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节 难局

一时间,整个北面城墙上到处都是痛苦嘶嚎,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神威要塞同样配备了大量长戟手。从白人的军备仓库里缴获了大量木杆,这是长戟的重要组成部分,只要钢制枪头与木制枪身组合起来就能成为武器。毕竟再强壮的白人也无法使用长度超四米的全金属长戟,那分量太重了,不要说是挥舞,就连双手握住都很困难。

用特制的金属扣件将多根备用木杆捆绑结合起来,再把剥光衣服的白人囚犯从削尖的木杆顶端穿进去。从肛门到喉咙,再用金属备件将其固定,远远望去,很容易令人联想起广袤麦田里矗立的稻草人。

不是所有身体被穿透的血腥标杆都会在第一时间死亡。很多人就这样悬在半空中挣扎,来自身体内部,尤其是喉咙到胸口这一段的阻塞感是如此强烈,他们感受到死亡,甚至已经在品味着死亡。前所未有的恐惧牢牢扼住大脑,除了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欲望,再没有多余的念头。

血腥与粪便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城头与城墙表面全是凄厉的惨叫声。

这其实是暴齿命令上的疏忽————用于示威的处死者太多了,要塞北面城头根本放不下那么多的木杆。副官只能减少一半,用铁钩挂在城墙表面,其余的部分在城头上林立。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最可怕的“尸林”。

……

夜幕落下。

卡利斯公爵没有休息。他站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位置,这里同样用岩石和泥土堆砌成高台,主要是为了便于观察。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白天发生了很多事,让他看到了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北方巨人。无论武器先进程度还是对战斗节奏的控制,巨人都展现出令人震惊的智慧。

他们的炮弹居然会爆炸!

弗拉马尔没有撒谎,他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所以我帮助他上了天堂,希望圣主能给他一个较好的位置。

巨人的火炮射程超过了白人同类产品,这令人沮丧,也迫使卡利斯公爵不得不修改了作战计划。然而同时他也发现了巨人火炮的“弱点”,那就是无法进行最短射程的调整,至少无法攻击位于城外的工兵部队。

必须承认,巨人火炮持续不断的零星射击的确给填充峡谷这项工作造成了麻烦。无论速度还是工程量都被迫缩减,更糟糕的巨人对要塞战俘的大规模处刑,给莱茵工兵们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卡利斯甚至对那些受刑的战俘产生了愤怒————你们为什么不在要塞被攻破的第一时间自杀?选择投降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反正到头来一样是死,毫无区别。

至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峡谷中间已经出现了一条缓坡。从侧面望去,更像是一个弧圈向下的半椭圆,只是靠近神威要塞这一端的坡面陡峭,倾斜角至少有五十度。

坡面宽度只有四十米,甚至更短。这还是位于峡谷北面的部分。与要塞连接的南面陡坡更窄,最宽的部分还不到十米。

加斯帕单膝跪倒在卡利斯面前,公爵伸出右手,在他柔软厚密的头发顶端轻轻按下,发出无限期待的低语:“别让我失望,圣主和国王都在注视着你,他们都在保佑你。”

感觉头顶的那只手已经移开,加斯帕缓缓仰起头颅,侍从手里的火把照亮了周围,让他和公爵可以彼此对视。

这是一名年轻的勇士,也是常年跟随在卡利斯公爵身边的心腹。

通过基因留存下来的各种遗传记忆信息,有一条叫做“特种部队”。因为科学技术与文化发展尚未达到的缘故,各大王国对特种部队的理解不是很透彻。但可以确定:这是一支以强化训练为基础,以最精锐战士为核心组建的军队,只是数量稀少,不到关键时候决不轻易使用。

卡利斯公爵手上就掌握着这么一支军队。三千名战士全是精挑细选,每天保持着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他们精通战技,对各种冷兵器的使用达到极致。他们对枪械和轻型火炮的操控非常熟练,填充弹药速度超过普通士兵一倍多,别人开一枪的时间够他们开两枪,甚至三枪。

