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村

狂风携着雨水斜斜的打在韦德的笠形盔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声。

突出的宽檐有效的防止雨水飞溅到眼睛里阻碍视线，但鼻子以下还是被重重的雨滴打的生疼，韦德时不时的撅起下嘴唇重重的向上吹气，吹开口鼻间的积水才能保证正常的呼吸。

锁子甲下的棉甲被雨水浸透又冷又重的压在身上，握住长柄斧尾端的左手手指不自觉的扭动了几下，想要拉一拉棉甲的领口让它不那么贴身，毕竟冰冷湿透的衣甲一直在带走他身上的热量。

但眼前的对手不会给他这样悠闲的机会。

它是一个身高十一呎有着靛蓝色皮肤的巨人，一双冒着绿光的环眼瞪着韦德，狰狞的五官紧凑在一起反而没有脑门上的灰色独角引人注意，下垂的胸肌和凸起的将军肚给相对粗短的双腿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但壮硕的双臂上肌肉高高隆起青筋暴突威慑力十足。

虽然它赤手空拳，但韦德估算了一下这只食人魔单臂伸直应该有五呎多，贸然主动攻击的话自己四呎不到的武器并没有什么优势。

他和食人魔对峙着横向往右移步，这个怪物背对着雨点打来的方向视野相对清晰，但食人魔除了韦德也得对自己左手边方向的另一个“铁罐头”保持警惕，智力不高的它也知道一旦自己被两面夹攻就会陷入被动。

“铁罐头”自称考尔斯（Cross），是韦德这次出任务的伙计们之一，确切的说现在是带头的领队。名字显然是假的，面孔也一直掩盖在铁桶一样的头盔下。但他剑术过硬、经验丰富，不知不觉就成了这个临时小队伍的头领。

此时他右脚在前、右手前左手后的握住自己手半剑的剑柄，剑尖斜斜指向右侧地面——标准的左骗位起势。

而这把剑，剑刃部分长度恰好是考尔斯身高一半长，剑柄则长约剑刃的三分之一，剑柄末端有一个中空圆环形的配重球——标准的手半剑。

剑显然是根据使用者的身形定制的，使剑者更不是庸手，而是一位机敏的战斗专家：

考尔斯透过桶盔的眼缝捕捉到了数呎外斧战士缓慢横移的动作，立即将剑刃向斜上方抬起，双手固定住剑身使长刃朝上变成了犁位起势，这对于敌人来说是一个更具有侵略性的信号。

果不其然食人魔旋即扭过了粗壮的脖颈把目光投向了考尔斯，而韦德抓住了这个机会矮身向前一突！

蓝色巨人立刻反应过来扭身横挥自己的右臂砸向韦德，前倾的上身加上厚实右肩使这次攻击更具威力，范围也超出了战士预想的五呎。

劲风一度吹散了韦德面前的一片雨幕，水珠迸裂成了水雾在夜晚橘色的月光下化作金光闪烁的茫茫纱幕。

但冲刺只是个假动作，战士向前还未踏出半步就一挺背撤了回来…顺带又往食人魔的右方移动了两步。

现在，他和考尔斯真正的呈掎角夹攻之势了。

两个烦人杂碎的围攻给了食人魔足够的威胁感，它微微弯下了身躯准备冲向刚才戏耍了它的人类，抓住他、捏断他、砸烂他！

但它随即感觉到了后腰传来的一阵剧痛，依靠本能的反应，它一把揪出插在身后的箭矢，巨大的咆哮响彻黑夜。

韦德听不懂眼前怪兽在吼什么，但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迎着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食人魔，手中斧柄举至左肩猛力向右下方斜劈！

为了发挥出更大力量，韦德的左手顺着方形的斧柄向尾端滑行，根据计算这一击砍中食人魔小腿时自己的双手应该堪堪握紧长柄反曲的尾端，巨大的力量会催动着两面磨利的斧刃剖开怪物的皮肉削断它的腿骨…

如果敌人没有用手臂挡住这一斧的话。

不是刃入血肉也不是金铁相击，落入耳中只有“笃！”的一声，就像木棍敲在石头上。

手掌发麻的反震触感告诉战士刚刚那一击砍的非常实在，他后撤两步狼狈躲掉怪物右臂纵向的一锤，眉头深深皱起：

手臂的肌肉和后背的肌肉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自己全力的一斧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印，它后背的箭伤还有血迹却说明这家伙并不是什么钢铁之躯，怎么会这样？

