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个好地方,带你去玩

“找到你们了……”

这是女鬼在极度的笃定之中,阴恻恻说出的宣言。

可惜,这最后一间民居里,空空荡荡,除了灰尘,就只有蛛网和虫洞。

女鬼的脖子伸的很长,她从左到右看了一圈,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真奇怪。

她把脖子缩了回来。

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但那微微转动的脚腕,已经足以证明她内心中对这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的疑惑。

“灯明明亮了……”

女鬼喃喃自语。

“我的食物跑去哪了……”

她转过头看向巷子口,那里,刚才还亮着的灯已经不知不觉间灭了。

这说明她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从小巷里消失了。

“呃——”女鬼压着嗓子发出不甘地低吼,用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姿,握着斧头往巷子口追去,打算再找一找狡猾的猎物跑去了哪里。

当她的身影完全离开这条小巷,那盏灭掉的路灯,又悄然亮了起来。

“啧啧啧,这女鬼战斗力确实可以,压迫力惊人啊,是C级吧。”

虞幸的声音自某处传来,然后是曲衔青的应答:“或许吧,那盏路灯……是帮鬼物确定有没有活人的吗?”

“不止路灯,死寂岛上有很多这种东西,不起眼,但隐患很大。”赵一酒冷哼一声,“发现这些东西要及时处理掉,否则,在躲避危险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引路标。”

“又亮了啊……我就伸了个头而已,感知真敏锐。但怎么我们刚进小巷的时候路灯不亮?它要是早点亮,我肯定就能发现不对了,哪至于差点被女鬼发现。”

在小巷尽头的那面墙后,虞幸伸了个脑袋出来,打量着安安静静的巷子,而后试探了一下,将大半个身体撑起来,打算从墙后翻回去。

他们刚才本打算进民居里躲一躲,毕竟这只女鬼看起来不像是会细致搜查的那种类型,可就在快躲进门的时候,赵一酒眼尖,发现路灯突然凉了,就制止了他们的东西,指了指那面墙。

对任何一个有智慧的物种来说,墙面基本上等同于“死路”两个字——为了逃课练就了一身翻墙本领,把墙看做幸福生活的大门的中学生除外。

对这样的朋友来说,墙后才是更多的选择和道路,恰好,赵一酒、虞幸和曲衔青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虽然墙后的街区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有更大的危险还未可知,但在这关键时刻,他们还是果断地,一人一边,飞速爬上墙头。

这个时候,女鬼已经快要到达可以一眼望见小巷模样的位置了,虞幸在墙头上回看了一眼,发现墙的另一边十分空旷,或者说,是一片草地。

人工草地。

草地旁边是一座操场,再远一点的位置矗立着较为现代化的教学楼,楼内的窗户亮着灯光,隐隐约约能看见坐在窗边的学生……

很显然,虽然是个意外,但他们成功的发现了隐藏在小巷尽头后面的大型独立建筑——学校。

另一侧可以看见学校的正门,大概是他们没走正门,也没背任何“人”发现的缘故,即便半个身子都在墙后了,还是没有触发些什么。

虞幸当机立断,让两个队友和他一起先在这学校的草坪上躲一躲,把斧头女鬼给避过去,而后再重新翻回去……他倒是没想过顺水推舟直接开起学校副本,大型独立建筑一看就知道难度不小,现在什么准备都没做过,物资也没有,钱也没有,祭品也没有,直接进去怕是只能送人头。

他们三个即使对于死亡不太害怕,但万一被困在里面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得不偿失。

之后,他们就在墙的另一边听着女鬼斧头咔咔的声音,直到结束,他们又翻墙,目送女鬼背影远去。

“彭。”

一声轻响,虞幸的靴子与小巷地面相触,冲击力登时疼得他一颤,他无奈地揉了揉腿,更加迫切地想找回一部分能力,或者做做身份任务也行,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A级污染体”,真的只有负面作用。

“女鬼走了,往她来的方向走了。”曲衔青在巷口张望,确定了这条消息,“安全。”

“好,那就按照刚才说的,你把这些带回去,和赵谋整合一下情报。”虞幸将兜里的东西一股脑交给曲衔青,然后想了想,又拿回了三十鬼士,把剩下的钱递过去,“我和酒哥继续开地图,三十鬼士以便不时之需,晚饭之前……算了,午夜之前回来。”

曲衔青皱皱眉:“天黑后很危险,你们待在外面让人不太放心。”

“不危险。”赵一酒却在这时道,“有我。在夜里,我更强。”

无论是习惯了黑暗的赵一酒,还是厉鬼状态的赵一酒,无疑在黑夜中才更游刃有余。

虞幸没再多说什么,拍拍曲衔青的头:“现在就去吧。”

曲衔青知道他做的决定不会因为别人担心而改变,她轻轻冷哼一声,就转头带着算得上丰富的收获走向了回旅店的路。

女孩走后,虞幸伸了个懒腰,脸上挂起了特别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赵一酒:“嘿嘿。”

赵一酒:“……”

“别对我笑得这么欠,我知道你想让我趁这个机会带你到岛中间去玩。”

“有求于人,当然要乖一点,讨好一点了,不然你不带我怎么办。”虞幸无辜地说,“尤其是,想用影子巫师的能力带人,只有厉鬼状态能做得到吧,厉鬼状态的你可不好说话呀,万一把我丢在路上,让我体会一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惧……”

“你还会恐惧?”赵一酒忍无可忍,“行了,知道了,带你一起。”

虞幸:“我们去哪?”

赵一酒说:“我怎么知道,我也只去看了一小部分的路而已,那地方不能带你去。所以……”

他说着眼中血红终于蔓延开来,刚才在杂货铺他就处于一个要红不红的状态,现在表情突然玩味起来:“看你想去哪了,站街女的建筑怎么样?”

