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人间最暖是情事
张岚在巴东肆虐。
本地几个门派被他祸害的不轻。
可惜,潇湘之地因沈秋所行之事。
实在是抽不出精力,往巴东这边来,抓拿害人者。
这一伙人之间。
以凤头鹰做联系,时时通报彼此行动。
就如潇湘剑门下,狮相门代表刚刚遇袭。
第二日,江西新余,镜山之上。
狮相门宗门所在,便遭到黑甲剑士夜下袭击。
一夜狂战。
整个狮相门被付之一炬。
可怜这个宗门传承,十多年前,被巫蛊道灭过一次。
这宗门重建不到两三年,正是上升期时。
又遭恶人攻伐,彻底算是断了传承。
据说那山门中,还有两个夺舍转身的神魂。
被小铁以圣火焚之。
不过这些事情,混在如水沸腾的江湖中,当真是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有沈秋珠玉在前。
他的兄弟们做的这些恶事,实在有些不值一提了。
而江南那边,情况倒是好一些。
苏州城近来很是平静。
最少表面上如此。
这座城里,依然是那条花街柳巷,依然是原本的位置。
三年多前,苏州夜战中被彻底毁弃的烟雨楼。
已重建完成,重新开门营业。
重建后的烟雨楼,还是那三层楼宇。
雕龙刻凤,华美异常。
两盏大宫灯,悬于门廊之上。
请张岚写得牌匾,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挂在门前。
傍晚夜下,这烟雨楼前,热闹非凡。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苏州城的上流人物,又开始了有钱人枯燥无味的夜生活。
大家赶来此处。
自然是要观赏沈大家的歌舞。
苏州城没了沈大家的三年,煞是难熬。
见惯了那等人间美景风物。
再去看其他歌姬舞姬的表演,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劲。
庸俗!
太庸俗!
一个个都是庸脂俗粉。
好在。
名满天下,琴舞双绝的沈大家。
终于,又回到了她忠诚的苏州城。
据说回来的那一夜,赶来观赏歌舞的人,差点就把烟雨楼的大门挤破了。
就是热闹。
就是繁华。
不管天下各处如何混乱。
那些恼人的风,总是吹不进这方莺歌燕舞之地里。
烟雨楼灯火通明,照亮一方夜色。
但下方鼎沸的人声热闹,却传不进三楼的琴房之中。
那一扇小窗关上,就似隔绝世外。
让房中自成一统。
身穿大红衣袍,还系着丝带的沈兰沈大家。
正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着眉毛。
她今夜要出场表演。
这身妆容,是马虎不得的。
既然是做自己热爱做的事业,自然要盛装出席。
在梳妆台前,摆着半个狐妖面具。
那是沈大家表演时的道具。
这种半含半漏的风情,最是能挑动那些男儿心肠。
而瑶琴觉得妖艳的长眉。
落在沈大家脸颊上?却是契合的很。
又细又长的眉宇如飞檐?衬上那一双花了些眼影的凤目。
自有一番妖艳风情。
她喜欢这种生活。
行走黑暗,抹黑干活的人。
都喜欢这种流淌着万丈软香?灯红酒绿?挥霍无常,热闹繁盛的生活。
她也珍惜这种生活。
毕竟?曾失去过一次。
能重活一次,自然要将它死死握在手中。
“妾身是用玉簪子好点?还是这木簪子更合适?”
空无一人的琴房中?沈兰突然问了句。
在她身后,另一侧的窗户边。
刚刚跳上窗户的刘卓然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茫然。
他还是那副披头散发的打扮。
穿着落魄的长衫,腰间系着个红酒葫芦。
背后背着把剑?以红木剑鞘包裹。
若是行走急些?还能听到剑鞘里传来的叮当作响声。
“妾身问你话呢。”
见身后人不回答,沈兰便有些生气。
她看着铜镜里如花儿一样的绝世美颜。
又侧过头来,细细装点盘起的长发,她加重语气问了句。
刘卓然落入房中,伸手关好窗户。
又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了一下沈兰今日的妆容。
便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木簪子。
递给沈大家。
后者瞥了一眼?嗤笑一声。
“果然是男儿想法。
今日这身打扮,如何能用这朴素的木簪?