另一边的考尔斯晃过怪物的拳击一记肩撞钻进了它的怀里，电光火石间扭动双臂向左右各挥砍了一剑，接着弓身后撤一步闪过了食人魔热情的拥抱，并且扭腰奋力的横向扇了一剑，削在了小臂上一样也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子，当然剑士的收获更多：

食人魔的左右胸肋处各有一道白印，其中右胸的伤痕上隐隐有血迹。

看起来护住心脏的肌肉更加坚硬一些。

“只有要害部位比较硬！”韦德冲着考尔斯低喊道，下一秒雨幕的另一边传来因为桶盔而难以听清的闷声回应：“错了。”剑士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它能硬化部分肌肉，我们同时攻击多个要害！”

又一枚箭矢命中了食人魔的后背，它愤怒的大叫一声转过身去找那个卑鄙的偷袭者，却被一道黑乎乎的巨大影子迎面扑住——泥，黝黑粘稠的淤泥瞬间糊住了它的上半身，完全的限制住食人魔的视野和双拳。

考尔斯稳定住自己的呼吸，双臂屈起使剑柄与耳同高，剑刃与地面平行而剑尖稳稳的瞄向食人魔左肩胛骨下方的背阔肌：从肋骨缝隙间刺入心脏，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

只要一剑，一个机会。

从头顶到肚皮都被粘稠黑泥覆盖住的食人魔还在奋力的挣扎，韦德看着从不远处缓缓现身的另两个冒险者露出笑容，余光一扫却看见考尔斯的身侧仿佛有几道矮小的轮廓在接近。

皱巴巴布满细小不规则肉瘤的暗绿色皮肤在这样的环境里可以说是一种保护色了，密集的雨声也掩盖住了它们的脚步声。

只可惜大地精这个物种不会铸造铁器，偷袭者之一手持的短剑不知道是它偷来的还是从哪个倒霉蛋尸体上捡到的战利品，雪亮的剑身早已被考尔斯发现，不等韦德提醒，剑士已经轻巧的扭转身体，双臂持剑递出！

寒芒在一吐一收间已经在为首大地精的腹部留下了不断喷涌血水的小洞，这三呎左右身高的小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把身后另外几个同伴吓了半死。

刺出的剑身向斜后方微举，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斩落，考尔斯上前半步，斩落的剑刃越过第一具尸体劈在了它后面另一只大地精身上，左肩到右腰剖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红红绿绿的东西从口子里争先恐后往外挤，场面十分壮观。

剑势不止，半个呼吸的时间里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8”字轨迹，又是一记斜斩削掉了第三只大地精的半个脑袋！

电光火石间考尔斯就了结掉三个偷袭者的性命，而另外两个没跟上队伍的大地精脸上兴奋的表情才刚爬上脸庞，发现不对的它们想掉头逃跑，被大步冲过来的韦德拦个正着。

樱桃木的长柄被韦德双手各持一端，借着身体冲刺的惯性蛮横的推向对手，木柄命中地精脖子的瞬间就粉碎了它的喉咙。

接着顺势抡起斧头，力量从腰到肩传到手臂再涌向斧刃，它像用烘热的餐刀切黄油一般没入了最后那只大地精的下巴，接着将整个脸从下往上竖直一分为二，最后掀飞了这可怜虫的头盖骨…

嚯，那玩意大约飞了四十多呎在泥地上弹了两下才落到雨滴汇聚成的水洼里。

韦德发出响亮的笑声，庆祝般的单手高举武器。

而考尔斯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手半剑的剑身从下往上斜着插入食人魔的后背，现在只有倒“V”字的护手留在体外。上半身已经被淤泥完全包裹住的蓝色巨人挣扎逐渐微弱下来，缓缓的瘫软在地上开始抽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数分钟后

喀拉什好不容易从泥地里找到一块干净的石砖，小心翼翼的将【食猴鹰】上弦用的梯形脚蹬搭上去。

这把十字弓的长度在她穿着短根长靴的时候正好可以用腹部抵住然后脚踏上弦，巨大的凶器看起来更适合虎背熊腰的壮汉而非四肢纤细的女士。

本地糟糕的天气让它临时替代了喀拉什常用的短弓登场，为此还多花了一小笔费用。

金贵的武器还是得轻拿轻放小心保养才成。鼻尖顶着夸张圆框眼镜的牧师用斗篷罩住弩身防止被雨淋湿，她无聊的看着另外三个伙计在收拾战场，并用余光警戒四周有没有异动。

考尔斯的搭档——术士拉希德半蹲在食人魔的尸体旁边，双手兜着一只羊皮纸口袋，覆盖在尸体上的粘稠黑泥正仿佛活物一样欢快的钻进去，那种令人恶心的蠕动持续好几分钟了还是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