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世袭罔替

一声中气十足的高亢传声。

顿时,万华宫中肃静一片,数千余人全都站立。

陆青萍也立即正色起来,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大隋皇帝赵柬,来了。

刚才传声的应该也是太监,不过听其声音雄浑十足,显然是武道中人,至少都是一位大宗师的存在。

皇帝驾到。

当即广场上数千余人躬身施礼:“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群臣手执玉圭,似陆起这等将军王爷手中也有玉圭。

三教圣地和名门望族仅是躬身见礼,口念“拜见陛下。”

三千多名百姓直接下跪叩首。

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帝王冠,明明才只有五十多岁,却看起来更像是六十多岁的赵柬笑着道:“免礼平身。”

陆青萍看着皇帝下了龙轿,径直走上殿中最高的龙椅落座后,众人才后纷纷落座。

少年抬头打量这位被号称大隋“中兴扩土”之帝的皇帝赵柬。

他肤色白皙,却不是健康的白,而是有些病态,导致身体看起来很是瘦弱,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凝聚在皇帝的身上。

所有人落座之后。

赵柬这时看向了陆青萍,对着少年笑着招手:“这就是萍儿啊,已经成小伙子了啊。来,到朕跟前来。”

这一瞬间,又一次有无数双目光投递向了陆青萍身上。

不同于他进门那次,这一次陆青萍有点猝不及防。

虽然今天是为他举办的接风宴,但忽然被这座大地上权力最大的人叫自己到身边去,他还是不免心里一跳,有些没有准备。

不过他终究是连张三丰这位天下第二的老神仙都见过,并笑谈甚欢的人,此时便收拾心态,离开座位,走上了高台。

台下是无数双目光,目睹着少年走向皇帝。

这些目光形形色色都有,但都隐藏的很好,只是在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开口,要说什么。

等陆青萍上至龙台上再次见过之后。

所有人都知道国宴的重头戏要来了。

这一刻,上至百官群臣,中至三教名门,下至百姓九流,目光都落在今天的两位主角身上。

一位是皇帝,一位是陆青萍。

赵柬先是等陆青萍靠近之后好好打量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温和,似乎想从少年身上找到另一个女孩的影子。

青羊应该和这孩子一样高了吧……

只是片刻,赵柬便压下那丝对女儿的思念,而后声音传出,面向今日的万华宫中数千臣民,以及三教名门。

“诸位臣民们可知,为何朕要以国宴的规格来为武成王之子归来接风?”

“臣等愚钝。”

立即有一片官员低头,口称不知。

席位间的四大家族中人,却是冷漠注视着这些人,心里露出嗤笑,同时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今天这皇帝到底要借陆起的儿子玩什么花样。

赵柬将目光从陆青萍身上收回,而后面向下方所有人,嗓音平缓,娓娓道来:

“朕是二十八年前登临大宝,掌握神器二十八年,未曾改过年号,如今已经是开皇二十八年了。”

“吾皇励精图治,治国二十八年来,风调雨顺,乃社稷之幸,大隋之幸。”

除三教名门未发表态度外,百官群臣又是山呼万岁。

赵柬继续道:“朕继位之前,天下乱世已有数千年之久,春秋战国,比三国时期还要混乱的乱世啊。

春秋十国,无一年不再打仗,我大隋无有一日不再担忧敌国入侵。

直至……三百年前的那天。

唐楚之战。

北唐由楚开始逐鹿天下,先后灭六国。

一百年前。

我隋也于其后趁势而起,百年内先后灭两国。

这天下两分前的春秋最后一国,是在朕的手上所灭。

让朕在百年前神宗皇帝之后,再次开阔了大隋的版图。”

但还没等群臣再次恭维开口。

赵柬便继续自言自语道来:

“隋本就是春秋小国,十一年前,隋能有如斯国力灭蜀,乃是奋‘永’‘贞’两位先帝之余烈,非朕之功。”

“小国寡力,不能善战,灭蜀乃是不得不为,隋不灭蜀,唐必灭蜀,而后隋失蜀地天险,北唐便会长驱直入,直破我国门,所以,十一年前朕决意命武成王出兵乏蜀,用时半年,一战灭国。”

陆起对皇帝恭首,却不言,静静坐在座位上。

万华宫中无一人喧哗,都在静静听着皇帝赵柬说话。

赵柬的声音平缓。

“十年前,我大隋的确是灭了蜀国,但却也因此一战耗空了国力。永、贞二帝之休养生息换来的国力,到朕之一代,打了一个一干二净,财富土地空前流失、兵丁人口大为减少,虽有阎浮以南三分山河,却几无与唐一战之力。”

“当时敌唐雄踞北方天下,无时无刻不在想南下,若十一年前他们南下,隋虽仍有精兵,但不过是鱼死网烂,国破人亡之局。”

“此等情势之下,一战失利,亡国灭种,只在顷刻。”

“然天助大隋,怎料那种时候北唐皇室生出变故,有了玄武门之变,让他们难以暇心他顾,而朕也就在与诸位臣工的商议下,决议将朕之明珠青羊与武成王之子青萍,送往北唐为质,换取暂不交攻盟,为的是想当趁国力尚存之时,保住百姓,保住将士,恢复元气,再做图谋。”

此时,赵柬看着陆青萍感慨道:“如今,十年已过。”

“这十年,非是寻寻常常的十年,堪称千古未见的十年。”

“千年来十国间无有一日不再打仗,却在这十年之间,天下和平了。”

“这十年是怎么得来的,是朕之爱女青羊,武成王之子青萍两个孩子用自己的十年青春为天下百姓换来的。”

“若无这十年,大隋不可能休养生息,百姓不可能安居乐业,所以!”

