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意志的碰撞

与陆潇和陈靖仇等人一同相处了一段时间，拓跋玉儿对自身的性格缺陷多少也会有一些自知之明。

鲁莽、任性、情绪化，一旦热血上头就会忽略很多本该注意到的细节，执拗的性格让她很容易钻入牛角尖。

在一同旅行的过程中，玉儿不但对自己的性格有了明确的认知，对身边的伙伴们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尤其是一直照顾并教导自己武艺的永真，以及不时会对她进行引导和规劝的陆潇。

早在陈靖仇和小雪还没有加入队伍前，陆潇就郑重的询问过玉儿的最终目的。

“你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刺杀杨广？”

“只是单纯的想报父母和族人的血仇？又或者，你潜意识里认为杨广的死会对天下的局势产生积极的影响？”

在陆潇提出的问题深入剖析下，玉儿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

为父母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玉儿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动机有错。

但就像陆潇提出的问题一样，她开始审视隐藏在复仇动机下的潜藏渴求。

如果是刚从拓跋部落出来的玉儿，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回答，她就是为了完成复仇才决定刺杀杨广。

但在远离拓跋部落的隋人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的想法逐渐发生了一些转变。

并非所有隋人都是杨广那样的残忍暴虐之徒，除了生活习俗与鲜卑人有所不同，千人千面的隋人各自拥有不同的性格和人生诉求。

有人在杨广的压迫下逆来顺受，也有人难以忍受沉重的赋税，选择揭竿而起，加入立志推翻杨广暴政的势力中。

玉儿不会盲目的认为自己的部落中所有人都是好人，她也曾经代替部落首领张烈亲手处决过作奸犯科的族人。

与隋人的接触越深，她心中对隋人的偏见就越模糊，逐渐将积累多年的仇恨集中在少数人身上。

陆潇的问题点明了她心中潜藏的真实想法。

玉儿终于明视自身的真切诉求，她希望通过击杀杨广改变动荡的局势，让拓跋部落远离战乱的阴影。

玉儿很崇拜自己的姐夫张烈，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英雄豪杰。

但豪杰通常都拥有远大的报复，张烈也不例外。

作为风尘三侠中的大哥虬髯客，张烈希望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做出一番事业，拓跋部落就是他起家的资本。

玉儿不会因此而埋怨张烈另有所图，毕竟这么多年来张烈为拓跋部落所做的事都是发自内心的。

玉儿可以说他的意图不单纯，但却无法指责张烈的行为。

只要是活着的人就会有自己的私欲，除了极少数无欲无求的圣人，任何人都无法例外。

玉儿无法改变姐夫的想法，想让拓跋部落远离战乱，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战乱可能发生的根源，也就是隋朝的皇帝杨广。

现在想想，玉儿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旅途之中，陆潇时不时的会对玉儿进行精神层面的辅导，引导她进行自主的思考，看清杨广的死亡可能对世间局势带来的变化。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抛下仇恨与偏见，玉儿终于想清楚了。

杨广的死非但不能平息乱世，反而会因为中央集权的削弱而进一步助长民间势力的底气。

一旦进入真正的乱世，各种阴谋家和野心家就会相继跳出来，企图成为最后取得胜利身登大宝的那个人。

人与人的意志碰撞在乱世之中会表现得格外明显，作为他们意志的延伸，各势力所掌控的军队也会在相互征伐之下将乱世进一步推向白热化。

玉儿还记得自己终于想通的那一天，陆潇脸上露出的欣慰笑容，以及他的大手鼓励的抚摸自己头发时的温暖触感。

虽然与陆潇之间无亲无故，平常也经常和他吵嘴动武，但她的潜意识李已经将陆潇当成了严厉的兄长，以及指引自己人生道路的老师。

自从相遇以来，玉儿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陆潇的意志出现动摇，她还特意就此事询问过他。

陆潇当时笑着做出解释：“玉儿，你记住，人的一生最难看清的永远是自己。”

“看到他人不符合自己道德观的价值观的行为时，我们会本能的产生排斥感，像你这样行动力强的人甚至会出面斥责。”

“但当我们自己做出有悖他人道德观和价值观的行为，并且受到旁人的指责时就会变得非常不服气，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嗯……”

玉儿考虑了一下才做出回答：“缺乏共感性？”

陆潇点了点头：“这是一方面，因为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恶人和好人的三观理所当然也会截然不同。”

“另一方面是因为缺乏统一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引导，你所说的千人千面就是这么一回事。”

玉儿不解的问道：“可是，你不是说要解放人民的自由意志吗？”

“这是两码事。”

陆潇笑着用手揉了揉玉儿柔顺的头发：“你问我为什么意志坚定，那是因为我有永远不会动摇的信仰。”

“我所在的教派追求解放人类的自由意志，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放任人民盲目追求无秩序的自由。”

“自由与秩序，两者在思想的追求上恰好是正反两面，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引导人民拥有自由的意志，这样才能最大化的激发人类的创造力。”

“但同时我们也要以秩序的理念将世人的道德观往善的方向引导，减少你口中的坏人出现的几率。”

“有些人的反社会人格是天生的，无法改变，一旦这种人出现，我们要以严格的律法对他们进行审判，将为恶的代价真实的展现在人民面前，让他们知道为恶的成本远低于收获。”

玉儿还没办法完全理解陆潇教导的所有事情，但她的意志确实在向陆潇引导的方向靠拢。

绝不动摇的意志，这是玉儿对陆潇牢固心智的看法，而这恰好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钟仙子所欠缺的。

陆潇历来信奉一个道理，战斗不只是个人实力的比拼，同时也是双方意志之间的正面碰撞。

单就绝对实力而言，尚未完全掌握世界规则的陆潇略逊于以上古神器转世之身修炼成仙的钟仙子。

但在交手的过程中，陆潇能通过刀剑的碰撞感受到对方看似强硬的态度下，那故意冰封起来的脆弱内心。

“可怜的仙女，你那贫弱的意志无法驾驭自己的强大力量。”

“铛！”

再一次将钟仙子右手的宽刃战剑荡开，双方之间略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在拓跋玉儿期待的注视下，陆潇收刀入鞘，沉下重心摆出拔刀斩的起手式。

“意志与力量，二者缺一不可。”

“钟仙子，请你用心感受我蕴含在攻击之中的意志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