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非凡者的尸体

上午,蔷薇教堂墓园,雨幕垂落。

荆棘树的成员们,都穿着深黑色的葬服。

牵涉到非凡因素,几乎每个国家都极其重视死亡的文化因素下产生的服饰文化。

与宴会文化几乎并行的文化侵染下形成的正式服装。

身着着与前世正装近似的服装,左手握着银柄手杖的亚戈,手持黑伞安静地站在荆棘树队伍的边缘。

而在最前方,是山德尔大叔,他正手持着黑灰色的铁铲。

山德尔大叔是芬妮拉的亲人。

此时此刻,亚戈所熟悉的大叔山德尔,面色冷漠。

但是……

即使是亚戈,也能够感受到他那不断波动的灵雾。

下意识地,亚戈看向了队长弗里森。

与大叔的表情近似,队长的脸色也有些冷漠。

但是……

面朝墓碑的他,目光却集中在了山德尔大叔的身上。

“失控……”

队长在警戒大叔失控。

“……”亚戈沉默着。

胸前口袋位置塞着一束深黑色蔷薇的山德尔,沉默地合上了只装有衣物和以相框装裱的黑白照片的黑色棺椁。

亲手将满布荆棘纹路的黑棺合拢后,山德尔握起铁铲,山德尔亲手将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一铲一铲地送入墓坑。

而在这个时候,雨幕中,一个亚戈也看不清身影的、不到小拇指大小的黑影掠过,在他前方的杰奎琳耳侧停下,停在了那与黑裙有强烈对比的苍白花朵上。

看着泥土一铲一铲地往下覆盖,身穿黑色长裙的杰奎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头向后看向亚戈,向着他招了招手,然后立刻转身,撑着黑伞离开了队伍,在雨幕中向着马车的方向前进。

……

马车在路面上行进,车轮卷起雨水,在水洼中留下片片涟漪。

杰奎琳坐在对面,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就在亚戈脑中浮现出诸多可以作为单独叫他出来的缘由的猜想时,对面的杰奎琳理了理头上的花朵,轻声道:

“司铎阁下回来了。”

“她回来了?为什么那么久?”

亚戈略显疑惑地追问道。

同时,他心中也松了口气。

虽然他还蛮怵莎莉琳的,但对于她的安危,亚戈也是有些挂心的。

两位序列6的非凡者死亡,莎莉琳也似乎遭遇了什么状况……

“不知道。”

杰奎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司铎阁下回到俱乐部就开始休息,说在她醒来之后,就立刻出发前往郡教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随即,她继续道:

“司铎阁下会带着芬妮拉的尸体前往郡教区,在郡教区处理尸体。”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为什么要特意去郡教区处理?为了避免我们处理芬妮拉尸体时出现意外?”

亚戈不由得询问道。

处理队友的尸体,对于处理者会有多大的影响?

亚戈不知道,但这绝对会留下影响,增加失控可能。

情绪、能力过度使用、灵潮都是很容易导致非凡者失控的因素。

沉默了一会儿,杰奎琳低声道:

“没有变成怪物的时候,也就是未失控时,‘神秘’的存在形式与失控后有相当大的区别。”

“并且,失控前,在低序列时,神秘和身体的结合程度是有限的。”

杰奎琳说出了一些他在卷宗和可供查阅的神秘学书籍中都没看过的知识:

“即使是通过模仿和扮演,让自己主动契合神秘,即使已经完全消化和掌控了‘神秘’的能力,也并不能让自己和神秘完全结合。”

“完全结合时,我们就不再是人。”

她抚摸着脸颊,语气略显恍惚:

“‘旧日姿态’,非凡者真正的样子,只有变成旧日姿态,才是真正掌控和契合神秘的表现。”

“旧日姿态的最低开启标准,是中序列的起始——序列6,在自身的灵和肉,在自己的精神和意识到达一定强度之后,才能在开启旧日姿态后主动恢复。”

“而在低序列,除了个别序列外,开启旧日姿态,基本等同于死亡。”

“在低序列,我们一般称之为……”

“失控。”亚戈低声道。

杰奎琳眼中流转着黯然:

“失控之后,依靠灵雾筛出‘神秘’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

“唯一的手段……”

讲到这,杰奎琳哽咽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在亚戈因为杰奎琳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而而讶然的时候,杰奎琳的下一句话,让亚戈瞪大了眼睛:

“……就是让一些活着的生物吃掉尸体,它们的身体部位,会成为非凡材料……”

让活着的生物吃掉尸体!?

那芬妮拉!?

亚戈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用这种手段来处理!?

“你要保密。”

倾诉之后,杰奎琳低声道:

“不要刺激其他人。”

“……”亚戈张了张嘴,看着杰奎琳小姐脸上的表情,他最终点了点头。

每一次处理失控队友的尸体,知情者都要承受怎样的悲伤?

亲眼目击一只只动物啃噬队友的尸体,却无法,也不能阻止,又是怎样的心情?

不知道。

亚戈不知道。

亚戈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

惊愕?难以置信?痛苦?恶心?

或许都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亚戈看着窗外的雨幕心绪愈发沉重。

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不能用一星半点来形容了。

无知。

一无所知。

两人陷入了沉默。

马车继续前进,负责驾车的老车夫,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听着杰奎琳一句句的叙述,老车夫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来阻止她,但最后,他的劝诫化为了一句怜悯的叹息:

“小姐……”

……

荆棘树,地下据点,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套着残破而宽大风衣的少女,正在呼呼大睡着。

而一旁,穿着黑色葬礼服的卡帕尔,脸色复杂。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少女翻了一个身,口袋中滑出了一颗尖锐的犬齿,落在了地面上。

在卡帕尔好奇又警惕的视线中,犬齿逐渐散发出热气。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