皇帝陡然面色威严起来:

“这!就是朕要以国宴规格,来为国之功臣,天下百姓之功臣青萍接风,喜他归国的原因!”

此时万华宫前广场上,百官群臣,三教名门,百姓不管是心中是否愿意,还是真心诚意感激,都全都山呼:

“青羊公主、青萍世子,功在当代,利在国家!”

赵柬见状点头,对红衣大监陈紫莲道:“宣旨吧。”

在四大家族中人眼神各异的注视下。

大内总管陈紫莲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有功之人……

武成王世子陆青萍护国有功,名在当世今顺应天意,赐陆青萍郡爵,封地青州莲花郡,可募兵三千。”

另,陆起大功于十年变法,其利在千秋,其子可在武成王之后,世袭罔替武成王之位,钦此!”

嘶~~

一道圣旨,两道封赐!

这道圣旨一出,顿时令台下百官群臣和名门宗族的世家们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三教圣地中的香山书院和丹霞福地还不觉如何。

毕竟他们不太关心朝政上的事情。

书院中真正的读书人,一辈子都在研究学问道理,对这些功名利禄不太关心。

也就只有和陆青萍是朋友又是队友的孟寒蝉比较关心,并震惊于这个封赏之大。

四大世家和百官群臣,更是直接被震撼到了。

周家家主周敦煌,传人周君白、黎家长老黎铮,传人黎霄、文家主事文圣德,传人文神锋,叶家叶伏阳与叶沧海。

叶沧海凤眸一眯,“世袭罔替,居然要成小王爷了?”

周家一对父子此时互相交换眼神,都露出了十足的凝重。

“世袭罔替!武成王世袭罔替!”

周敦煌心中难以平静。

这个圣旨内容太震撼了。

当圣旨宣布赐郡爵,封地北境青州莲花郡,可募兵三千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这个封赐够多了。

三千募兵资格。

要知道三千精兵是可以直接踏平一个老牌的江湖门派的力量。

像是张三丰不出之前的武当山,只有赵岐鹿那几个道士的二流门派。

只消三千精兵过去,直接可以将山门碾碎的渣渣都不剩。

说是募兵,其实只需要陆起从镇北军中抽调三千人给他儿子,便轻易完成了过渡。

一个十年为质回来的人,一回来就可以平地生郡爵,领兵三千。

但之前皇帝已经将话说到了那个份上,什么千年未得和平,全托这两个少年为天下百姓换的十年和平,按照隋国改制后的军功激赏,这个赏赐的确也合适了。

可怎料到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世袭罔替!

武成王世袭罔替。

周敦煌还能沉住气不说话。

然而在他不远处,文家主事一个眼神,便授意了朝承恩。

这位吏部左侍郎受到家中主事指派,立即硬着头皮道:“启奏陛下,臣私以为,赐封武成王之子郡爵尚合礼,这世袭罔替,就有点违制了,我大隋自开国以来,便从无世袭罔替之例,陛下这等封赐,实在太过,还请陛下三思啊。”

有文家人牵头,当即百官群臣中立即有宗族势力的官员全都站了出来,各种不同的声音都出现了:

“陛下不可啊!”

“世袭罔替有违祖制!”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作为这场事件中的主角,陆青萍却是毫无心理波动,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些站出来和皇帝唱反调的人。

“这些人,应该就是陆起接下来的对手了吧。”

陆起这个时候也没有开口。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也站出来像模像样的推辞一二,说什么鸿恩太厚,犬子不敢领受,然而陆起没有动,他一副全听皇帝做主的意思。

并且,今日皇帝要做的事,还没做完呢。

这可才是刚开始!

赵柬眸光淡淡扫视站出来的这些人,语气平静:“诸位臣工刚才是没有听清楚圣旨吗。”

皇帝开口,群臣一时肃静。

他们各自面色沉重的等待皇帝接下来的话。

赵柬看着陆青萍,说道:“朕赐封青萍爵位,乃是谢他为天下百姓换来十年和平,功在当代,而世袭罔替之恩赐,乃是予以武成王,武成王十年来与丞相推行变法新制,利在千秋,当得此荣。”

一个是封赏陆青萍,另一个则是封赏陆起。

虽然都是陆青萍受好处,但名头却不一样。

“臣有异议。”

此时,还是那位礼部左侍郎文承恩,他咬牙再次谏言道:“臣私以为,变法新制还未能验证是否为千秋可行之计,而今便赏武成王,实是不妥。”

这些年来陆起早就势大难当,有陆起背后的雄浑兵力坐镇,让他们这些世家宗族的一些动作变得畏手畏脚。

本以为陆起早已经已经位极人臣极致,封无可封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再封一个“世袭罔替”……

这绝对要反对。

陆起越势大,他们就越危险。

然而,赵柬终于等到了这时候。

将话题转到了变法新制上面。

皇帝面露微笑。

台下的几大家族老狐狸,全都面色变黑。

“文承恩这头猪,皇帝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他专门把话头递上去送!”

就连文家主事都被气得胸膛起伏。

但他们心底也知道,就算没有文承恩这个时候猪一样的牵出话头,也会有皇帝安排的另外的人来说出来变法的事。

到这一刻,他们都察觉到了今天国宴的真正目的。

要将这陆起儿子归来的舆论大势和隋国变法融合到一块去。

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位最擅长玩弄人心权术的皇帝来引导人心所向了。

陆青萍早就从郭孝仁先生口中得知了今天国宴背后的目的,此时目光斜斜瞥向了皇帝,心道:

“现在,该您开始真正的表演了吧。”

他也想看看,皇帝接下来能怎样由此推开最后一革科举的大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