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孤立了
虞幸跟赵谋大致交待了南水镇的事,对于这个副队长,他可谓是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虽说他和赵谋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过命交情,就连一起进推演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两人之间最深的牵连就是赵一酒。
但赵谋的脑子确实能给人一种很强大的安全感,好像不管什么事,只要跟他说,他就能找出最佳解决方案。
这也是赵谋这个人的魅力所在,同样是他对团队不可或缺的功能性。
所以虞幸几乎没有保留。
他从头到尾,把在南水镇了解的一切娓娓道来。
包括美杜莎阎理等人很有可能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他们好像有一个隐秘的结盟,里面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人。
说这些的时候,虞幸省略了很多关键词,他知道赵谋可以理解,所以删去关键,尽可能小的减少被高维存在注意到的风险。
赵谋说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好好调查这件事情,有这个承诺在,说明美杜莎他们的联盟很快就会暴露在破镜眼中了。
还包括女巫和时间的事。
这个不能急,想要梳理所有异常,回忆十遍甚至仍会有遗漏。
虞幸还谈及系统将NPC带到现实世界做推演者的事。
蓝无是一个,方宵是一个,不知道推演者的集体中还隐藏着多少个这样的人。
这事并不紧急,甚至和他们没多大关系,虞幸只是需要给赵谋提个醒,这种人有些特殊,赵谋得知道他们的存在。
谈话很顺利。
只在一个地方卡了壳。
那就是关于【祂】。
当赵谋知道了赵一酒和【祂】的关系,对虞幸拿到两张门票的惊讶都如被凉水泼了一样沉寂下去。
小狐狸沉默了很久很久。
赵一酒是他从小带起来的,虽说他缺失了赵一酒最重要的少年时期,但他努力给本家做事,换到了赵一酒的自由。
那之后,两人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分开过。
有时候他要四处奔波,听从本家的命令到别的城市去“出差”,赵一酒就一个人待在家里,每次他回家,都能看到赵一酒听话地待在屋中。
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曾经受困于更小的空间,他早已习惯在原地蛰伏不动,不会主动走出房子,去看看外界。
那对赵一酒来说没有必要,也很陌生。
遇到虞幸之前,是赵谋抚平着赵一酒的不安,买来各种各样的书——大多是之类的。
他不求赵一酒拾起已经缺失太多年的学习,就算常识和知识不够也无所谓,他只希望赵一酒能从故事里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人生。
那些绚烂的,彩色的人生。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来说最亲密的人。
而现在,赵谋却突然得知,自己的弟弟是【祂】的孩子。
虽然【祂】的孩子指的一定是赵一酒体内的那只厉鬼,但厉鬼已经深深融在了赵一酒的灵魂里,早就分不开了。
也就是说,赵一酒就是【祂】要找的孩子。
赵谋一想到这件事,就感到一阵恐慌。
他再聪明也不能共情邪神,他不知道邪神对“孩子”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赵一酒被发现,会发生什么?
那甚至是连结论都举例不出的事。
那可是他的弟弟呀。
一时间,他甚至开始感激虞幸。
虞幸在【祂】的逼问下,找到了最能拖延时间的一个方法,没有让赵一酒暴露在邪神的目光下。
这让他有更多时间来想办法。
虞幸甚至连赵一酒的门票都准备好了。
赵谋心情十分复杂,在他沉默的时候,虞幸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人都在思考。
也可能是虞幸在给赵谋适应的时间,他一向这样贴心。
最后,赵谋抬头,面色恢复平静,仿佛之前沉默又恐慌的情绪不存在。
“之后的事我来做规划,还有一张门票,你打算给谁?”
所有推演者的心里都隐隐觉得,他们得得到一张门票。
那好像不仅仅是一个高危险度的副本门票,还是活下来的敲门砖。
很多人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推演者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有有能力的人,现在都在争。
破镜小队人不多,但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要有门票——这是赵谋的底线。
他是副队长,虽然有时候跟保姆一样操心,但副队长就是副队长,他有比队员更高的权力,他有权命令除了队长外的所有人,在这段时间里,不惜一切代价去争抢门票。
虞幸带来的两张票很关键。
其中一张是赵一酒的,另一张给谁都可以,赵谋需要根据剩下来的人选,去布置接下来的推演队伍。
“系统的那张票,我会给曲衔青。”虞幸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养大的女孩,在他这里永远拥有优先级。
“好。”赵谋没有问任何问题,干脆利落的认同了这个想法,“那么,还需要门票的,是我和卡洛斯。”
张羽和曾冉冉不在考虑范围内,不仅是因为这两人加入的时间晚,更现实的情况就是,他们实力不够。
阴阳城的危险是致命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要保全自身,再也不会像南水镇这样,有一个队长或者一个花老板去保护他们。
那么他们只能不进阴阳城,把命运交给其他人。
这说来残酷,但也是现实。
“不,还需要门票的只有你。”虞幸却否定了他的话。
赵谋顿了顿:“卡洛斯?”
