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_______请留步
玉虚宫外。
群仙默然站立,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茫然之色。
天机酱不给摸……呸,天机无法预测了?
这对于仙道来说,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打击。
要知道以前仙人在较量之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天机的判断。
他们比的是层次。
一个算到了第四层,一个算到了第五层,结果必定是戏耍于股掌之间。
一个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没想到对方在平流层,那结局也早已注定。
因此原剧情里,截教群仙在斗法上面明明那么牛逼,为什么下场那么惨,就是根性浅薄,不识天数。
这八个字可不是剧情杀,在仙道里面太关键了。
阐教与截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
元始天尊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大道机器,他收的徒子徒孙也在洞察天机上面,有着极深的造诣。
深到后来发现西方教未来大兴,工资待遇更好,转投了一大批过去。
这在截教是万万不会发现的事情,众弟子对于通天教主的忠诚度太高了,但阐教却理所当然地做了,元始天尊也听之任之,正因为这是循天机而动。
别说什么叛教,老天爷让他们这么做的。
如今没了锅甩,各自的性格就体现出来,众仙经过一番讨论后,由于意见不合,很快分成了三批。
第一批,以燃灯道人为首,十二金仙殊广法天尊、慈航道人、惧留孙和普贤真人及其门下弟子追随;
第二批,以广成子为首,十二金仙中的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及其弟子追随;
第三批,以南极仙翁和云中子为首,十二金仙里的黄龙真人、灵宝大法师及其弟子……哦,他们没有弟子。
申公豹:“ ̄へ ̄”
我不是阐教门下么?
为什么又被当成透明的了?
不过他久经校园暴力,早已习惯,眼珠子一转,身形悄然向后隐去,却去追上另一人。
姜子牙出了玉虚宫,以在仙人眼中慢如蜗牛的遁光往外飞去。
以致于他飞了半天,后面的遁光须臾间追上,申公豹身背长剑,大袖飘飘,出现在面前:“子牙师兄,我也要去朝歌,同行可好?”
姜子牙奇道:“申公师弟,你这是为何?”
申公豹将天机已失的情况告知,姜子牙闻言震惊不已,一滴浑浊的老泪顿时流淌下来:“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他术法考试从来不及格,唯一称得上拿手的,就是推算天机了。
到了朝歌,本指望算命养家糊口,结果现在天机也给掰了?
申公豹心里暗暗高兴,他的天赋都点在一张嘴上,掰了天机影响最小,假惺惺地安慰道:“师兄莫要急切,玉虚宫门下,还担心生计问题么?”
姜子牙干笑两声。
他六十二岁,刚刚从学校毕业,连张证书都没有,说不担心,骗谁呢?
申公豹起了祥云,姜子牙搭上顺风车,一路往朝歌而去。
三十载春秋,风光依旧,人面不同,姜子牙又害怕义兄宋异人老死了。
好在宋异人是贵族之后,拥有庄园良田,奴隶耕作,家财殷实,时间管理,当他见得半空祥云落下,亲自迎出时,面容居然还要比在昆仑山上挑水浇松、种桃烧火、煽炉炼丹的姜子牙年轻几分。
这就很尴尬了。
宋异人看着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仙人和一位面容冷酷的瘦高道人落下,上前迎接:“小民宋异人,见过仙长法驾!”
申公豹对于他的镇定自若有些诧异,凡俗人族的素质这么高吗,见到仙人都能不亢不卑?
姜子牙则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兄长,是我啊,子牙!”
宋异人仔细看着姜子牙的面容,依稀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小老弟,颤声道:“子牙,是你吗?你怎的比我还老?”
申公豹:撒贝宁脸。
憋笑好痛苦。
姜子牙大受打击,努力运起不多的仙气,衣衫无风自动,长须摇摆,立显仙风道骨,宋异人这才信了,大为欢喜,赶忙携手相搀,将姜子牙亲自带进了庄园:“贤弟,这位仙长,快快请进!”
一路上,姜子牙将昆仑山学艺的过程大致讲述了一遍,重点描述师门的牛逼。
宋异人听得连连点头,很是赞许,马上拍着胸脯表示,有我一顿山珍,就少不了你一桌海味,好兄弟有福同享!
姜子牙:“(*^▽^*)”
妥了!
同时宋异人又看向申公豹:“不知这位仙长尊名?”
申公豹微微一笑,曼声吟道:“麻鞋足下生云雾,宝剑光华透九霄,跨虎登山随地走,三山五岳任逍遥。贫道申公豹,是子牙的师弟!”
姜子牙:“o(╯□╰)o”
画风完全不一样啊!
宋异人赞道:“原来是申公道长!失敬!失敬!”
筵席摆开,宋异人对于姜子牙态度亲近,对于申公豹态度尊敬,很快熟稔起来。
姜子牙喝酒吃菜,再用凡间食物,一时间百感交集,又险些流下泪来,倒是申公豹酒饱饭足后,目光如电,扫射四方,望向后院的位置:“宋庄主,贵庄园近来可有异样?”