气质从阴冷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像是不定的云,也像看不见的深海。

虞幸瞬间就感觉到赵一酒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人当场变态……不,当场变化性格,发现不愧是同一具身体同一个意识,一点前摇都没有。

“好啊。”他同意了。

“呵,就是顺着问一句,你还真能答应?你想去我还不想去呢。”赵一酒勾勾嘴角,轮廓深邃的脸上露出了平时不会有的生动和……嘲讽,“那地方,可不兴白天去,换一个。”

“哦,就是知道你不会去才答应的,不然你以为呢?”虞幸笑嘻嘻,“我就知道,什么性格的酒哥都不会同意去那种地方,啊,赵谋就说不准了……”

“哥哥知道你这么说他,可是会很伤心的~”赵一酒随意回了一句,又定定看了比自己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的虞幸,突然凑近,抬起右手,把冰凉的手指搭在了虞幸脖子上。

虞幸被冻得一哆嗦,他感觉到鬼化赵一酒的拇指在他脖子上摩挲,常年握短刀和匕首的手指有些粗糙,让他痛觉放大后的皮肤感觉一阵刺痛。他给了赵一酒一个疑惑的眼神:“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感受一下,捏碎你脖子是什么感觉……”鬼酒猩红的双眸中浮现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兴趣和兴奋,“你这种笑容会不会维持不住呢?这么会骗人会算计的脑袋,会不会也像猫一样,软软的,就这么搭在一侧,再也抬不起来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呢。”虞幸让了让脖子,却没能让鬼酒把手放开,冰冷的气息从接触的位置传到体内,引发了诅咒之力的狂欢,也让他越来越不舒服。

“怎么,想表演间歇性发疯?”他见避不过,直接抬手把赵一酒的手打开,“就算是这些话极其符合你的形象和现在的性格,但我也不至于忘了你还是赵一酒,这种程度也像吓唬我?你就这么想看到我被你吓到的样子么,真恶趣味,跟谁学的。”

赵一酒的手定在空中,他看着虞幸的表情,挑了挑眉:“说不准是本性如此呢……这次没吓到,下次,在你觉得很合理的时候,我重吓一次。”

虞幸简直要被逗笑了。

赵一酒是很令人安心的队友,但鬼酒么……确实浑身都是危险因子,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但这样的赵一酒,也让虞幸觉得……更加有意思,像是多了个时时刻刻都要看好的敌人,一旦没有防备住,这个家伙是真的会让人尝到教训的。

乐子人,永不认输。

赵一酒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抓的是虞幸的胳膊,依旧很冷,这已经是会影响到虞幸的鬼物气息了。

“忍着,我想到一个好玩的地方,这就带你去。”

说话间,脚下的影子开始蠕动起来,不仅仅的赵一酒的影子,连虞幸的影子都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而“活”了过来,随着另一道影子摆动。

赵一酒手上用力,一扯,就将虞幸带着一同倒向巷子的墙壁,虞幸眼睛一眯,看着即将砸头的墙壁,本能地肌肉紧绷。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们的影子在这一刻融入了小巷的阴影中,如同水滴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就连人,也悄无声息融化在砖墙里。

……

空旷的走廊里,一幅幅画作镶嵌在墙面,画中的色彩奇异又乖张,描绘出一个个光怪陆离的诡异世界。

没多久,这份安静与空旷就被打乱,一群人带着闹哄哄的惊叹从走廊的一端涌过来,人挤人,时不时驻足在某一幅画前,做些点评,引起一阵叫好。

“天呐,不愧是安德先生的新作,依旧是这么的高水准,这次画展,这副画必然是最耀眼的星星啊!”

“没错,但我觉得克罗迪尔的湖面可以与之媲美,瞧瞧湖面上死亡的人鱼吧,那真是太美了。”

“不错不错,血肉浮现在湖面上,死去的脸腐烂着,露出人鱼嘴里的尖牙,哈哈,老实说我曾经见过一只人鱼,她太美了,尤其是张开嘴的时候,那美妙的歌声和尖锐的牙齿……她好像能将我咬碎。美不胜收!”

虞幸一睁眼就听到了纷纷杂杂的声音,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他一时间没能感应到自己究竟到了那里——或者说,鬼酒在恶趣味中,究竟把他带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周围有很多人,不停拥挤着,他仿佛是个夹心饼干,随着人流不断向前。

他的身高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周围的人都比他高,西装革履,他甚至要抬头才能看见周围人的下巴或者后脑勺。

虞幸:“啧……”

周围实在是太纷杂了,他小小的不满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那个依然抓着他手臂的人。

“哇哦,这不是水晶兰下的少女尸体吗?没想到这次画展连这副画都拿出来了,还真是令人意外,怎么没有提前宣传过呢?”一个女人婉转又温柔的声音就在虞幸的左边响起,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蒙德先生的画一直很难约,上次我就跟他说了,我很想当这具尸体,可惜他拒绝了,唉……”

虞幸偏头望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头金发的女人,这女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长的倒是人模人样,就是她说话的位置不太对,嘴巴动也不动,胸口却有一个巨型裂缝,里面的牙齿一开一合,正在发出声音。

“喜欢这里吗?是画展哦。”赵一酒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虞幸感觉到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然后一个冰冷的身体贴了过来,赵一酒压着嗓子,“嘘,别让别人发现了,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两个比起看画展的人,更接近于他们作画的材料。”

“你哪儿找的这么个奇葩地方。”虞幸也小声的回应他。

“这你别管,我就是在想……你不是会画画吗?应该会很喜欢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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