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节：City of Tears（三）

像是有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法耶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虫子，徘徊在充满了钢铁，玻璃还有死寂的城市中。

这是一座非常奇怪的城市，没有商店，也没有市民，有的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虫子，还有连绵的墓碑，那些墓碑很大，远比虫子要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虫子保留着神智，但它们也只是看着钢铁的天穹顶部，徒劳地呼唤着它们嘴里的主人。

谁会是它们的主人呢，这座城市似乎已经非常非常久的没有人来过了，那些墓碑会不会就是它们的主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的呼喊注定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法耶甚至不知道这座城市叫什么，只是发觉这座城市的天空老是在下雨……明明是在地底的世界，为什么会下雨呢，而且这雨水落在法耶的身上，感觉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仿佛连自己灵魂上的裂口都受到了治愈。

真是令人好奇的城市，真是令人着迷的城市。

这场奇妙地冒险似乎没有尽头，法耶漫步在广场上，站在钟楼底下，顺着小河漂流，坐在树下吃着果子，那些虫子完全不懂得珍惜生活。

虽然这梦绵长，但终究是梦就会有终点，当她坐上电梯，想要到那最高一层去看一看的时候，马林的呼唤终结了这一切，来自爱人的声音将法耶从梦境中拖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躺在软软的床上，用毯子包裹着自己，睁开眼睛的少女看着自己的爱侣，微笑发自内心。

她感觉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这场病来的古怪，法耶知道这有问题，而现在当自己醒来，当她看到这个世界还算正常，窗外有鸟叫的声音，有人的话语与马的嘶鸣。

啊，又活回来了呢，就像是以前那样，异国的王子殿下马林，又一次救下了莫威士家的小公主。

想到这里，开心着的法耶伸出手，在马林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我是怎么从火车上来到这里的。”

如果是公主抱的话，那就太令自己开心了，虽然没有知觉，但公主殿下理所当然应该拥有公主抱才对啊。

“这事要从前天早上说起。”已经换上常服的马林这么说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忧郁。

这是法耶从来不曾在马林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总是那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坏心情表露在他的脸上，友人也好，敌人也罢，总是能够看到他的笑容。

以至于有时候沙耶会想，她的这个爱侣，会不会是面瘫，因为他似乎除了笑之外，不会有什么别的表情。

那就完了，她这么想，同时笑着开口，无论是做他的爱人，还是做为一个捧哏，法耶都在努力做好她自己：“我听着呢。”

于是马林坐到了床边，伸出手，将法耶露在外面的小手握住，将一个法耶听着都能够感觉到荒诞的故事说了出来。

真的，非常荒诞，虫人，第一纪元时代的生物甲，听起来感觉像是最近刚刚兴起的科幻小说，但法耶知道，结合自己的梦境，这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经历。

马林，又一次救下了大家。

“原来我的梦里的那个虫子城市，是真的。”法耶感叹，一边畏惧着自己差一点就成为虫人兵器的可能未来，一边感叹着那座城市的瑰丽和与众不同：“马林，你和米拉交换了什么。”

说到这里，法耶自己坐了起来，虽然清晨的温度还是让她有些感觉到冷，但是法耶知道，马林应该是有麻烦了。

“我与米拉立誓，她以终结自己的性命，保证你们的安全，让这座城市中所有无法扭转感染的虫人死去为代价，让我为她向她原来的主人复仇。”说到这里，马林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苦涩：“对不起，法耶，我想救下你们，也不想让列车上所有感染的学徒死去，无论我是不是认识他们，我觉得，生命不应该如此轻易逝去，你们也好，他们也好，还有米拉与瓦斯普……每一个无辜，都有权力活下去。”

“……谢谢你，马林。”法耶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同龄人——这就是自己选择的爱侣，一个为了姐妹们而一再面对绝境的男人：“别担心，马林，大胆去做，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杀掉他，无论他是谁，那怕是我的哥哥也好，弟弟也罢，只要阻止了你，那就去杀掉他们，背叛一个如此无辜的虫人，那怕它只是一件你说的生体甲，也必将受到惩罚，不爱惜自己兵刃与甲胄的战士，必将因此而死，这是莫威士家族的祖训。”

“是赛尔·凯特，并不是你的哥哥或是弟弟。”马林有些尴尬的说道：“如果真是他们，我不会同意的。”

“……不要在意我，马林，你是要做大事的男孩子，而我，永远忠诚于你。”在马林的耳边低语，法耶心中满是喜悦。

这就是她们姐妹选择的男人，母亲总是说，她的导师说过一句话，男人与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差别，不是身份与地份，而是嫁给谁与娶了谁。

这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这可怜一生最大的差别。

选择对了，飞升天堂；选择错了，永堕炼狱。

眼前的男孩做出的选择令法耶非常满意，如此的代价交换虽然沉重，但马林没有忽视他的责任，更没有欺瞒着她们。

所以法耶下了决心，她要为自己的爱人搬开一些麻烦：“赛尔·凯特，我的母亲那边我来说服。”

他虽然是一个英雄，一个领主，自己的母亲还公开的看好他。

但他现在是她爱人的敌人了，既然如此，她就必须站在自己爱人身后，何况这个男人的确该死。

背叛者不配得享天年。

“你真的能说服你的母亲？”马林似乎是有些并不相信。

这让法耶并没有生气——是啊，大家都知道，安娜夫人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女人，但他们不会知道，她的女儿也是如此：“我与大家的性命，都是以米拉的牺牲做为代价换来的，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赛尔·凯特……那他就必须死。”