战斗的第一天,莱茵王国的重炮就被全部摧毁。剩下的小口径炮无法对要塞城墙构成威胁,也很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发挥作用。无奈之下,卡利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工兵填充峡谷方面……很幸运,尽管白人在城头和城墙表面制造出血淋淋的残酷尸林,却在某种程度上麻木了工兵的神经,使他们“把同伴尸体扔进峡谷”这种事看得很正常。

正常情况下,卡利斯至少会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夜里发动奇袭。可是他不能再等了————炮击过后,联军信使从北面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弗拉马尔是对的,区区两头“三号”根本不是北方巨人的对手。虽然它们在锁龙关下表现优异,一举攻破了关隘,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巨人,但它们过于明显的弱点已经被巨人察觉,并据此制定出具有针对性的战斗方案。

只需要一把火就能把六号烧成灰烬。相比之下,索姆森主教那种妄自尊大的幻想就显得很滑稽,可笑到极点。

卡利斯猜测:巨人内部应该存在着类似于国家的不同群体。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锁龙关守军与弗拉马尔遭遇的巨人部队之间为什么会存在如此之大的差别。冷兵器与热兵器,而且无论技术还是威力都远超己方的火枪和大炮。

王国联军已经败了。

金雀花王国先锋军团全军覆灭,莫尼奥子爵下落不明。他们的主力部队在遭遇战中损失惨重,至少有二十万人成为了俘虏,差不多这个数字的士兵战死。同样的,王国主力部队指挥官艾尔肯侯爵失踪。

卡利斯更愿意听到艾尔肯侯爵与莫尼奥子爵战死的消息,而不是被俘。因为现在有太多的证据表明很多事情失去了控制。巨人根本不是想象中野蛮又愚昧,他们表现的战斗力和战略思维简直令人震惊。卡利斯甚至怀疑巨人方面有一位卓越的统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遗憾的是,彼此之间语言不通。卡利斯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弄明白并精通巨人语。他第一次把巨人摆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而不是如从前那样低下、卑贱、垃圾般的身份,只要抬起脚就能踩住,让他们永远无法翻身。

撒克逊王国的军队也吃了败仗。他们在夜间遭到巨人部队冲击,对方虽然以冷兵器军队为主力,却冲破了撒克逊人的防线。原因很简单————当时下着倾盆大雨,所有的火枪都成了烧火棍。面对如狼似虎的巨人,来不及服用米伽尔药剂的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羔羊。何况撒克逊国王与教廷之间的关系一直不算好,他们只得到了两万份药剂配额,在多达十万以上巨人大军的冲击下,王国主力彻底崩溃,只能南逃。

连续接到多份密信,最让卡利斯重视的一份来自索姆森主教。他在信中仍是那种永远不变的傲慢语气,没有承认失败,只是命令卡利斯“必须在联军抵达前攻占神威要塞”。

卡利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教廷内部秘密安插间谍。在圣主的光辉照耀下,教皇的统治异常稳固,真正是水泼不进,针插不穿。不过大量金币仍可发挥作用,他买通了索姆森主教身边的贴身教士。那个家伙虽不是对他俯首帖耳的亲信,却可以偷偷传递一些机密情报。

就比如现在,卡利斯通过前后相距不超过半小时的第二份密信得知:教廷军主力尚未受损,可实际上已经败了。五大王国联军与教廷形成一体,面对来自北方巨人的强势反攻,即便是战斗意识与战斗力强悍的上主之国,也被迫在联军全线撤退的情况下改变行进方向,转向了南面。

说起来令人感觉很滑稽,锁龙关原本是北方巨人扼守的天险,如今却成为王国联军寄希望于挡住巨人兵锋的重要倚仗。说起来这还是卡利斯的功劳,如果不是他在最初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将锁龙关列入“新要塞”范围,强烈要求各国拿出大量资源在攻占关隘后以南面为依托重构基础,那道关卡只会被当做无用垃圾般用火药炸开。