“他会自己弄到门票的,不用担心他。”虞幸知道这个从未来而来的魔术师是什么德性,尽管看起来再不着边际,吊儿郎当,但他的实力很强很强。
这样一个人,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谋仿佛明悟了什么,又好像身在迷雾里,周围是卡洛斯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在隐藏实力,这一点我知道。”
“但他到底是什么?”
小狐狸终于问出了口。
“他……是魔术师。”虞幸笑了笑,“真实级的魔术师。整个队伍里,你最不需要操心的就是他,他的精神甚至比我更稳定。”
赵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虞幸回忆了一下,从墓宫出来,他才给了卡洛斯组队邀请。
所以对赵谋来说……
“从他加入我们开始就是真实级。”
尽管有所猜测,这个事实还是惊到了赵谋,因为卡洛斯从加入破镜到现在,平时看上去就是个富有感染力的快乐二逼。
哪怕他知道真实的卡洛斯性格非常狠,且一点儿都不善良。
可也没想到,一个真实级的家伙,居然能忍受在队伍里当团欺,这脾气倒是很不错。
赵谋惊了,赵谋开始思考队伍里所有成员的秘密,赵谋平静了。
好吧,卡洛斯混在这个队伍里是有原因的,大家谁也别说谁。
就连他自己,也从未暴露过自己真正的底牌。
“那么我们队伍的下一个重点,是去拿我的门票。”赵谋很快转换思路,“趁很多势力没反应过来,先把门票拿到手。”
越拖到后期,争抢越激烈。
像南水镇这种系统赠送门票且可以转赠的机会不多,赵谋想要门票,还得自己进推演。
除了放养卡洛斯,队伍里需要有人和他一起进游戏,保障他的安全。
赵谋把目光投向虞幸的脸。
他似乎在探究着什么,仿佛正透过虞幸的皮肤,观察他内部的骨头和血肉。
“你在看什么?”虞幸挑眉。
赵谋:“在看你的后遗症。”
私心而言,他希望和他一起进推演的是虞幸。
虞幸的强大是客观的,并且在思维上可以跟得上他,甚至是互补,和虞幸一起进行游戏,是赵谋最安心的选项。
但他不知道虞幸的后遗症怎么样了。
目前看起来,那被临时终止的异化好像没有让虞幸发生改变,他还是那个他,总是让人生气,但绝不会让人失望。
可万一那只是表象呢?
那种程度的后遗症,万一爆发出来,虞幸还能顾得上推演吗?
恐怕这一点,虞幸自己都不能保证。
“别担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的。”虞幸眨了眨眼。
赵谋对此并不认同:“这种东西很不稳定,就像阿酒之前总是会被厉鬼意识影响,他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
“你现在认为自己可以,可一旦爆发,你也身不由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还是那句话,虞幸从来不讲道理。
他和赵谋正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以显示这次谈话的严肃性,听赵谋这么说,虞幸嘴角一勾,身体前倾,撑着下巴反问:“这不一样,我就算是再失控,也不会让你们受伤的,你相信我吗?”
他真的变了。
认识这群人之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接近他会受伤,所以他倒不如不和任何人建立关系。
他会像个怪物一样,让自己在乎的人被伤害,所以封闭自身,将怪物困在自己的身体里。
可现在他却说,再怎么失控,也不会让在乎的人们受伤。
因为他开始相信自己了。
赵谋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这句话。
虞幸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喂……我的信誉这么低?”
“介于你之前的表现,信誉总之不高。”赵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用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你之前还承诺过不会再用自己冒险,这次还不是被我逮到了?”
“别翻旧账嘛。”虞幸无奈,露出自己招牌的无辜表情,“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赵谋顿时感觉自己在欺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弟弟。
他猛的一惊,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到了。
他是被下降头了吗,这能是小弟弟?
但……他能感觉到虞幸话中的认真。
“就算我变成一只野兽,只要你们不害怕我。”虞幸的语气很轻松,像在说早餐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我也只会向别人伸爪子,绝对。”
只要你们不害怕我,我就不会害怕我自己。
我让你们感到安心,其实反过来也一样。
你们也是我的锚点,有你们在,我会比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时更加清醒。
……
情报全部交换完毕,赵谋就留在隔壁开始处理事务,分析信息。
虞幸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自己家。
他能感应到,其他人都在他客厅里,一个都没走。
他希望那些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要再因为他在推演里的逢场作戏这么激动。
一进门,他就看到赵一酒已经擦干了头发,因为没用吹风机和梳子,那一头黑发少见地膨软起来,衬得赵一酒脸好小,年龄都好像小了几岁。
坏了,怎么感觉酒哥越来越乖了?
