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诡谲

“沈大侠这一趟入江湖,当真搅得武林风起云涌,小女子远在苏州,都听闻那由关中,过潇湘,至广西,又到齐鲁的诸多事宜。

又与天下群雄争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真是让人感怀深刻,恨不能相随相看。”

浣溪村,琴房之中。

沈兰虽是客人,但这会却如主人一样。

以小壶木炭烹茶,很是端庄的为眼前的沈秋与瑶琴奉上茶水。

不得不说。

这妖女安静下来的时候,真有一副赏心悦目的大家风范。

当然比自家爱妻还差一些。

不过妖女会吹捧,说话又好听,把个沈秋祸乱江湖的事情,硬生生吹的如大侠游历天下一般。

惹得瑶琴捂嘴轻笑,她时时与夫君交流信件,自然是知道,自家夫君这一趟行走江湖大半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吹捧的话就不必说了。”

沈秋倒是无所谓。

他端起那热茶,在嘴边吹了吹,又饮下一口茶水,这是沈兰带来的好茶。

温热一口饮下,唇齿留香,还有甘甜余韵。

“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沈某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比当年的魔教都臭出许多。”

他放下茶杯,说了句。

沈兰那边露出一抹笑容,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回应到:

“这倒是事实,若魔教此时还在,像沈大侠这样横行无忌,心狠手辣的人,必然是上好的苗子,要被各家拉拢呢。

妾身倒是很好奇,眼见沈大侠叛出正道,那张楚国师,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你想让他有什么表示?”

沈秋看了妖女一眼,他说:

“招揽我?

他不会这么做的,那人很清楚?我与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也根本没做这等无用功。

如今我和他之间,泾渭分明。

井水不犯河水。”

“确实?张楚那人心思阴鸩?这些年行事越发缜密了些,若没有沈大侠珠玉在前?他怕就是这江湖里风头最盛的那一批了。

沈大侠此行多在西南中原地区,可能并不知道燕京那边的隐秘?我五行门人传回消息?本被确认死亡的通巫教主高兴,在燕京城下出现过一次。

但随后就在西山别院的火并里,再度被张楚和小国主联手灭杀,连尸体都被烧掉?据说只剩下了个颅骨。

据说张楚在数个场合?都公开表示,他与沈大侠你,乃是神交好友。

还说,虽道不同,但心向往之呢。”

沈秋听完?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沈兰见状?也摇了摇头。

从红袖中取出一份传递消息的纸张,递给沈秋?语气温婉的说:

“罢了,不说他了?沈大侠上次请小女子查隐楼机密?妾身为此专门去了趟临安?算是幸不辱命,得了这些。”

沈秋接过手中几尺见方的信,他心中想到:

“之前在杨北寒和五龙山庄那里,也得了些蛛丝马迹,现在和临安那位给的消息,相互印证,算是确信下来。

欲击蓬莱,必先断隐楼!如今看来,那神秘的隐楼楼主,就隐藏在宁波城中。”

沈秋的表情严肃一些。

他摩挲着胡须,闭目思索。

几息之后,他睁开眼睛,对沈兰说:

“沈大家回去苏州后,替我送封信去燕京,给张楚,那人所行所作,我不想管,但事关蓬莱,就由不得他再耍小心思。

另外,临安那边,也可以适当走动,但不要联系过多。”

“哦?”

沈兰眨了眨妖媚的眼睛,她说:

“你这是,要和张楚合作一次?妾身还以为,他给你下了那么多绊子,你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呢。”

“事有轻重缓急。”

沈秋回了一句,他不再纠结和张楚相关的问题。

而是问到:

“沈大家此行来浣溪村,除了送东西之外。似是还有些要务,要告诉沈某?是宁波之事吗?

