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铜像

多出的那碗饭显然是亦清的,只是荒屋的四个住户都看不见亦清,所以事情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尤其是那个樵夫,他看向那碗饭的眼神简直像是见到了什么魔鬼。

“多大点事。”虞幸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反正只要把饭菜吃完就可以了吧?到时候谁没吃饱,谁就把第八碗饭吃了呗。”

樵夫瑟瑟发抖:“没这么简单……”

虞幸落座,闻言状似无意道:“这位大哥,你块头大,一碗恐怕吃不饱吧,干脆你吃两碗。”

樵夫:“不!”

谁曾想,红衣的云姑娘坐到了虞幸身旁,轻轻点头,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哥,就你吃了吧,你每次都是最辛苦的,我早就觉得你都饿瘦了。”

宋书生也叹口气:“然也。”

樵夫恨恨地瞪着他们,看起来就差指他们的鼻子骂了,即便是压制住了脾气,还是从嘴里漏出了一两句:“老子天天做这做那,你们就——”

可饭不能不吃完,在场的三个借宿人都没有饿了的意思,云姑娘和宋书生又针对起樵夫,樵夫也没办法,好好一个壮汉委委屈屈把第八碗饭往自己身前一放:“我吃就我吃!”

众人都坐下,对着一桌散着香味的菜肴无声干饭。

那小孩已经缓过来了,浑身冷汗也不顾,在伶人的帮助下坐好,一口一口扒饭。

赵一酒闻了闻,没有从桌上的饭菜上闻到属于鬼物的气息,也没有任何不祥的感觉,说明这些饭菜是可以吃的。

菜的分量像是被算好了,结束时刚好吃得干干净净。

小孩放下快子擦擦嘴,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我不舒服,我要去睡觉了!”

“弟弟快去睡吧,这样晚上才有精神。”云姑娘温温柔柔应声,随后樵夫和宋书生也起身,打算各自回房。

云姑娘打量了会儿虞幸等人,莞尔一笑:“说起来,之前专注于刺绣,还不曾出来迎接几位,没想到这次来借宿的三位公子都如此俊美,在外界也都是翘楚吧?”

“……”赵一酒不回话,阴阴看着她,似乎隐晦地扫了一遍云姑娘的裙子。

“翘楚谈不上,我在外界乃一介戏子,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倒是见识过不少奇闻异事。那孩子看起来不太好,可能是被刚刚的动静吓着了,我刚好知道一些定神的民间偏方,先去看看他吧。”伶人摆摆手,转身前往了小孩的屋子。

他敲敲门,很快被小孩开门接了进去。

虞幸没管这一人一鬼,按照房间的对应,伶人对应的就是那小孩,所以伶人才会主动接触小孩。

虽然很恶心伶人这个家伙……但有伶人去过小孩那边的剧情,还是不需要操心的。

他现在要关注的,正是有些主动示好的云姑娘这边。

诚然,荒屋杀人,一定需要某种条件。

这种条件,就要从住户们身上达成。

除了樵夫一开始告诉他们的四条规则之外,一定还有各种尚未触发的死亡条件。

“原来是位唱戏的先生。这位先生真是个热心的人。”云姑娘柔弱一叹,“对了,那么这位……公子又是做什么的呢?”

她果然无视了赵一酒,开始找虞幸搭话:“我在这荒芜住的许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猜不出公子的身份。这让我很好奇,不如公子来我房中一叙?”

虞幸欣然答应。

他还真想看看,这云姑娘的房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赵一酒见云姑娘开始出手,不由得看了看宋书生。

他对应的是宋书生,为什么宋书生不来找他说话?

按照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宋书生应该会主动和他接触,然后逐渐同化成他的身份。

可真实情况却是,病殃殃的宋书生靠在桌边,不说话也不走,眉头紧皱,也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赵一酒:“……”烦人。

他还记得虞幸布置的任务,他们最好在白天将这些住户的房间都查看一遍。

于是他上前一步:“需要我帮——”

宋书生眉头皱的更紧,阴沉的目光在赵一酒身上徘回了一个来回,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我久病未愈,还是先去休息,告辞。”

赵一酒沉默了。

对方为什么不跟他引经据典,秉烛夜谈什么的。

虞幸走过来拍拍他,悄声道:“你先回房间,亦清应该在等你。宋书生以退为进,他现在不找你,之后肯定会有别的借口接近你。”

“公子?”云姑娘催促。

虞幸:“来了。”

两人就此分开,从院子里走向不同方向。

赵一酒刚回房间,就发现一抹青色身影正飘在他头上,青雾缭绕,衬得整个屋子都像是陷入幻境。

“瞧瞧这个。”亦清幽幽抛下一尊小铜像,赵一酒伸手接住,低头看去。

这铜像不过巴掌大,被擦拭得非常干净,是一个蛇身女子的形象。

女子紧闭双目,长发披散,上半身穿着对襟的广袖衣衫,下半身则是一条鳞鳞蛇尾,盘踞在铜像底座上方,十分邪性。

不过铜像上的鬼气不算浓郁,对人没有直接的影响。

赵一酒:“这什么东西。”

“大约是一条小水蛇吧。”亦清语气有些不屑,面容也掩在雾气后方,稍稍降低了漂浮的高度,“那些没人住的房间里供奉的就是这东西,里面还有等身铜像,这小像是我从大的身边拿的。”

他冷笑一声:“小水蛇在这里倒是很威风,居然差点伤到我,我顺手摔了它一座像,它就老实了。”

雾气散去,露出亦清不满的眉眼。

在他左眼下,有一道泛着黑的血痕,此时正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自行修复。

“水蛇……”赵一酒把小铜像放到桌上,“荒屋的存在,就是为了供奉水蛇?所以死去的人会被推到井里,那口井就是将祭品送给‘它’的途径。”

不,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真是这样,有一尊等身铜像就够了,不需要再在等身铜像旁边放上一些小铜像。

而且水只与宋书生的故事有关,起码和云姑娘的关系就不大,更别提刚才铜像摔碎时,四个住户截然不同的反应。

赵一酒隐约觉得,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存在于白天的假象,要到夜里,更多的真实才会浮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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