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急无名之所急

凌云窟内。

黄尚四平八稳地走着路，火麒麟跟在后面，不时想用头顶一顶他，但终究没顶。

别说火麒麟急性子，红后都受不了了。

年轻人应该健步如飞，小伙子，你才十六岁啊！

终于，她忍不住了：“云雀姐，这家伙走路怎么这么慢？”

云雀却很郑重：“他不是单纯的走路，是在探索龙脉的气息。”

确实如此，黄尚之所以下了火麒麟，亲自走路，正是在尝试接触龙脉的气息。

龙脉位于凌云窟最深处，位置比起之前火麒麟镇压地心火炎的洞窟还要深得多，据说轩辕黄帝的陵墓就建在其中。

原剧情里的东瀛天皇，欲断神州龙脉，让神州陷入天灾人祸之中，好趁机入侵，就率高手进入了陵墓。

不过那时的龙脉是实体化的，化作一截龙骨，可以拿在手中，戳来戳去。

现在黄尚感触的，则是虚化的龙脉。

隐隐之间，他的神魂蔓延，无远弗届，天地间的三层元气，乃至凌云窟下跳跃的地心火炎，都历历在目。

无穷无尽的气机在虚空中碰撞跃迁，形成地水风火，阴阳五行，演化出世界万物。

就在这其中，一条绵延万万里，遍布神州大地的龙脉，凸显出来。

那种古朴沧桑，博纳四海，威临九州的气息，让苍生臣服，让万民汇聚，是皇朝可以运用的至强力量。

黄尚一路漫步，不断接触，却发现如今的人道王朝，对于龙脉的运用微乎其微。

倒不是空座宝山故意不入，而是龙脉的力量太过庞大，搬不走。

强行要搬，皇帝的小身子承受不住，直接英年驾崩。

对此黄尚也有体会。

他的邪王分身，是大华的开国皇帝，对于人道龙气的力量自不陌生。

那种力量，实际上和文曲星的文气是同一性质，都是信仰之力。

但相比起文曲星的纯粹，人道龙气又与家国天下相结合，成分要复杂得多。

反正邪王分身是没敢碰，中武世界也不适合运用。

到了高武世界，适合倒是适合了，却又更加难以承受。

一个皇朝的人心所向，再结合浓郁的天地元气，万万里山河的龙脉，实在太强大了。

皇帝一旦驾驭不住，就是国丧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黄尚念头闪烁，结合人道龙气之力，与自身的血肉意志相对照，隐隐有了想法。

最初驾驭血肉意志时，他就是以皇朝形式，神魂端坐皇帝宝座，各大血肉意志为臣子，统御上下。

比如心脏为宰相，剑气为大将军，其他各个部位按照文武分配，同心协力，令皇朝强大。

不过随着原本沉睡的血肉意志苏醒，涌入的官员越来越多，难保人浮于事，机构臃肿，就如大宋的冗官。

如何解决？

要么裁去官员，要么扩张领土。

黄尚选后者。

因为前者其实又回到压抑自我的老路子上，唯有扩张领土，才是可持续发展的王道。

官多不怕，地盘更大，有的是用武之地。

功力的提升是扩张，精气神的提升是扩张，但黄尚觉得，恐怕满足不了血肉意志日益增长的需求。

倒是人道龙气的思路，可以借鉴。

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反正自己才十六岁，还有两个月才到十七岁，也该适当地放缓一下脚步，所以黄尚并不着急，一边细细体悟，一边往深处而去。

云雀和红后两人跟在后面，轮流值班。

“云雀姐，三千两百米外，有两个生命体！”

数个时辰后，云雀修长的双腿交叉搁在控制台上，睡得正香，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

她立刻清醒，抹去了嘴边的晶莹，望向方向，眼中出现数据流光：“走！去看看！”

跟无名就是这点好，不怕他走丢，出去绕了一大圈，他还没拐弯呢。

倒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凌云窟，很可能是关键人物。

两女所化的是一片尘埃，在地面的缝隙里急速穿行，穿墙越壁，畅通无阻。

“走啊！天剑就在前面！”

不多时，前方一道清脆的声音遥遥传来。

“逮虾户！”

