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仇恨

克兰紧握着手中的弯刀，他已经能够想到当自己了结心中的仇恨时那种畅快的心情。

但是就在他向韩箴走去的时候，角落里的卷轴忽然闯进了他视线的边缘，这个卷轴唤起了他心中的恐惧，这种长久以来被家族培养的害怕失败的恐慌甚至压下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突然记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和家族主母的嘱托，更加重要的是那恐怖的威胁和胸口的诅咒印记。

他暂时摆脱了自己心中的仇恨，这个长廊中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恐怕都不会了解自己对于这个卷轴的重要性，除了已经背熟卷轴上所有咒语的自己，就连那个突入进来的家族术士都不能迅速地施展上面的放逐术——他必须先阅读卷轴上记载的内容，但他不会有那个时间，而且也没有那个机会。

克兰看了一眼在变异蜘蛛的激烈猛攻之下，几乎已经要溃败的弗瑞斯诺夫家族的菁英小队，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韩箴，然后下定了决心。

克兰放弃了现在杀死韩箴的想法，他来到墙角，捡起了之前掉落在这里的魔法卷轴。

他仔细地检查了手中的卷轴，卷轴的表面沾染了一些灰尘，这是因为刚刚的战斗震落了一些细小的石末刚好落在了上面。不过好在，这并不能影响卷轴的使用，它还是之前将要使用的状态，这个发现让克兰暗自松了一口气。

由于之前的撞击，韩箴胸前的伤口迸射出大量的鲜血，随着血液的流淌，他感觉力气也慢慢地从自己身上离开，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身来。

好消息是伤口虽深，但是没有伤到内脏。韩箴躺在那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敌人没有过来补刀，但这毕竟是好事，随着身体的细胞吸收着肺部传递的氧气，韩箴觉得力气又渐渐回来了。

韩箴手腕用力地撑起上身，然后在长剑的帮助下成功的站起身来。

他双手握持着长剑向着克兰再一次冲了上去，克兰看到韩箴那蹒跚的样子不屑地瘪了瘪嘴。

“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克兰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一只手握着卷轴，一只手挥刀和韩箴战在一起，即便只是使用一把弯刀，克兰的刀势依旧强大。

只对拼了两三招，克兰就把弯刀捅进了韩箴的胸腔中，这也给了韩箴反击的机会。

韩箴反握住弯刀的刀身，右手挥剑斩下，克兰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想要格挡，但是他忽视了自己的左手此时握着的不是平时熟悉的弯刀，而是卷轴！

明亮的剑光斩断了克兰握着卷轴的手臂，紧攥着卷轴的断臂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然后啪叽一下摔在地板上。

“啊！！”

克兰手腕上的疼痛感和卷轴再次被打落的怒火让他大喊大叫，他用力地抽刀，锋利的刀刃直接斩断了韩箴的四个手指，并在韩箴胸前扯开了一道前后贯穿的伤口。

怒火让克兰再次挥刀前刺，韩箴也调转手中长剑的角度。

两人互刺。

“噗嗤。”“噗嗤。”

克兰一脚将韩箴踹飞到石墙上，四溅的血液几乎要把这一片地板全部染红。

克兰尝试着想要拔出插在自己胸口那把卓尔长剑。

经历了激烈的战斗之后，这把长剑早已破败不堪，上面满布裂纹和豁口，几乎已经达到报废的程度。就是这样一把长剑，此时突破了锁子甲的防御，稳稳地插在克兰的胸膛上，那里面就是他的心脏。

“沃……咳……咳……”

克兰右手刚一用力，胸口的刺痛就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口鲜血就先一步喷出。

韩箴勉强让自己坐起来，这个动作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就那样倚靠在墙边跌坐着，这个姿势可以让自己的正面对着敌人。

韩箴确信自己刚刚的那一击无比的精准，绝对正中敌人的心脏，虽然敌人还能做出有限的动作，但是绝对跟自己一样命不久矣。

总归要比自己的伤势要好一些，他倚靠着墙壁，胸口的那道斩痕就属于不及时处理能够威胁到生命的伤势，但真正致命的伤势还是那两道位于胸腹的贯穿伤，他现在的身体就像破了口的水袋，血液像小溪一样汩汩地从伤口处往外冒，这样的出血量绝对要比克兰先一步去世。