那时候没人相信北方巨人有还手之力,甚至包括卡利斯本人,都对“六号”强大的战斗力感到震惊。

锁龙关要塞储备着足够王国联军消耗两个月的粮秣。尤其是维京王国主力全灭,金雀花王国与撒克逊王国主力惨败的情况下,也就意味着南撤的联军能藉此维持更久,后勤物资整体供应时间不会少于三个月。

卡利斯已经派人前往锁龙关请求派发粮秣。巨人占领神威要塞的速度太快了,彻底打破了公爵心底的幻想。他对速战速决已经失去了信心,现在只求稳妥,希望能够以压倒性的兵员优势打通南下之路。

当然,这世间所有事情都没有定论,很多看似复杂的问题必须做了才知道是否可行。

今晚没有月亮,是加斯帕带领三千名特种部队秘密潜入神威要塞最佳时机。

在他们的后面,卡利斯准备了三万名精锐的莱茵战士。一旦加斯帕得手,三万大军一拥而上。虽然工兵在白天堆积形成的峡谷通道宽度仅有二十米,但只要前后协同,源源不断投入大量士兵,就能从北面对巨人守军形成压力,从而以数量优势转变为胜机。

特种战士没有配备盔甲,随后准备协同进攻的三万名士兵同样没有装备防护。现在虽是深夜,金属碰撞极有可能惊醒沉睡的巨人。一旦被发现,就再没有丝毫的隐蔽性可言。

黑夜掩盖了加斯帕黑色的头发。看着他带领战士们远去的背影,一名贴身侍从走到卡利斯旁边,他毫不掩饰眼睛里的警惕与蔑视,颇为担忧的低声道:“爵爷,他是个黑人。我觉得应该派出督战队,不能完全相信他。”

加斯帕不是骑士,也没有爵位。他是卡利斯早年从竞技场上买下的一个黑人奴隶。当时加斯帕与他家族总共六个人对战另外六名黑人,公爵看中了他过人的体格与娴熟战绩,再加上卡利斯当时与另一名贵族分别对决斗双方下了重注,当加斯帕一方明显落于下风的时候,公爵安排在座位前排的手下故意往竞技场里扔下一副弓箭(决斗禁用远程射击类武器)。加斯帕当时距离最近,他捡起弓箭连续射杀三名对手,获得胜利,也变相替公爵赢了一大笔钱。

接下来就是老套血腥的故事————扔下弓箭的人逃了,输了钱的贵族想要报复,却不敢找位高权重的卡利斯麻烦,只能把火气撒在加斯帕等人身上。他派人杀死了加斯帕的父亲和哥哥,等到公爵“闻讯派人前来支援”的时候,加斯帕的所有家人全部惨死,只剩下他被公爵卫队从敌人手中救出。

之后,公爵找了个合乎逻辑与法律的借口,砍掉了那名贵族的脑袋。

从此,他得到了一名忠心耿耿的黑人手下。

卡利斯当然知道旁边这个进谗言的家伙在想些什么。那无关于表面上的忠诚,纯粹是嫉妒。

他淡淡地笑了:“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就看具体该怎么用。”

多年来,公爵投注在加斯帕身上的钱多达数千金镑。虽然他不喜欢黑人,但这并不影响加斯帕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

一切都很顺利。

加斯帕带领三千名特战士兵越过峡谷,很快聚集到南端的城墙下。

遍布受刑者的墙面是最好的掩护。与那些直接穿在木杆上早已死去的人不同,被铁链悬吊在城墙表面的白人战俘流了太多血,身体伤痛加上精神折磨使他们达到了濒死边缘。多达上千人都在痛苦中呻吟,他们拖拽着铁链来回摇晃,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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