红后一个急刹车，尘埃做出完美的漂移，轻飘飘地贴在石壁上。

她们的视线穿透石壁，看向两人的所在，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位男子。

小女孩大约就七八岁大小，小脸脏兮兮的，头发蓬乱，跟个小乞儿似的，腰间挎着一只香囊，也是自己手绣的，全身上下透出贫穷，神情却很淡定，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相比起来，男子穿着华贵，浑身上下锦衣玉服，贵气不凡，脸上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看着男子，小拳头握紧：“文隆，站起来！站起来！”

“这小丫头不是凤舞么？”

云雀呦了一声，兴趣提起来了。

无名有三仆，鬼虎、凤舞和七海龙王。

其中凤舞还是有缘无分的红颜知己，最后只能成为似仆非仆的身边人。

而现在凤舞还是个纯正小萝莉，怎么跑到凌云窟来了？

“凤舞的先祖正是那位大梵天，这是得到了江湖消息，前来寻找天一神功和九天梵箭的传承，出现在这里？”

“文隆就有意思了，退位的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凌云窟，肯定有轮回者的影响！”

风云世界有一个奇迹。

那就是皇帝在位的时间。

猜猜有多少年？

七十二年。

或许还不止。

真实的历史上，唯有路易十四在位七十二年，享年七十七岁，而这个世界的皇帝，还不是小时候继位，是成年后继位，直到九十多还在位。

牛逼大了。

查尔斯哭了。

天下有七十年的皇帝，岂有七十年之太子乎？

不哭不哭，在漫长的七十年中，这个世界的皇帝也被锤爆了不少次。

最凄惨的是绝无神入侵，整个人都被绝心换掉，简直奇耻大辱。

没办法，那时是武昌在位，实力太弱了，身边之人又被无神绝宫渗透，还有些皇家势力莫名没有出现，如果换成文隆在位，绝无神肯定扑街。

是的，这个皇朝有两位皇帝，名为文隆和武昌，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有心灵感应，一位贤者模式，另外一位也跟着变贤者。

正因为有了这个基础，两个人换着坐皇位。

文隆是长子，先继承了皇位，却由于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就将皇位传给武昌，游历四方。

赵光义：“哥哥，你看看人家！”

赵匡胤：“？？？”

……

后来文隆遇到武无敌，得传玄武真功，解决了体弱问题，又坐回了皇位。

赵匡胤：“弟弟，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赵光义：“？？？”

……

不比二赵，文隆武昌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情，皇位都能轮着坐。

现在文隆还很年轻，却莫名跑来了凌云窟，背后肯定有深意。

云雀和红后默默等待。

前者又开始捏扁搓圆。

另一边，文隆是真的累得要死，如果不是注重仪态，连舌头都要伸出来了：“让朕……让我歇一歇，歇一歇！”

凤舞叉着小腰，小脸一扳：“不行，要一鼓作气，进入轩辕陵墓，才能得到天剑的承认！”

文隆本就体弱多病，硬撑着深入凌云窟，走到这个地方，全身上下的血肉意志都快罢工了：“那是一个预言，我不太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凤舞小脑袋文绉绉地转了转：“天剑是天帝为世人准备的神兵，是无上的象征，你一旦得到了，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文隆，站起来！”

文隆道：“小妹妹，你真的相信那块石板上的话吗？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小凤舞跺了跺脚：“不试试怎么知道，陵墓不远了，你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放弃？”

文隆苦笑：“不是我想放弃，我们走了数十里，实在走不动了，你让我缓一缓。”

看着他双腿直打摆子，小凤舞叹了口气，只能托着下巴等待。

……

“天剑？天帝的佩剑？【天子传奇】乱入，所图甚大啊！”

云雀眼珠转了转：“把他们引到无名那边去！”

红后心领神会：“好！”

有剧情才能加以引导，急无名之所急，才是轮回者应该做的，否则谈何兵主强化？

不知道此天剑与彼天剑相见，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确实需要引导。

别看直线距离三千米，但凌云窟内弯弯绕绕，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方向。

除非无名特意搜寻，否则根本发现不了两人。

出手！

……

那一边，小凤舞正百无聊赖的等待，小身子一扭一扭的，跟星爵一样瞎几把乱跳，突然目光一定：“文隆文隆，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一道光芒闪过啊？”

没有回应。

这位今年下半年刚刚退位的皇帝，已经如同一滩烂泥，扶不起来了。

超负荷运动的过程中，最忌直接坐下休息。

一鼓作气，冲到终点，也就冲过去了，一旦坐下来，那基本上就难站起来了。

用学术的话，血肉意志就会凌驾于神魂之上，本能地保护身体，再也不让人继续硬撑下去，那一股股疲倦感，根本无法抵挡。

文隆现在就是这样。

当凤舞再问了一遍，他总算吱了一声：“吱！”