我回来的路上,就听人说,宁波那边,有倭人现身了。”

“是。”

说起情报正事,沈兰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

她放下手中的美人扇,轻声说:

“自大半月前,就有倭人商船,在宁波靠岸,着实引发了一些风声。

但商贾之事,自不必多说。

妾身所说的要务,依然和蓬莱有关。

刘卓然与花青,这些时日,一直在宁波周围查访,据他们所见所闻,说是那地方出现了很多‘江湖异人’。

他们行踪诡秘,好像在筹备些大事。

城中还多鬼神之言,这半月中,最少十五起伤人失窃的事件里,都有些惹人玩味的细节。

宁波天童寺中,也多了些变化。

据说惊动了自金陵之战后,就极其低调的涅槃寺,有大批涅槃僧众,自临安,往天童寺去。

表面上说是与天童寺佛家同道,探究佛法,但据我五行门人所见,那些涅槃僧众里,有少一半,都是武僧。”

说到这里,沈兰停下话语。

她看着眼前陷入思索的沈秋,说:

“妾身知道,自太行山事后,江湖五大宗门中,有三个都和沈大侠接触过了,唯有涅槃寺不动如山。

但现在看来,涅槃寺,似乎也有自己的打算。”

“又是宁波...”

沈秋的手指活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里信件,突然想起了金陵那诛邪大会上,现身过一次的陆玉娘。

便问道:

“这些事情里,有和归藏山庄相关的细节吗?”

“暂时没有。”

沈兰摇了摇头,又端起茶杯说:

“但刘卓然觉得这些事情,和归藏山庄有些关联,他一直在寻找蛛丝马迹,不过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那家江湖豪门,一如以往般低调的很。”

沈秋点了点头,问到:

“陆归藏呢?”

“据说在山庄中结庐修行。”

沈兰不愧是可信的情报头子,这些消息信手拈来。

“那天才剑客,自金陵回返之后,就再无消息,不过倒是很符合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有小道消息说,陆归藏的武艺已到瓶颈,此番结庐修行,若不出所料,破关之后,就可达天榜半步之境。

甚至直入天榜都有可能。”

“这就是胡说了,欲达天榜,哪有那般简单?”

听到这话,沈秋咧嘴笑了句。

果真是三人成虎,这传言越发离谱,一下子跳入天榜之境,绝无可能的,那道挡住天下武者的瓶颈,乃是真正的水磨工夫。

天赋根骨,决计代替不了数年如一日的苦修。

哪怕以陆归藏那般绝世璞玉,也是一样。

“妾身也知道这传言不可信。”

沈兰并未笑,她认真的说:

“但问题是,大家都这么说,传的有板有眼,不只是宁波,整个江南武林,都有如此流言。”

“嗯?”

沈秋的表情变化了一下,他感觉到了沈兰话中的其他意味。

对于高手而言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江湖人几乎人尽皆知,但偏偏所有人都在这样说,就好似窥破未来,笃定之言。

那这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这是,在造势。

“看来必须得去趟宁波了。”

沈秋打定了主意。

他扭头看着瑶琴,颇为遗憾的说:

“本还打定主意,此次回来,要陪你和青青,好好过个春节呢,又要食言了。”

“夫君有这个心就好。”

瑶琴并不在意。

这江南姑娘也不是伪装,她伸手握住沈秋的手臂,轻声说:

“世人皆说我家夫君乃是在世妖魔,但我知,夫君所做,是真正救国救民的大事,若不得败除蓬莱贼人,我与夫君多过一个春节,又有何用?

再说了,我两还年轻的很,以后多得是时间相依相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呀。”

沈秋摇了摇头,也不在意沈兰就在眼前。

伸手将爱妻抱入怀中,他说:

“太迁就我了,让我良心越发不安。”

“是啊,某些人良心不安的很。”

沈兰看着眼前沈秋和瑶琴甜甜蜜蜜,当她面秀恩爱,便一边狂吃狗粮,心里骂着狗男女。

一边开腔,语气酸刻的说:

“为了抚平心中忧虑,便去洞庭湖畔,见了情人,怀中抱着这个,心里想的那个,沈大侠不只是武艺高绝,情场也是得意的很呢。”

“是啊。”

沈秋没说话,瑶琴却先开口说道:

“我家夫君乃是有福运之人,不比剑君那般命运坎坷。不过剑君却是清秀一些,又有君子之风,潇洒之气。

或许在宁波一行,也会多出几位红颜知己...”

“他敢!”

