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了什么？

魔童降世世界，李府，宇宙玄黄图内。

看完了从壮汉和老人对话到壮汉搀着老人走向李府的全过程后，哪吒一言不发的坐在地上。

他原本应该高兴的，毕竟从壮汉和老人的对话来看，他救的并不全是一群白眼狼，还是有人知道感谢他的。

但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真的……救了他们吗？”

哪吒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生平头一次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村民畏惧的目光，女童纯稚的笑脸，大汉在村庄广场上的咆哮，还有李府门前把额头磕出鲜血的老人……

哪吒生平头一次开始反思，他是对的吗？他是真的想救那些人，想帮助那些人，还是说他其实只是想干掉妖怪然后接受那些人的感激和崇拜？

“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

哪吒抱膝坐在地上，低声嗫嚅着。

回想着水幕里大汉说的话，哪吒猛地看向顾昀泽：“老顾，你知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真想看？”

顾昀泽看着哪吒的眼睛，哪吒点头。

“好，”顾昀泽一挥手，水幕的画面再次改变，“这是我从天机中截出来的画面，既然你执意想知道，那便看看吧。”

哪吒看向水幕，水幕里的画面变幻闪动着，他清楚地看到出生的自己轻而易举地重伤了几十个人，一边邪笑一边举着火焰炸碎别人的房屋。

甚至将火焰投向人群。

直到太乙投出乾坤圈，将哪吒身上的魔性死死地压制住，水幕的画面结束了。

“这……是我干的？！”

哪吒瞪大了眼睛。

“准确的说，应该是刚刚出生时被体内力量控制，没有意识的你干的。”

顾昀泽耸耸肩：“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了？因为你出生的时候确实是有前科的，据我所知，虽然你并没有杀人，但至少重伤了几十个人，一般就算妖魔入侵也很少有几十人重伤的情况。”

顾昀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妖魔是会杀人并且吃人的，他们对你的恐惧一部分是源自你出生时造成的破坏，另一部分就是畏惧你强大的力量。”

“畏惧……我的力量？”

“你记得那个要和你踢毽子的女孩，那你还记得你和你母亲第一次踢毽子吗？你母亲可是足以正面搏杀妖魔的人族高手，直接被你无意中一毽子踢进了墙里。”

顾昀泽解释道：“你的力量远远超出寻常人，甚至超过大多数妖魔，你应该庆幸当时你没有和女孩踢毽子，否则你一毽子下去那孩子恐怕会直接被你踢成一滩肉碎。”

“我……”哪吒睁大了眼睛，“可是我已经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啊？”

“是的，你可以控住了，但问题是别人怎么发现你其实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你并不危险呢？他们只看到你用两招干掉了一只妖怪顺便毁了一半村庄。”

顾昀泽耸肩道。

“我……真的做了吗？”

“你是指干掉妖怪顺便毁了一半村庄的事？”

“嗯。”

哪吒闷闷点头。

“要说错，那肯定是没错的，毕竟你干掉了一只食人的妖怪，拯救了他们的性命，这肯定是没有错的，但是你在战斗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们就算感激你，也很难相信或者亲近你。”

“为什么？！”

哪吒问道。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你不愿意承认而已，对吧？”

“……”

哪吒沉默着，顾昀泽说的没错，哪吒的心里是有答案的，但是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如果说他的爹娘救人在别人看来是人族英雄斩妖除魔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强大的妖魔杀了另一个妖魔。

哪吒必须得承认，他在干掉鸟妖的时候，心中最重要的事情绝对不是普通人的生活——否则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不可能随手就把鸟妖抽进村庄里，他更在意能不能干掉这个妖怪。

更在意能不能证明自己。

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到认同。

是的，认同。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哪吒自己知道，他其实真的很想得到别人的认同。

所以他渴望别人的感激，渴望别人的尊敬，所以他在村庄干掉了鸟妖。

他救了很多人，但是外面那个白胡子的村长说了，村子有一半屋子被毁掉了，有一半的田种不了粮食了——会有人因此而死。

他确实是不知道妖血是会污染田地的，但是屋子被破坏这种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只要不把鸟妖往村子里打就可以了。

但是他没有，他并不在意这个，他当时不在意屋子被毁的人是不是会没有地方住，他在意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干掉妖怪并得到别人的认可。

直到那个老者说，村子里有人会死，哪吒才终于意识到，他或许真的不配得到村民的感谢，即使他从鸟妖的手里救了他们。

在所有村民包括村长的眼里，哪吒只是杀了会威胁他们生命的妖怪，仅此而已。

“老顾，我想去村子里看看……”

哪吒站起来，道。

“现在？天都黑了，你确定要去？”

“嗯！”

哪吒重重点头。

“好！我们走吧！”

顾昀泽话音未落，两人周围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一座被毁了一半的村庄。

有的人就躺在废墟旁边过夜，他身旁的废墟就是他的家。

李靖确实给村子安排了钱粮和住处，但是半个村子的人，就算是李靖，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全都安置好，最后就只能先暂时安置那些最不容易挺过去的人了。

剩下的人中有的被房子完好的人分了一块地方，但是有能力分给别人地方的人也不多，所以最终还是有些人只能睡在外面。

哪吒和顾昀泽安静地站在漆黑的夜里，银色的月光洒下来，给村子里崭新的废墟渡上了一层银色。

被月光照亮的房屋废墟旁边，饿着肚子的村民蜷缩着睡着。

哪吒的目光落在那个“除魔帮”的帮主身上，他是那个女童的妹妹，他的妹妹因为年龄太小被安置了，但是他和他母亲没有。

月光下，那个曾经朝着哪吒扔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孩子静悄悄地爬起来，他看不到顾昀泽和哪吒——他们身上有隐身咒法，他看着身边蜷缩的母亲，脱下自己小小的，单薄的外衣。

他把那块又小、又薄、又旧的布盖在自己熟睡的娘亲身上，虽然那块布只能盖到他娘亲上半身的一小块地方。

这个孩子赤着上身，钻进母亲的怀里，枕着废墟，盖着月光，重新入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