宋异人一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仙长慧眼如炬,我那后花园,昨日又无故起火,已是第六回了,我儿有言,是有精怪作祟,只是他入学宫不久,尚且奈何不得……”
申公豹有些诧异:“贵公子也学道法?”
姜子牙则觉得显本事的时候到了,立刻道:“愿去后花园,替兄长灭此精怪!”
宋异人大喜:“好,好,那我们快去!”
三人穿过长长的园林,抵达后花园,就见一片焦黑,明明是在风水上佳之处,却烧得一塌糊涂。
宋异人叹了口气:“本欲在此处造五间楼,按风水有三十六条玉带,金带有一升芝麻之数,不料屋楼每次上梁竣工之时,就无故起火,令我相当烦恼啊!”
姜子牙心想这精怪挺缺德,每次建好楼了再烧毁。
申公豹心想这宋异人挺有钱,每次烧毁后又建楼。
宋家确实有钱,原剧情里他以白金四锭作为嫁妆,为姜子牙定下了门亲事,迎娶马员外六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可见豪气。
至于马员外,听说太开心,吃完喜酒就过去了,一起办了喜丧。
申公豹对于人间富贵还是很看重的,他在玉虚宫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修炼资源连姜子牙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极为羡慕截教能得皇朝供奉。
如今群仙入世,却要把握住机会,明明是姜子牙提议,他却宽袍大袖,手执拂尘,徐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吟诗:“炼就五行真始诀,移山倒海更通玄,降龙伏虎随吾意,跨鹤乘龙入九天。”
一字一句震动灵气,周身现出无穷异象,呼应所诵。
宋异人终于露出震撼,张开了嘴巴,又看向姜子牙:“子牙,你也会如此仙术吗?”
姜子牙沉默了片刻,谨慎地回答道:“我也会些神通。”
却说申公豹周身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后花园中央又无端燃起火来,里面隐隐现出五个的妖魅,颜色各异,相貌狰狞。
这就是五鬼了。
原剧情里唯一被姜子牙以神通收服的存在,后来成为了搬运泥土,修建封神台的杂役。
封神戏份不多,到了白蛇传里面,和小青配合得倒是不错,五鬼搬运之法,修行者用了都说好。
以申公豹的道行,这种小鬼那是随手可灭,他偏偏弄出偌大阵仗,为的不仅是给宋异人留下震撼的印象,还要在朝歌传播声名。
然而下一刻,后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孽畜安敢逞凶?”
呼!呼!
两道卦象徐徐旋转,浮现于后花园上空。
那是震卦与乾卦交错组合,下卦乾为天,上卦震为雷。
雷在天上,大壮!
爷青回!
卦象化神通,数道雷霆突然从上方落下,震动虚空,倾泻而下,直直劈了下来。
五鬼尖声嘶吼,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们就是欺负欺负普通人的精怪啊,至于用雷法招呼么?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雷法向来是攻击性极强的神通,天打五雷轰,别说凡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都要避其锋芒。
“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么?”
不过这雷霆也触怒了申公豹。
他在这里前戏了半天,眼见着就要动真格了,一道五雷正法轰下来,简直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有鉴于此,申公豹长袖拂起,风火随动,浩浩荡荡的龙卷风席卷,笼罩头顶,回风返火,直接将雷霆带开。
“你胆敢荡开孤的大壮卦?好啊!”
轻咦声响起,出自半空一团云雾内,很快又变得兴奋起来,卦象随之改变。
下卦震为雷,上卦乾为天,雷行天下,转为无妄卦。
春雷一响,萌芽发生万物。
之前的五雷轰顶是毁灭生机,这衍生的雷行天下,却是创造生命。
毁灭可避,创生难躲,雷霆直接融入回风返火中。
风火大盛,向着申公豹兜头罩来。
“好精妙的道法运用,可惜斗法经验太稚嫩了……”
申公豹神情稍稍有些郑重,向着声音所至之处挥去,俨然也是五雷轰顶。
狂风怒嚎,雷云滚滚,眨眼间就到了那云雾面前。
“哈哈,你抓不到我!”
可艮卦亮起,与乾卦组合,一层迷离的光芒荡漾开来。
下卦艮为山,上卦乾为天,天下有山,山高天退,此为遁卦。
申公豹的五雷天降,竟如同穿过了虚影,毫无建功,那团云雾潜渊缩地,直扑而来,卦象再变。
一道八卦之影冉冉浮现,坤卦和离卦旋动而出,无与伦比的炽热之气喷发出来。
下卦坤为地,上卦离为火,火在地下,此为明夷卦,如岩浆藏于地底,待得一朝暴发,便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顿时间,姜子牙和宋异人一退再退,几乎到了后花园外,视线所及,火雨天降,电蛇雷蟒,闪烁翻滚,面露惊骇之色。
好在片刻之后,五光十色的神通散去,申公豹依旧衣衫飘飘,云淡风轻,看不出半点窘迫,与他对峙的,却是两个少年。
宋异人看着其中一人,惊诧不已:“我儿?”
