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碎的世界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坐在办公桌前的少女平静地收起手中签满字的表格，一张漂亮的双眼微微眯起，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白光成双手有些颤抖地握在了一起，他的喉结上下起伏了一下，声音有些犹豫：“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抱歉！”少女表情有些怪异，最后甚至轻笑出声，“这是领导定的名单，很遗憾我没办法帮你。”

领导？那群连游戏都不玩，也不去关注市场变化的渣渣所提拔空降的玩意？

白光成双手用力绞着，最终没有再说一句话，将手中的钥匙放到少女的桌前转身离开。

走道上人来人往，代表着空降领导“英明提拔”的高学历精英们来去匆匆，不断穿梭在各个办公室和电脑前，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打拼而且有幸没有列入“封神榜”的同事此时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的眼中满是麻木与妥协。

没有嘲讽，也没有惋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在职的时候，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离开，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欠奉。

“唉！”没有带任何东西，孑然出门的白光成走出公司大门，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三年的努力，一朝尽殁，白光成心里很清楚，一个游戏公司将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一群从内心鄙视游戏本身的社会精英会发生什么。事实上，这种事情在行业中屡见不鲜。

不过，现在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抱歉啦！老朋友们！”白光成突然有种想要抽烟的冲动，浑浑噩噩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中，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如同咸鱼一样躺倒在床上。

随手将手机打开，7月10号。

“距离还信用卡还有11天，房租18天！”反手将手机丢到枕头另一侧，白光成将脑袋枕在双臂上，上身斜靠在床头，“一次性多付了三个月的基本工资，暂时生活是够了，但……”

“然后呢？”

自己才27岁，哪怕重新去一个公司从普通程序员做起也不是不行，但家里本身就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表示过强烈的反对，保守的父亲甚至在电话里狠狠地说过“要和制作电子毒丶品的儿子断绝关系”这样的话，虽然后来被母亲劝阻了，但自己也已经很久没再和家里联系过了。

多久了？两年？还是三年了？无神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白光成神游天外。

“救……救救……”

半梦半醒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出现：“救？就？什么声音？”

“救救我！”这个声音变得尖细，很近，也很清晰。

“救你？你是谁？怎么救？”白光成的情况很奇怪，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清醒，但在混混沌沌之中，思想却又保持着另一种诡异的清晰。

眼前的昏暗渐渐消失，渐渐地，白光成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灰败的土地上，脚下的土地那略显柔软的质感还有沙沙的摩擦声真实的反应到了他的脑袋里。

一个散发着暗淡白光的光团缓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你好，陌生的人类……”

白光成好奇地看向四周，他依然处在那种奇怪的平静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就仿佛是一个婴儿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中那样，似乎已经忘记了紧张与警惕是什么：“你好，请问是你在求救么？”

那个白色光团之中隐隐能看到一张人脸的轮廓，暗淡的光芒遮挡着他的视线，只能隐隐看到类似五官的东西，整体上就像是经典游戏魔兽中的小精灵一般：“是的，年轻的人类，请你救救我吧！”

“你是谁？还有，这里是哪？”白光成看着四周荒凉灰白的环境，放眼望去除了沙化的土地外甚至连一点动植物的影子都没有。

“我就是这个世界！”光团声音轻柔，“如你所见，我正在死去！”

“发生了什么？”白光成俯下身子，轻轻的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他不懂土地，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壤中传来了一种令人难过的情绪，就像是看见尸体时那种刻在基因中的本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是生命对死亡的本能，至于发生了什么，”光团暗淡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很快，白光成的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惨白，耳边则回荡着光团的话语，“请你直接观看吧。”

白色光芒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后，白光成的双眼再次发挥了应有的用处。

燃烧，黑色的火焰从远处的地平线延伸而来，无论是地面，河流，甚至是天空都充斥在火焰之中，恶魔，异型，还有更多更多白光成叫不上名字的怪物，火光下他们嘶吼着向自己这个方向冲来。

“怪物来了！战士们！冲锋！”在白光成的背后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声传来，“女神庇护着我们！”

大地轰鸣震颤着，无数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重甲骑士在白光成惊讶的目光中冲锋而过。

“吼！”一声令人恐惧的咆哮从远处连天的火焰之中传来，怪物大军乱哄哄地挤作一团，一支支超过三米长的长枪被恶魔们像玩具一样拎在手中，狞笑着将枪尖平举，淬毒的绿色枪尖上闪烁着令人惊惧的寒光，远远地指向骑兵军团。

“战争魔法，陨石天降！”天空之中，一颗直径近百米的魔法陨石破开燃烧的火焰呼啸着砸向恶魔临时建立起来的防线。

“轰。”

一道绿油油的屏障在恶魔头顶展开，尽管屏障之上遍布裂痕，被陨石轰击地摇摇欲坠，但它成功地阻挡了这次陨石的轰击。

“嘿嘿……”火光之中，一群佝偻着身子，七分像人的矮小恶魔穿戴着破布一样的黑色长袍，破破烂烂的兜帽下腐烂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嘲笑守护者的不自量力。

“战争魔法，超位，群星陨落!”

