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普朗克的赌注

风起，云涌。

原本还在准备降帆逃跑的水手们一听到普朗克的话，顿时一个个抖擞精神。

毕竟此前有好几次危机来临之际，无论天灾人祸，普朗克的点子总能出其不意，让大伙死里逃生。

当所有人目光灼热得看向他，雷暴也逼得越来越近，普朗克面对铺天盖地的极致黑暗与恐怖的天地威能，沉着冷静地打着指挥手势。

他的大副帽子被起伏的风拂动，常年的海上生活使得他的皮肤泛着粗糙的蜡黄色，一双狭长的眼漆黑锐利，薄唇之上是略显稚嫩的绒毛青须。

在他的指挥下，商舰不再逃避，而是迎满了风帆朝着雷暴全速前进。

这一刻，普朗克展现出了与之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风范，那股强大的自信就像在海上驰骋了一生的老船长一般……

墨色苍穹压顶，大有末日来临之意。

海面一改方才的宁静，狂风席卷苍茫的大海，层层波涛若空中翻涌的乌云澎湃激荡。

又似海神发泄无情的怒火，欲将一切敢于亵渎它的狂妄生灵彻底泯灭。

普朗克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好像面临的并非九死一生的危难，而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小试炼。

他给负责瞭望的年轻水手打气，告诫其不要畏惧，死死盯住雷暴的动向和走势。还有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务必将缆绳缠在腰间。

他又让甲板上的二十个水手列阵两侧，牢牢攥紧稳固船帆的缆绳。

“想想一年多没能碰上一下雌性动物的滋味儿，然后就像上岸后抓紧女人的裙带一样，死也不能松开缆绳！”

普朗克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深谙水手们的习性，他的每句话似乎都能稳准地戳进每一名水手心窝里去。

“嘿！咱们的厨师长可别偷懒儿，去船舱里把朗姆酒保管好，弄碎了一瓶的话老子可得敲碎你的一颗牛黄狗宝！”

粗糙不堪的话语哪里有半分商人的样子，此刻的普朗克真像个活脱脱的凶恶海盗。

但所有的水手们无不喜欢这位年轻大副那该死的粗鄙口吻。

小图特今年只有十五岁，比起普朗克还要年幼两岁，他面色紧张地看着远方的雷暴，汗水和着雨水从稚嫩的脸庞滚落。

大副普朗克对父亲这位船长的不敬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真正让这位小水手担心的是这满船上下足有五六十人的性命。

若是这些男人们死了，那岸上的那些留守女人和孩子，可就彻底没了生活的来源。

在比尔吉沃特港，没有男人的支撑，很多孤寡的大龄女子往往都会沦落为供过往水手和商人们消遣的玩物，以此换取些微薄的收入以养活自己和家中的孩子。

在这悲惨的过程中，有人撑不下去尊严沦丧的生活而最后抑郁死去，也有人做得风生水起跟着某个发达的大客户过上一段稳定日子。

但更多的人都是在浑浑噩噩中艰难过活，还要随时准备面对不知被哪个野男人再次搞大的肚子……

小图特忘不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悲惨女人，就在一年多以前他上岸去偷偷看望时，才得知母亲死于一场动荡骚乱之中。

“普朗克大副，你能确保我们的船能安全穿过雷暴吗？我可以不与你争夺船长之位，只求你能做出最公正的判断，保住大伙的性命！”

听闻儿子的话语，老图特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的儿子确实不如普朗克有胆识和魄力，能力也尚且有所不及，但这份仁义之心正是我所看中的，沙漠之舟只有在你手里才能不再重操旧业啊……”

所谓旧业，便是指老图特真正的发家之道——海盗事业了。

沙漠方舟确实是一艘不折不扣的商船，但它原本的主人可不是老图特跟他的船员们，而是一支如假包换的真正商队水手。

在公海之上操着劫掠生意多年的老图特是在步入迟暮之年后，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还有手下们继续过亡命天涯的日子，这才“老鹰钻天”似的拼尽老命夺下了这艘巨大的商舰。

鸠占鹊巢后，老图特也许是步入老年，心怀恻隐，并没有将原来的船员赶尽杀绝。

而是把他们放逐到了一座荒岛之上，并按照海盗的规矩，给每人剩下一把带有一颗子弹的手枪，让这些人自生自灭。

老图特的种种行为都让普朗克不解，他深深地怀疑自己曾经无比敬仰的老船长，素有大海亡灵之称的图特，真的是老了……

按照常识而言，在海上面对暴雨狂风来临，船只是必然要收帆的，这样不仅能大大降低船因风力过猛而被掀翻，更能保证船帆不被损坏。

但普朗克却一意孤行，大张船帆不说，还不躲不闪，偏要向雷暴前进。

老图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限制普朗克这头羽翼丰满的雏鹰，他默默地扶着舵，朝着年轻的大副点头，示意也愿意听从安排。

普朗克神色稍有一凝，片刻后会心一笑道:“图特老爹，行进到雷暴边缘时，请向左打满舵！”

“哗啦啦啦！”

暴雨下个不停，甲板上因为淋了大量的雨而变得湿滑，风浪倒灌，船舱里进了些水，普朗克带头前往，配合几个水手将水尽量排出船外。

在几处可能出现破洞的地方早已被这位细心的年轻大副做了标记，不出十几分钟，那些位置便提前打好了固定木板。

当普朗克快步踏上甲板时，宽大的帆布已经被风鼓起老高，眼看就要被刮开口子时，也正是风帆蓄满动力之际。

“大副，再不收帆我们就要被卷进雷暴了！”

“是啊，我们快没时间了！”

“雷暴会把所有人绞碎的！”

“普朗克，你……你到底要怎么做？”

船员们慢慢有些动摇，越来越多的人提出了质疑，而最后一句话正是老图特所说。

就算是航海经验最为丰富的他，如今看着普朗克的行径也只能认为这是在送死！

然而，普朗克那有些发黑的眼圈一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雷暴，当狂风乱流终于有了一定的方向时，他马上回头冲着水手们喊道:“降帆！快降帆！立刻抛锚！”

水手们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帆布被以最快的速度降落下来，与此同时，“哗啦啦”的铁索叩击声中，沉重的大铁锚被投入海底深处。

而雷暴在下一秒终于挟恐怖之威能浩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