还是玉簪更合适些。
罢了?以后这等问题,便不问你了。
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不懂女儿心。
煞风景的很。”
眼见沈兰自顾自的拿起玉簪?插在头发上。
递着木簪子的刘卓然?就有些尴尬。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就是沈兰在打趣他,逗他玩。
这关系复杂的两人独处时,他总是占不到上风的。
各种事情上,都要被沈兰压上一头。
偏偏自己还没办法反抗,更没办法辩解。
“连环坞之事,如何?”
沈兰一边收拾头发,一边随口问了句。
刘卓然靠在梳妆台边的柱子上。
他伸手解下腰间葫芦,打算润润喉咙。
但见眼前沈兰瞪了一眼,便又乖乖的将酒葫芦放回去。
沈大家一会要表演呢。
若是沾上酒气,形象就差了些。
“唐九生据说突破了武道关窍。
说是又寻得奇遇,补了心魂缺失。
如今已入半步天榜,他还放出消息。
只要同道愿入连环坞,便将奇遇分享。”
刘卓然拨了拨散乱的头发。
语气冷漠的说:
“我去查看几日,他如今,必是转生恶鬼无疑。”
“呵呵。”
沈兰轻笑了一声。
她对着铜镜,看自己妆容。
一切无误后,她拿起手边美人扇。
说:
“果然如沈秋所料,蓬莱当真是见缝插针。
不会错过任何挑起仇恨的机会。
那些人被抽了心魂。
正是体魄虚弱,极便于夺舍。
想来,再过几月。
这天下间,那些老鬼就要遍地都是了。
仇恨啊。”
沈大家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她说:
“都是会互相吸引的。
他们会聚在一起,组成一股势力。
阻击沈秋,阻击你等。
眼见这江湖又要多事,也不知沈秋做好准备没有?”
刘卓然没有回答。
他是个不喜欢多言的人。
就和山鬼那闷葫芦差不多。
但他心里也是有算计,明的和镜一样。
现在沈秋蓬莱双方都在落子。
自东灵仙君被捉拿之后,双方的下一次争斗,已提上日程。
只是不知何时会爆发。
“你这次来,留几日?”
沈兰又问了句。
这次就是私人问题了。
刘卓然抿了抿嘴,看了沈兰一眼。
说:
“两三日吧。”
“嗯?”
沈兰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刘卓然。
冷声说:
“你把妾身这里当什么了?歇脚地吗?
想来就来,走的时候也不留个信。
莫非是贪慕美色,想让妾身用心服侍你刘大侠两三日。
然后再由你去闯荡江湖不成?”
“这次是急事。”
刘卓然解释到:
“花青已过来江南,正在陶朱山中休息。
我要去接他,然后往宁波去一趟。
唐九生的事情,有些疑点。
那送来礼物的人,是从宁波过来的。
或许那里,便是神秘的隐楼楼主所在。
我两得去那里看看。”
“宁波?”
沈兰皱起了眉头。
她说:
“那地方没几个江湖门派。
要说最大最显眼的,就是归藏山庄了。
你是觉得,蓬莱之事。
还和陆归藏家里有些关系?
归藏山庄,自陆文夫死后。
不是一向不参与江湖事吗?”
“我不知道。”
刘卓然摇了摇头,说:
“所以才要去看看,若是归藏山庄。
或者陆归藏也牵扯其中。
那麻烦估计就有些大了。
另外,我还有件事...”
刘大侠吞吞吐吐的。
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这副样子,引得沈兰非常不满。
她哼了一声,说:
“大男人家家的,如此模样像个什么样子!
妾身看你拔剑砍人时,也没有这么窝囊。
要说便说!
不说便走。
妾身要下去准备表演了。”
被沈兰这么一质问,刘卓然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沈兰,说:
“我与家中往来几封信。
家中父母,知晓我心中已有佳人。
便要我带你回家一趟,给他们看看。
我想着,待下一次事情结束后。
便带你往南海去一趟。
以前我沉迷仙道,让家人伤心难过。
如今便不想让家中父母再担忧我。
你随我回去一趟,能让父母安心些。”
“啊?”
沈兰一脸愕然。
她是真没想到。
刘卓然这次来,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是,见家长啊!