小凤舞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皇帝靠不上，关键时刻，只能靠我啊！”

小身子一转，咚咚咚跑过去了。

“装大人的小萝莉最可爱了！”

云雀两眼放光地看着，直到红后吃味地掐了她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跟了上去。

红后在前面不断放出光芒，引导着凤舞的前进。

小凤舞每遇到一条岔道，还细心地留下痕迹，以便回来找废柴皇帝。

否则她估计这皇帝会饿死在这儿。

就这般穿过了七八条石道，凤舞猛然立定，感觉体内传来一阵轻鸣。

她双手下意识一招，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异常华丽的箭矢破空而来，落在手中。

“九天神箭？”

“先祖！”

小凤舞惊呼一声，跑入石窟中，果不其然看到一具中年女子的尸身，盘坐于地，身前摆放着一把长弓和八支箭矢。

此人正是大梵天，时隔数百年，尸身居然不腐，依旧栩栩如生。

此时感应到她的到来，这柄长弓和箭矢都在轻鸣，更有甚者，尸身内流转出一道光芒，倏然间化作流光，没入她的体内。

小凤舞两脚瞬间离地，身子开始旋转，在一道道如同舞法天女变身的光辉中，脏兮兮的脸蛋变得白净，乱蓬蓬的头发变得整洁，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大变样，由小乞儿变成了小仙女。

而她的体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套独特的功法运转起来，将庞大的力量驾轻就熟地倒入四肢百骸，并没有半点不适。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但下一刻，她嘭的一下落了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石块飞溅，如同箭矢般嗖嗖嗖砸在石壁上，穿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这是天一神气的传承，骤得力量无法控制的体现。

即便如此，传承也成了。

如果十大门派不幸故去的甲乙丙丁掌门人知道，棺材板是肯定压不住了。

天一神气是当年大梵天练成的奇特真气，身怀天一神气，可用箭十里之外射杀敌人，更能外放罡气，治疗万毒，攻守兼备。

十大门派一直对其垂涎三尺，努力了五百年，悟空都从五行山出来了，他们还是没有成功。

现在，小凤舞甚至没有动手，就全部都有。

差距。

不仅是天一真气的一甲子功力，九天神箭的另外八支也自行飞了过来，华丽的长弓往身上一挂，有她半个身子高，却又有股出奇的和谐感。

麻雀变凤凰。

“娘亲，父亲，哥哥……”

感觉到浑身上下汹涌澎湃的力量，小凤舞不喜反哭，双眼通红，吧嗒吧嗒掉眼泪，却是想到了自己命苦的娘亲和冷漠敌视的父兄。

她之所以一副小乞儿模样，不是真的穷，她出身于武林世家，父亲在武林中也有些名气，和十大门派都有往来，但母亲却在生下她时难产死了，父亲就迁怒于她，两个哥哥也十分厌恶她，从小就没有家人宠爱，什么都要自己做，吃了不少苦头，才养成了小大人的模样。

现在她得到先祖的天一神气，终于可以让娘亲含笑九泉，让父兄刮目相看了。

“你妈没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满满的安慰。

“谁？”

小凤舞一怔，四处看看，落在尸身上：“先祖，是你吗？”

“是我。”

大梵天尸身上，一粒尘埃轻轻颤动：“好孩子，你父母兄长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你的磨练，没有他们的苦心，你无法顺利来到这里，继承我的所学，为我报仇雪恨！”

配音是云雀配的，说的倒也是事实。

五百年前，大梵天带领十大门派，与火麒麟大战，十大门派一边以武林盟主之位诓骗，一边又贪图她身上的天一神气，下毒暗算，终于将其困死在凌云窟内。

大梵天临死前，放言天一神气传女不传男，只有她的血脉才能取出，再次练成九天神箭，血洗十大门派。

十大门派大笑，他们居然被血洗？开什么玩笑？

不过笑归笑，对于大梵天的后人，他们自然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此后一场杀戮，与大梵天有关之人死伤惨重，唯剩一支血脉隐姓埋名。