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燃烧的大地瞬间被撕裂，一颗颗比刚才陨石“袖珍”了许多的魔法陨石从天而降，尖啸声连成一片，不断地轰击而下。

绿色的光芒仅仅闪烁了几下，便瞬间被炸成碎片，连带一起被炸飞的，是被屏障保护着的恶魔大军。

“女神庇佑！”骑兵团的冲锋转瞬即逝，圣光庇护下的战马重重地践踏着身前的怪物，无论是面目狰狞的异型还是身材高大的恶魔，在圣光的帮助下，骑士们的冲锋锐不可当，看似坚实的恶魔外壳在金色的圣光下如同奶油一般被轻易刺穿，怪物们嚎叫着反扑，却又成片地倒下。偶尔有重甲骑兵不幸战死，但也很快便会在一道金光之下连人带马瞬间复活，嘶吼着继续向外杀去。

“右侧薄弱，加兰德从那里杀出去！”刚才那个咆哮的声音继续传来，骑士们冲锋的阵型快速变换，利箭一样的锋矢阵很快调整了冲锋的方向，向着右侧快速击穿着一道道阻隔，将原本就混的怪物阵营变得更加不堪。

“敌人阵型已被打散，他们出现了混乱，上吧！”指挥者的声音在魔法的帮助下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的任何一个角落。

“杀！”更多的部队从背后的山丘之上杀下。

“咦？”白光成惊讶的发现，这支新出现的部队并不统一，这个统一不只是说服饰，旗帜这些。

牛头人，精灵，矮人，人类，甚至能看到一群同样燃烧着恐怖黑火的恶魔手持重锤混迹在这支奇怪大军之中。

“在世界末日之下，种族之间的隔阂就像笑话一样无足轻重。”那个疑似世界意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你在啊？这里到底是哪里？”终于听到了这个声音，白光成赶紧询问道。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并不存在于这片战场，这里只是某种投影出来的幻像而已。

“索菲特终结战，又叫末日之战。百族联军集结了一切能集结的力量，在这里与灭世者展开了最后的决战。”不知为何，白光成觉得对方的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悲伤，甚至勾动了自己的心神，“我们现在所在的索菲特平原，就是这个世界最后残余。”

“输了……啊？”白光成惊讶地看着混战在一起的双方，在他的眼中，那些所谓的百族联军分明占据着巨大优势，正在不断地绞杀着一片片怪物大军，就算有人不幸战死，也会很快在一片金光中复活起来。

可惜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

失败是从内部开始的，当不断复活的联军战士，再一次站起身子，却变成了满含剧毒的亡灵，而不断涌出的敌人变成了躲藏在后方的老弱妇孺时，大崩溃就这样产生了。

家园被破，希望全无的联军紧靠着一腔的怒火完全无济于事，伴随着更多的怪物出现，哪怕有着复活的能力，战线却依然在不断地被压缩着，短短三天，原本占优的部队便被困守在平原上的一个小小山丘之上，只能依靠已经有些入不敷出的复活术勉强支撑。

一名身穿华贵礼袍，头戴头冠的中年人拄着自己的法杖，有些遗憾地闭上眼：“抱歉女神，我们辜负了您！”

说完他的身躯燃烧气炽热的金色火焰，而一旁的神官和仅存的魔法师们似乎早已有了决定，纷纷伸出手依次搭在他人的肩膀上，金色的火焰顺着臂膀传导开来，顿时连绵成片。

“不！阻止他！”一声不似人声的恐怖嚎叫从天边传来，声音中带着极端的愤怒。

“噗！”中年人吐出一口满是火焰的金色鲜血，脸上露出一丝惨烈的笑容，“发现了吗？迟了！哈哈哈哈！”

天，碎了！

仅剩的一片晴朗天空在边缘处开裂处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就像是蓝色玻璃上的碎片。这些裂痕的扩展速度飞快，很快便从天空边缘向下延伸，眨眼间大地也开始开裂。

“阻止他们！”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愤怒，名为污染者的高大恶魔和另一端的巫妖身形一颤，亲自下场战斗，怪物们的攻势顿时凌厉了许多。

“你们想吞噬这个世界？做梦！哈哈哈哈！”仅剩的将士们狂笑着，更加悍不畏死地反扑向怪物，哪怕身受重伤，四肢尽碎，也要一口咬住异型的脖颈，坚固的甲壳令令他们牙齿破裂，却也依然狂笑着不松口，用身体的重量疯狂拖延着对方的行动。

“吼！”一只巨大的，燃烧着熊熊黑炎的手臂从天边伸了过来，想要捏碎燃烧的神官们。

“咔”

就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这个世界的一切突然定格在了这一刻，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