饶是沈大家见过大风大浪,也不惧江湖诸事。
但这会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如小鹿乱撞。
七上时间竟有些失了方寸。
刘卓然这个闷葫芦。
以往相处时,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的。
但他今日之言,也算是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希望,能和沈兰长期发展下去的。
但无奈,沈大家确实是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她握住长袖,脸色变化几次,也是吞吞吐吐。
想说。
却难以说出心中纷乱。
见沈兰如此窘迫模样,刘卓然也笑了笑。
他站直身体,温声说:
“你也不要焦急,我此行只是征求意见。
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我知,你我之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有些事,也得相处些时日后。
才能拿出来论说一番。
没关系的。
你我都还年轻,我会耐心等的。”
“你在这等着!”
沈兰咬了咬嘴唇,霍然起身。
拿起半边面具,扣在脸上,她面无表情的说:
“妾身要去表演了,一切事情,今晚再说。
顺便去洗个澡,瞧你风尘仆仆。
一身汗味,也不知把自己打扮收拾一下。
真是邋遢的很。
妾身当初是瞎了眼,怎会委身于你这样的男人!”
数落一番后,如花般的美人迈步走入琴房。
只是走出几步,又摸了摸头顶玉簪。
犹豫片刻,便回到梳妆台前。
将那玉簪,换成了木簪。
临走时。
还狠狠瞪了一眼刘卓然。
不多时,烟雨楼一层的大舞台上。
沈大家出场时,整个烟雨楼的欢呼。
似要把房顶都掀翻开来。
这些市井中人纯粹的很。
他们也不管江湖风闻。
什么沈大家乃是魔教妖女之类的。
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是纯粹的欣赏美。
欣赏这天下绝等的歌舞。
而在三楼之上,琴台边。
刘卓然站在那窗户边缘,靠在那里。
手里捏着酒葫芦,一双温和的眼神。
落在下方那如火焰般舞动的女子身上。
他脸色平静。
带着一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笑容。
初看时,美如炬火,妖艳非常。
再看时,身若幽兰,心似美玉。
最后一看,便如仙女起舞,大方端庄。
美而不妖。
都是人间风味。
他饮下一口酒,感受着身后剑鞘中千刃凌虚的震动。
脸上笑意便更大了些。
“师父,这便是我心中佳人。
你也很满意这女子吗?”
他轻声问了句。
琴房中一片安宁。
而在下方舞台上,沈大家如精灵一样舞起身姿。
她今日的状态非常好,就似融身于这歌舞之中。
心神安宁清澄。
往日被喜爱的那些欢呼雀跃。
今日在心里毫不在意。
这一曲歌舞。
也不是给那些欢呼者跳的。
在这繁华的烟雨楼里,她能感觉到那一人的眼神。
那种欣赏,赞美。
无声中传达着心意。
“应了他吧。”
沈大家张开双臂,犹如天鹅展翅。
长袖飞散,红裙摇曳。
在万众欢呼中,她想到。
“就随他去南海看看。
至于是否定下这浮萍人生...”
“以后再说。”
一曲舞毕,满堂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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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一派桃源仙境。”
陶朱山中,从西域昆仑,远道而来的花青。
正站在浣溪村入口处。
头顶有明月照耀,撒入这方山谷。
让眼前景观,都变得幽静起来。
又有潺潺流水,自山壁滑落。
飞流直下,落入溪水之中。
幽静而神秘,倒是合了花青心中所想风光。
他游历红尘,率性而为。
说是红尘洗心,也要浏览天下风物。
早知人间处处是风景,只要用心去看,总得寻得眼前这雅致景观。
身穿白色儒衫,还有些字迹遍身的花青。
这一次过来,身上也不只是抓着把扇子,腰间缠着软剑。
他身后也多了个古朴剑匣。
却不见剑柄。
去了一趟昆仑,才取回的东西。
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唰”
脚下起步,带起几缕风尘。
背着剑匣,眯眼尽是笑容的公子,往山谷中掠去。
只是尚未进村子,就见一人挡在身前。
村姑打扮,还带着斗笠。
手里也不握兵刃,就一把随手摘来的青竹。
但她挡在花青身前,却让这公子无法再向前去。
花青有种感觉,不管自己往哪个方向走。
眼前这女子一棍打来,自己都是躲闪不开的。
“这位,应是阿青姑娘?”
他停在原地,就如文士一般。
笑语盈盈的朝身前人拱了拱手,说:
“我乃花青,是沈秋的好友,约好在此地相会的。”
手持竹棍的阿青却没有回答。
村姑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人。
几息之后,她摇了摇头,说:
“你乃非人,别进来。”
“此处,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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