克兰踉跄了一下，一下子跪倒在地，他胸前的一个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吊坠在坚硬的地板上跌破，露出一个黑曜石制作的雕像，那是一个黑暗精灵少女的半身像，少女的双眼像月牙一样眯着，露出爽朗的笑靥。

从韩箴的角度，刚好能看清那个黑暗精灵少女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纯真的笑容只会出现在地表那些天真的孩子们的脸上，他从来没有想过地底的黑暗精灵也能露出那样的笑容。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黑暗精灵是一种生来狡猾、奸诈、卑鄙的种族，他以为这种特质甚至刻在了他们的血脉之中。

克兰看到韩箴的目光，他的目光也转向了地上的项坠。

“哈……哈……多么纯真的笑容……我的妹妹……”

克兰用剩下的右手拄着弯刀想要站起来，但是胸口的伤势不允许他进行这样的动作，他踉跄一下，再次跌倒。

“她是我的骄傲……从小……我们相依为命……在这个……城市中……她被选中成为了罗丝的牧师……就在那个晚上……她死在了蜘蛛王城的……诸多的狭巷里……”

克兰猛地看向韩箴，“就是你！阴暗狭巷里的疯狗！我知道是你！”

但看到韩箴那将死的模样，又无奈地苦笑起来，他的声音再次变得虚弱，或者说更加虚弱。

“这个……该死的……城市……”

他最后发出的声音甚至细不可闻。

克兰放弃了起身的想法，他丢掉自己的弯刀，项坠和紧握卷轴的断臂这时都在他的身前触手可及之处。

他的手臂在空气中愣了一下，仿佛那里有什么魔法制成的结界，然后他缓慢地，默默地把手伸向卷轴，他的手掌触碰到那熟悉的卷轴，然后手指慢慢收紧，从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断臂中将卷轴慢慢地抽出。

刷！

一根覆盖着尖锐甲壳的蜘蛛节肢在他的脖颈上划过，首级飞起。

就在克兰想要再次拿卷轴的时候，他被身后的变异蜘蛛斩下头颅，他的脸上尚且还带着一丝挣扎，一丝解脱和一丝懊悔的神情。

韩箴这才发现就在他们两人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长廊中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艾伦妮塔不顾自己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精心培育的特殊变异蜘蛛的损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已经将那支敌人的小队完全歼灭，但自己的特殊蜘蛛也只剩下了四只，甚至有一只蜘蛛还断了一根节肢。

艾伦妮塔踩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走过狼藉的战场，一直走到韩箴的身前，在韩箴的目光注视下，“啪！”地把那个项坠踩得粉碎。

韩箴缓缓地抬头，仰望着眼前的黑暗精灵女术士。他的嘴唇张合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失血过多，他那黑色的皮肤甚至透出一股苍白，他红色眸子里的瞳孔放大，意识开始模糊。

艾伦妮塔捡起脚边的卷轴，当意识到这个魔法卷轴的作用时，心中传来一阵后怕。她先是扫了一眼那个失去头颅的尸体，然后对着脚边的碎片不屑地啐了一口，“罗丝女神不需要纯真。”

然后她才把目光转向倚靠在墙边，几乎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战士。

艾伦妮塔打量着这个拼死奋战的家族战士，她没想到这个名为沃德的平民战士能够为了家族战斗到这样的程度。因为在大多数的卓尔贵族看来，平民都是不可靠的，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喂饱他们，而在平民的眼中，没有任何家族值得牺牲性命。

不过眼前的这个平民好像不太一样，还有他那让人津津乐道的爱好。

艾伦妮塔对着韩箴释放了一个2级的神术：治疗中度伤害，这当然治不好韩箴现在惨烈的伤势，但也能够吊住他的性命。

这样的伤势就连3级的治疗重伤都无法治愈，必须依靠再生术。

艾伦妮塔控制蜘蛛把韩箴用蛛网包成茧，然后吊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在注射了特殊麻痹毒素之后能够防止伤势进一步恶化，这样在战斗结束之后，就能让其她牧师对他进行完整治疗。

艾伦妮塔双手合在胸前，低头默默地祈祷：

“赞美罗丝，一切胜利都来源于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