他身上那种阴冷如鬼物的气息日复一日的淡去,越来越能融入正常人。
这是好事,代表着他对厉鬼意识的掌控程度在不断加深。
更吸睛的是,曲衔青正站在赵一酒背后,按着他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那头头发。
见虞幸走进来盯着他们看,曲衔青解释道:“……他把自己搓炸毛了,我感觉他没用护发素……我稍微给他顺一下。”
要论对头发的保养,这里没人比得上曲衔青。
卡洛斯就不提了,常年染发选手,好看归好看,但发质没有其他人那么好。
曲衔青那一头狼毫笔一般柔顺的黑发,真不是简简单单能拥有的。
曲衔青想起刚才的事就觉得很好笑,有了赵谋和虞幸谈话的缓冲,该凑的热闹都凑过了,几人的相处逐渐回归原样。
她现在只想给虞幸分享:“赵一酒在那里擦头发,他好像执着于要把每一根头发都擦干,手法又很凌乱,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像个静电球一样了。”
有些人的头发天生又细又软,不适合染发烫发,纯天然就很好,比如赵一酒牌静电球。
卡洛斯瘫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笑。
赵一酒听了曲衔青的调侃也不生气,只是对顺毛这种事不太热衷,所以逐渐像泥一样趴在了桌面上。
他完全把这一脑袋不听话的头发交给了曲衔青整理。
虞幸也笑出声,又在赵一酒的死亡凝视投过来的瞬间把笑收回去。
啧啧啧,别人都能笑,就他笑不得,这不是欺负好人嘛。
不过,以前赵一酒只会正襟危坐,腰挺的笔直,现在也学会放松身体了。
——虽然像泥一样瘫下去这种放松方法很眼熟,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虞幸坐到桌边,看曲衔青动作,赵一酒终于后知后觉不自在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闷声道:“我自己来。”
“已经整理好了。”曲衔青刚好放下手,她欣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随意问道,“虞幸,你和赵谋去了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
虞幸没提别的,只说了之后的安排:“他会负责确定下一场含有门票的游戏,然后我陪他一起进去。”
赵一酒立刻坐直。
在他直白的目光中,虞幸笑道:“酒哥也要去,你哥不是很相信我,他说只有你和我一起,才能勉强放心。”
以前是他们两个一起,赵谋才能放心赵一酒的安全。
现在变成了他们一起,赵谋才能放心虞幸不发疯。
真是风水轮流转。
听到这个消息,赵一酒满意了,他摸了摸自己全干的头发,取出祭品发带给自己戴上。
曲衔青问:“我呢?”
“我带了一张门票给你,之后你就像以前一样,不过要记得保存实力,别被其他势力的情报部门看透太多。”虞幸在说正事的时候从不含糊,一旦他认真,曲衔青那股子找乐子的心态就荡然无存,听话地点点头。
“那我呢那我呢?”
卡洛斯在沙发上撑起一个头。
虞幸无情:“你自己找好门票,不然去阴阳城就不带你了。”
卡洛斯:“?”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因为太强所以被孤立的魔术师撇了撇嘴,并没有反驳这个决定,但是突发奇想,提了个条件:“那我的下场推演,你能不能把亦清借给我?”
他话音一落,屋里的三人都朝他看来。
卡洛斯丝毫没有不自在,他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神色自然:“我有事儿想找他聊聊,单独的。”
“而且,有亦清在身边,我一匹孤狼就不至于抢不过别人了嘛,你说呢?”
“亦清可也是破镜的一员啊,就当我和他组队了呗。”
这个思路倒是很清奇。
而且完全可行。
亦清的载体是摄青梦境,只要把匕首借给卡洛斯,亦清就能跟去卡洛斯的推演。
成年人,没有什么需要刨根问底的了,虞幸一挥手将匕首取出来,直接朝他丢过去。
“嘶,还好有匕鞘,不然你是想扎死我?”卡洛斯精准地接到了高速射来的匕首,嘴上却在叨逼叨,哪怕是两人的对话足够奇怪到让赵一酒和曲衔青察觉异常,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虞幸的感觉没有错,卡洛斯的精神状态可能是最平稳的那一个。
卡洛斯也是个疯子。
但他疯得很自洽,疯得很平静,以至于在没有危险的环境中看上去是那样的正常。
可如果在随时都要死的地方,卡洛斯还是这样呢?
到时候就会有人发现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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