了,怎能让学生回家这么晚。”
电动车启动前,小林凛下意识望向她与贺路千交流半晌的破旧纸箱床铺。但那里光线暗弱,又有灌木丛遮挡视野,小林凛看不清楚贺路千在或不在,也不敢确认贺路千在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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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林凛随着电动车车流离开,贺路千沿着昏暗人行道,继续自己的探索。
九点半之后,道路反而有些热闹,时不时出现一群成群结队的人流或电动车车流。这是由不同下班时间决定的奇葩场景,本地局民的经济条件普遍较差,晚九点到晚十一点是他们的下班高峰期。
市民们担心的只是万一,而非必然危险。
贺路千独自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闲着无聊,贺路千索性通过青龙象,远距离偷窥不良女生甲的行踪。
青龙象仿佛智能监视机器,不仅能够传送六名不良女生甲的声音和画面,还可以传送青龙象感知的其它数据。
经过约两小时的贴身监听,贺路千精准掌握了不良女生甲的大概资料:不良少女甲复姓秦岛,名慧子,秦岛慧子。
秦岛慧子与其她五名不良女生、小林凛,都就读于地藏菩萨庙寺附近的清川女子高校。小林凛今年读高中一年级;秦岛慧子及其五名跟班,今年读高中二年级。但除了相貌接近高二女生,秦岛慧子的其她表现,一点儿都不高中生。
放过小林凛后,秦岛慧子等六名不良女生无视都市邪魔传说,大摇大摆地走在冷冷清清街头。行至地铁出入口附近,某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或许因为焦急踩着时间点回家,不慎撞了不良少女乙一下。
秦岛慧子脾气暴躁地一把拽住中年男子的衬衣领子,将其狠狠摔在地上,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扇了数巴掌:“你这畜生,懂不懂礼貌啊?”
中年男子小觑六名外貌瘦弱不良女生的战斗力,下意识挥拳反击秦岛慧子:“混账。”
中年男子的愤怒弥补不了他与秦岛慧子的绝对身体素质差距,秦岛慧子轻松避开中年男子的拳头,一巴掌狠狠扇在中年男子脸上。或许恼怒中年男子胆敢反抗,秦岛慧子这一巴掌刻意加大了力量,当场扇掉了中年男子的两颗牙齿。
啪啪啪数巴掌,秦岛慧子扇得中年男子眼冒金星;巴掌间隙的两次脚踢,分别踢得中年男子捂着胳膊和抱着膝关节惨叫,顷刻间彻底丧失反抗能力。其她五名不良女生响应秦岛慧子的号召,或拳打、或脚踢,揍的中年男子最终蜷曲成一团。
与小林凛相比,中年男子惨多了。
这也是小林凛绝望接受欺辱命运的原因,胆敢反抗,只会被秦岛慧子等不良女生更凶狠地殴打。
怒气释放完毕,秦岛慧子等六名不良女生扬长而去,大摇大摆走入地铁深处。走出某个地铁站点,贺路千熟悉的大都市喧哗热闹夜景,迎面闯入眼帘。原来,川京仍是堪比世纪地球的繁华大都市,只有平和公园附近的街区,才诡异的清冷、没有夜生活。
来到川京的繁华街道,秦岛慧子照旧横行霸道、戾气冲天。
被人撞一下,秦岛慧子回手一巴掌扇过去;小吃吃得不爽,秦岛慧子轮起凳子,砸向摊位老板;看电影时遇到孩童肆意喧闹,秦岛慧子先控制力度甩孩童两巴掌,而后揪着孩子父母的衣领,扇得夫妻俩肿成一对大饼脸。
等等。
秦岛慧子比古惑仔还古惑仔,比最嚣张的混混还混混,她简直走到哪儿嚣张到哪儿,一路全凭心情好坏。
与此同时,川京市民的冷漠程度也远超贺路千对家乡东边大都市的印象。秦岛慧子暴力行凶时,所有路人都低头垂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态对六名不良女生的嚣张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至秦岛慧子等人大摇大摆离去,他们才集体长舒一口气,继续各自的饮食或娱乐。
横行霸道至十一点左右,秦岛慧子等六名不良女生才踏上末班车地铁,心满意足地返回到清冷的诡异街区。
贺路千敏锐注意到,真正不害怕都市邪魔传说的,从始至终只有秦岛慧子一位。离开诡异街区之前,回到诡异街区之后,五位不良女生全都小心翼翼跟在秦岛慧子身后,一旦不小心距离拉远了,不良女生就会满脸恐慌地跑到秦岛慧子身边。
秦岛慧子显然也晓得五位跟班的胆气,更担心五位跟班在诡异街区遇到生命危险。走出静寂无声的地铁口,秦岛慧子不由分说,负责任地将五名跟班一个一个送回家,目视她们与吵吵闹闹的家人汇合,才孤身踏上自己的回家路。
送别最后一位不良女生小跟班,秦岛慧子站在小区外的树阴下怔愣许久。不知不觉间,秦岛慧子散去了横行霸道的嚣张劲儿,从外在形象到内在气质,都退变成一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散去了嚣张,也散去了笑容,秦岛慧子仿佛骤然间变成一团负能量。
秦岛慧子的回家之路,走了很久。
五名不良女生住在清川女子高校北面约1500米远的小区,秦岛慧子住在清川女子高校南面4000米远的小区。也不知秦岛慧子怎么想的,她竟然横跨5.5公里路,苦心积虑寻找了这么五位不良女生小跟班。
贺路千又注意到,秦岛慧子居住的小区,恰好位于整个清冷街区的边缘。翻过小区外墙,翻过一条八车道宽阔路面,翻过一条浑浊的小河,翻过某森林公园的一部分,就是正常气息的都市夜景。那里虽然并不繁华,道路上却能断断续续看见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的行人。
目光回到秦岛慧子。
秦岛慧子穿过清冷街道,穿过静寂小区,踩着空荡荡的电梯回到家门口。
食指熟练摁在指纹锁,伴随着指纹锁提示声音,秦岛慧子打着哈欠推开木门。
门后灯火通亮,与地球相比,只有格局和样式上的审美区别。
两道熟悉的苛责声,几乎同时扑向秦岛慧子:
“瞧瞧都几点了,你还准备夜不归宿吗?”
“慧子,你别这样怄气了。”
男声来自于秦岛慧子的父亲,女声来自秦岛慧子的母亲,他们是秦岛慧子的亲生父母。
秦岛慧子却一点儿都不在乎亲生父母的指责,一点儿都不关心亲生父母的心情,她仿佛陌生人般冷冷地斜瞥了父母一眼:“我去睡觉了。”
慧子母亲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唉了一声。
慧子父亲却怒气翻倍,顺手拎起一根拖把,作势欲打秦岛慧子:“你莫以为警视厅不敢逮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秦岛慧子冷漠神情不变,探手从父亲手中夺过拖把,顺势施展出一式剑招,将拖把顶在慧子父亲脸前。而后,秦岛慧子悠悠念出一段话:“神说,爱父母胜过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爱儿女胜过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
平淡念完语录,秦岛慧子的语气陡然转为讥讽:“你们是神的虔诚信徒,爱神胜过爱女儿,所以毫不犹豫把我献祭给了神。如今,我是比你们虔诚一万倍的门徒,我是被神赐福的祭酒学徒,我是被神选中的神之女。你们觉得,你们在我心里,现在是什么地位?”
语毕,秦岛慧子将拖把丢在地上,冷漠走向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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