沈兰冷声说了句,引得沈秋和瑶琴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不管眼前这位红姑,在江湖上恶名多盛,手段多么残忍。

这刘卓然,果真就是她心中逆鳞。

触碰不得。

“砰”

琴房之外,传来一声闷响,打断了房中欢快的气氛。

沈兰若有所感,起身向外看去,就见村落边缘,远方荒地上。

她心爱的秀禾,正在被一个背后长着四只爪子,有反曲牛蹄的古怪机关人追着打。

身材娇小的秀禾挥舞着两把倭刀。

每每试图反击,都会被身形修长健硕的对方轻易化解,又被以蛮横巨力,打倒在地。

两者都是机关人,不惧刀砍斧伤。

但这么一边倒的受虐,依然让沈兰面色微变。

她还看到了骑在一头虫子机关兽背后的范青青,正挥舞着双手,大呼小叫。

似乎是在为己方加油助威。

“沈秋!”

沈兰扭过头来,大叫道:

“你管管你家熊孩子!若是伤了我家秀禾,妾身必不与你罢休!”

“淡定。”

沈秋摆了摆手,说:

“都是艾大差做的机关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坏?

秀禾乃是作战用的机关傀儡,你却把她当玩物在养,我也知那篡命蛊的由来,若是不让它经常战斗,便会让秀禾的战力严重下滑。

青青虽是在玩,但也是在帮你唤醒秀禾的战斗本能。

这是好事,不必插手。另外,咱们之间那事,已经耽搁的够久了。”

沈秋抬起头来,端起茶水,看着沈兰,他说:

“沈大家已思考多日,欲入我忘川宗乎?”

“没好处的事,不干!”

沈兰这会因秀禾被打,正在气头上,随口甩出一句气话。

但下一瞬,她的手臂,就被冰冷的天机无常扣住。

妖女脸色剧变。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她根本没觉察到,沈秋是何时出手的。

那人速度已快到超过她反应力。

她本能的要抽出手指。

但下一瞬,灵风在两人之间吹起,还有沈秋那低沉的声音。

“这可由不得沈大家你了,此行既然来了浣溪村。

就趁这机会,入我门墙。

予你幻梦五日,修得神魂,算是入门。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忘川宗人。

彼岸行走,专司谍报暗杀。”

下一瞬,沈兰的心魂,就被那越发狂躁的灵风牵引,拽入幻梦武境,她并未做太多抵抗。

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若真不愿与沈秋同行,自然也不会亲自来浣溪村了。

沈秋伸手在沈兰手臂轻轻一拍。

忘川真气柔和拍打,将失去呼吸的沈兰躯体,推到床铺之上。

在他身后,瑶琴也站起身来。

她摇曳着身姿,与沈秋一起离开房中,又上了二楼。

两人在窗户边,看着远处青青玩的开心。

小师妹轮流指挥黄泉七魔,轮番吊打秀禾。

这机关人斗殴大赛,看上去激烈的很,甚至把闭门制蛊的玄鱼都惊动了。

很快,两个丫头就分化阵营。

一方四人,开始打斗起来。

“夫君。”

瑶琴靠在沈秋怀里,她带着一抹安心的神情。

轻声说:

“此番去,和慧音姑娘,聊得好吗?”

“还行吧。”

沈秋也不以为意,扶在瑶琴腰间的手,向下缓缓滑动,他说:

“她性子倔强些,说要走自己的江湖路,直等到年老之后,握不动剑了,再舍了脸皮,来我两人之间,咱们三个一起活到入土之时。

但我觉得,她可能没那个机会了。

待到斗败蓬莱,灵气复苏,大家可以活很久很久呢。”

“大白天得。”

瑶琴感觉到了沈秋的手指活动,又被坏人夫君在耳垂轻轻一吻。

便感觉身体有些发烫。

她脸颊通红,腰肢轻轻扭动,似是要摆脱爱抚,但又像是诱惑万千,诱敌深入。

已是夫妻,亦有闺房之乐。

她不愿做这白日宣淫,可惜熟透的躯体却并不顺从。

毕竟,大半年不见了。

热情也在酝酿,又知晓夫君几日之后便要去宁波。

短暂相聚,又要分离,时不我待。

那股热情,便于此时,破堤而出。

“哐”

窗户被气机牵引关闭。

下一瞬,便有衣裙落下,沙沙作响,还有如天魔欲女,那低沉妩媚的声音,自房中缓缓响起。

像那落月琴动,琴弦撩拨,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如他般漂泊,似永远是船的宿命。

而如她般港口,却是那暖心的港湾。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