那少年指向另一位贵气不凡的公子道:“父亲,这位是子洪公子,听闻我庄园受精怪所扰,特来除妖!”
子洪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对着宋异人拱手一礼,又看向申公豹:“你是何方道士?有此神通?”
“没想到竟是个人族娃娃!”
申公豹脸上的诧异之色掩饰不住。
对方动用的力量并不强,他毕竟是仙人,真要认真起来,很快将之镇压下去。
但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人族的少年,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怎的有如此道法玄妙?
他自我介绍道:“贫道内昆仑山,玉虚宫门下,申公豹!”
子洪听了,明显露出些敌意:“原来是阐教门下,我名殷洪,乃人道教主座下弟子,你且记好了!”
“人道教主?那不是大师伯么?”
申公豹一怔,八景宫人丁稀少,只有玄都大法师一位弟子,何时来的这个娃娃?
他心思活络,立刻意识到了对方口中的人道教主,恐怕不是太上道君,再想到之前昊天上帝宣布封神榜时,特意将仙道和人道分离开来,心中有了计较,稽首一礼:“失敬!失敬!贫道却是孤陋寡闻了!”
殷洪见他面色恭敬,脸色顿时缓和下来,颇为受用,申公豹又趁机道:“我此来是受宋庄主所托,除去精怪祸乱!”
“原来是这般,看来孤错怪你了。”
殷洪点点头,对着瑟瑟发抖的五鬼道:“尔等数次放火烧毁楼房,凶心不息,今日罪恶贯盈,当受诛戮!”
五鬼磕头如捣蒜:“小畜一时昏昧冒犯大人,大人请看在我等修炼多年不易,放我们一条……啊!”
殷洪不待他们说完,挥手一道雷霆劈下,五鬼直接化成灰灰。
“此子好大的杀性!”
申公豹看在眼中,心中更有了底。
修炼千年万年的仙人,都能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开开心心,何况一个孩子?
果然,在他有意奉承之下,殷洪透出了许多底,震撼了姜子牙。
比如这家伙学习人道教主所传的易经道藏,连一年到没到?
他学了三十年,这殷洪仅仅学了一年不到,就已拥有如此神通造诣?
如此进境,连申公豹都感到惊惧。
这就是人道教主所传?
他涌起了极大的兴趣,却也没有冲动,对着宋异人请教道:“宋庄主,不知这人教所学,可受大商天子看重?”
宋异人下意识叹了口气,然后又赶忙道:“当然当然,纣王陛下义施文武,礼治邦家,对于黄师的学问大加赞赏,犬子能入学舍,三生有幸。”
申公豹察言观色,又岂会看不出来他言不由衷,等到宋异人的儿子送走殷洪后,拉着他来到边上:“庄主,我是子牙师弟,你是子牙义兄,你我关系称一句兄长,并不为过!”
宋异人诚惶诚恐:“岂敢与仙长称兄道弟!”
两人几番推辞,他才有些欣喜地认了下来,顿时开启推心置腹模式,开始诉苦。
申公豹凝神听了,不时发问,很快将人道学宫与大商群臣如今暗流汹涌的关系,了解了个大概。
既为人教,又是根植于底层平民,就避不过皇朝统治,那位教主得纣王信任,有了发挥的机会,却触怒了贵族阶层。
宋异人这种是没落的小贵族,将自己的嫡子送入黄裳座下听讲,但本人对那些无姓的平民,都能学习这类宝贵的知识,是很不满的。
而且儿子接受了先进的教育后,回来对他鞭笞奴隶,都颇有微词,如今还是敢怒不敢言,但将来谁又说得准?
这种思想的解放,令所有贵族都十分痛恨,甚至惊惧。
他们恨不得孩子化身学习机器,将本事学到手,然后思想又不做丝毫改变,回来继续当一个好的统治者,镇压奴隶反抗,世代沿袭,长治久安。
这显然无法实现。
那么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比较之后,大贵族们决定对学宫下手,哪怕陛下对黄裳再欣赏,也要以各种阴谋阳谋,将学宫废除,一切恢复正常。
可当他们真正发动,这才发现也就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学宫的实力居然已经到达了任谁都为之震惊的规模。
黄裳座下的数百弟子,有思想开明的年轻贵族,有改变现状的各地平民领袖,甚至还有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奴隶。
而这个数目,还在不断扩大。
通天教主有教无类,截教是万仙,但修仙毕竟所需要的天赋和资源,又岂能与人道易经相比?
两者的普及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朝歌早就已经不是他们的主要场地,随着登基大典结束,一回归各自的诸侯国内,新思想的火种也带了过去。
这些人在各个阶层,将学宫的影响力不断扩散,虽然还与大贵族们有着明显差距,但贵族阶层已经感到了威胁。
“这个机会,我要把握住1”
申公豹眼珠滴溜溜转动,脸上很快露出笑容,将宋异人和姜子牙一丢,飘然出了庄园。
……
另一边,殷洪看天色已晚,准备回学宫温习功课,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公子请留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