她们想要生出能取回神气的女儿，一直没有如愿，直到凤舞出世。

凤舞她爹，是大梵天的副手之后，凤舞她娘，是大梵天嫡亲的血脉，可谓根红苗正。

而凤舞还在腹中时，就对箭特别有感应，一靠近箭，就在肚子里跳舞，她娘预感，终于等到九天箭神了。

先天之力，如此奇妙。

但通过这么多年的隐姓埋名，她父亲已经成为了正道门派的一份子，为了不让女儿的锋芒及早暴露，被仇敌察觉，两人计划，让凤舞的娘亲因难产假死，她父亲找到借口，顺势不教她任何箭法，两个哥哥也疏离她，压住光芒。

而暗地里，凤舞的父亲一直以蒙面师父的身份，教她祖传武功，做好得回神气的准备，可谓苦心积虑。

如果没有这些基础，就算凤舞出生时就含有一道先天性的天一神气，才能毫无阻碍的融合大梵天体内庞大的天一神气，她的小身子也难以承受，早就昏睡过去了。

现在无数心血成功了。

一切都是为了向十大门派复仇。

“原来是这样么，爹爹和哥哥骗得我好苦……”

小凤舞听完后，先是有些伤心，然后又开心起来：“娘亲没事，太好了，我要去见她！”

下一刻，她又惊呼出声：“先祖！”

因为大梵天的尸身，已经化作飞灰散去。

实际上，如果没有云雀，大梵天的尸身早就散去了，能够保持五百年不腐，是靠了凌云窟的特殊环境和天一神气的奇效，两者缺一不可，天一神气一转移，当然化作飞灰。

“先祖走好！我会为你……我会为你……”

小凤舞拜下，想要发誓，但话到嘴边，又有些怔仲。

最终为大梵天咚咚咚咚磕了九个响头，站了起来。

“善良的小萝莉。”

云雀越看越喜欢。

“连十大门派都想放过，太过分了，看不起谁呢！”

红后酸溜溜地道：“我们把她引往无名之处，圣母无名肯定会劝导她放下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云雀点点头：“走！”

“先祖保佑，让皇帝找到天剑！”

小凤舞背着弓箭，一路上循着标记，要回去找文隆。

虽然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假死的母亲，但还是记挂着那块石板上出现的预言。

预言中有言，不久后神州将要遭受一场千秋大劫，世间陷入无尽灾劫中，不知要死多少人，唯有一柄天剑出世，才能平复大劫。

凤舞再是少年老成，也还是个小孩子，最相信神话预言，就与同样看到石板的文隆来到凌云窟，寻找所谓的轩辕陵墓，天剑线索。

大梵天的传承，反倒不是她的主要目的，不过现在得到，小凤舞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她有力量，真正进入轩辕陵墓。

现在，七岁的小凤舞雄赳赳气昂昂，要拯救世界。

然后她迷路了。

“咦？咦？咦？”

小凤舞歪着头，一张黑人问号脸。

她明明在来时做好了记号啊。

难道凌云窟里面的道路会变？

完蛋了，文隆你千万不要驾崩啊！

小凤舞真的有些急了，运起轻功，想要把皇帝找回来。

退位的皇帝也是皇帝，那可关系到天剑！

但她初得天一神气，运用程度实在低得令人发指，小身子直线冲刺，速度倒是快如闪电，只是不会拐弯。

砰！砰！砰！

石壁震动。

噗！噗！噗！

石屑簌簌而下！

小凤舞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整个过程，云雀和红后看着都觉得疼。

终于，从小仙女重新恢复到小乞丐，脑袋晕晕的小凤舞明白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开始哆哆嗦嗦往前走。

走了小半个时辰，她脚步一顿。

天一神气主动运转，对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火焰，发出了强烈的敌意。

“是火麒麟！”

火麒麟肆虐田地，伤害百姓，是江湖人士眼中人人得而诛之，偏偏又打不过的凶兽，小凤舞也对它十分敌视，毕竟当年大梵天也与火麒麟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肉嘟嘟的小手，就将神弓拉开，搭上一根神箭，摆开架势。

在神箭离弦的一霎那，她的手腕极速抖动，嗖的一声，神箭以一种奇妙的弧度飞射出去。

火麒麟跟在老大爷……跟在老主人身后，正昏昏欲睡，突然白光一闪，昏暗的洞穴霎那间铺满了灿烂的光辉。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矢就已刺向它的眼睛，电射星驰，竟是完全不及躲避。

所幸千钧一发之际，两根手指探出，轻描淡写，将神箭一夹。

“凤凰翎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