“既然马林你已经立下誓言，要与赛尔·凯特决斗……那么母亲只能在我与他之间做出选择，如果她要为了他而杀死你，那么终有一天……我会为你复仇。”法耶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爱人……是的，复仇，就像是关于玛雅那个裂隙故事里黑婚纱的玛雅一样，母亲终有一天，会后悔她在今天做的选择。

那怕死，那怕成为一个异种，她也会记得这必须永世铭记的仇恨。

马林总是说，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别傻了，这样不值得。”马林伸出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我会尽全力战斗的，别担心。”

“我不会担心的，而且我是不会改嫁的。”法耶微笑着针对马林心中的不确定性发言说出了她的看法：“而且，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已经做好准备，直面我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一定会胜利的，我不会让你和大家面对那种绝望的。”法耶的这位小爱人几乎要把脸都贴到了她的脸上:“告诉你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决斗的胜利献给你。”

说到这里，马林的脸上有骄傲，有自信，还有一种法耶说不明的感觉。

好帅的男孩子啊，想到这里，法耶主动的亲了马林一口。

如此近距离的偷袭让马林有些猝不及防，他涨红了脸，看起来就像是被轻薄了的绅士。

法耶自己也涨红了脸——她发现自己的勇气在飞快的消退，气氛在这一刻变得非常尴尬，法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总是说自己是大人了，可是法耶在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要本垒了吗？”

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轻冷的声音。

法耶与马林同时扭头。

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四个姑娘。

洁茜卡用手遮着玛雅的眼睛，小豹子姑娘飞快的移动脑袋想到突破防线，克洛丝不知道在小本子里写什么东西，而莉莉姆双手抱胸，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地说道：“不继续了吗。”

就在法耶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看到马林站了起来，他走向莉莉姆，然后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她：“好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看着马林扭头看向自己并露出笑容，法耶也笑了起来，掀开被子，从衣架上拿下软甲穿上，然后又套上了法师袍：“我们走吧。”

在莉莉姆的强烈要求下，马林放下了她。

小羊羔在法耶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有些不大开心地皱了皱鼻尖：“马林先生真的很宠爱着你呢。”

“是谁被那么宠着抱在手里啊。”法耶笑着反驳道，然后就看到小羊羔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伸出手，挽住了莉莉姆的手，法耶看着走在前面的马林：“我们啊，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爱人呢。”

“嗯，你听说米拉的故事了吗。”莉莉姆问道。

“听说了，也听说了马林要和人决斗的事情，你呢。”法耶看着眼前的小羊羔。

“当然……”莉莉姆看着前面的马林，她放慢了脚步，等到玛雅加快脚步赶上她的哥哥，等到洁茜卡带着一丝好奇越过她们，等到克洛丝收起手里的小本子走了过去。

“我决定了，法耶，你知道吗。”莉莉姆看向法耶，满是坚毅地的说道。

“决定什么？”法耶有些好奇，因为她不知道这只小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个问题。

她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以她的家族实力，还是没办法把手伸到中央行省过来吧。

“马林先生又一次救下了我们，我，我在裂隙里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的末日，是马林先生净化了另一个世界的我，也是他让我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期望，这一次他选择接受米拉的哀求，我不能为了我的幸福而哀求马林先生破弃他的誓言……”说到这里，莉莉姆眼中的悲伤渐渐被一种法耶都没有的坚决所代替：“我永远都会马林先生的莉莉姆，如果他没有了，那我就会选择成为那个世界的我，那怕堕入深渊，那怕成为异种，那怕已经不再记得自己谁，我也会为马林先生复仇的，这就是我的誓言，我的家族休想让我变成别人的新娘，这个世界里，我永远都会是马林先生一个人的。”

法耶笑了笑：“我也这么想过。”

“可你……”莉莉姆看着法耶，有些不敢相信地感叹着：“你可是莫威士家族的小公主啊，法耶，你可不像这个卡特堡小贵族的女儿，你的肩膀上……”“我的肩膀上也只有一个脑袋，我问你，莉莉姆，马林先生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法耶看着莉莉姆，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莉莉姆思考了一下，说出了她的答案：“马林先生是我的导师，是我的盾牌，我的利剑，我的爱人，还是我的救世主。”

说到这里，莉莉姆看向法耶：“你呢，法耶，你的眼里，马林先生是什么。”

“他不是什么。”法耶伸手弹了莉莉姆的额头一下，然后补充了自己真正的答案：“他是我的一切。”

“莉莉姆，法耶，你们在说什么呢，快来。”站在台阶前的马林在对着她们招手。

米兰尼与哔普从他的兜帽里探出脑袋。

玛雅牵着他的手。

洁茜卡双手插兜，站在马林身后的位置上。

而克洛丝……看起来已经习惯马林撸她的脑袋了，兔子姑娘往后仰了抑脑袋。

“我们走吧，莉莉姆。”法耶笑着说道。

“嗯。”莉莉姆最终也笑了起来：“我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与你分享一个秘密，我的姐妹。”

“我也一样，我的姐妹，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命运的织就的图案上所描绘的，是何等的景色。”法耶说完，开始小跑着奔向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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