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态的变化

漫长的会议随着一个话题的结束，另一个问题再次被挑起，自始至终，主持这次会议的萨拉扬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说出他主动召开会议的真正目的。

即便是他忍不住敲起叮当作响的议事锤，也很少有人理会他。

索恩百无聊赖的靠在椅背上，倾听着被狂风刮得哐当作响的窗扇。

坠龙峡谷经常掀起狂风，尤其是山顶的风特别大，有时像狼嚎似的呜呜直响，听起来阴森可怕，有时四面八方乱卷，像不知怎么好而决定乱撞的深渊恶魔。

饶是如此，这呼啸的风声依旧压制不住在坐大多数人高涨的热情，他们正在为了各自领地的利益与尊严、为了威信与统治力，争得脸红脖子粗，吵得不可开交。

斯托曼镇的伊沙克正在指责号角镇的人，声称亲眼目睹了号角镇放纵他们镇子居民去翡翠河中洗澡，他们污染了翡翠河清澈的河水，居住在号角镇下游的斯托曼镇深受其害。

这就是他不太喜欢参加这种会议的原因。

有这个闲工夫，他宁愿去大剑痕山脉中多砍几只高挂悬赏榜的怪物，赚取一点赏金。

可惜，现在的他突然对杀怪升级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的实力自三年前至今都一直停滞不前。

看到今天的霍拉特仿佛看破红尘似的主动放弃完美进阶，选择提升实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去这么做。

但这个一闪而逝的想法最终还是被他强行清除得一干二净。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

是不甘心？

还是对强大实力的无比执着？

或许两方面都有吧，望着窗外，有点出神的索恩心想。

随着伊沙克指责号角镇的人，铁马镇的人也立即站起来帮腔，讲述着他们经常在翡翠河水中发现漂浮于水面的污秽。

翡翠河是整个荒野的母亲河，我们绝对不能让这条滋养万物的河流步入阿三恒河水的后尘。

而且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号角镇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巨魔、食人魔、狗头人…….

索恩没有理会他们讨论的话题，因为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他所居住的瀑上镇处于翡翠河的源头。

如果真的较真的话，那只要他在瀑布里洗个澡，下面的人岂不是全部都要喝他的洗澡水。

事实上，他经常这么做。

此时的他只是有点不太甘心的为什么别人可以做到完美进阶，而自己却无法完成，所以他想证明自己一定也可以办到。

曾经，他幻想过自己是一个盖世英雄，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改变世界。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又知道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狗屁英雄。

也许是他看透了人生的真相之后。

也许是经历了事与愿违的事情之后。

亦或者遭遇过重大的磨难和创伤之后。

让他终于明白了，也接受了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的事实。

曾经的地精巫师玛尔维莎，现在被世人称呼为‘地精与智慧女神’，但祂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如同大理石般平静、冷淡。

至少大理石还会被太阳所温暖，而祂永远不会！

封神真的如祂所愿了吗？

从神像那淡淡哀伤的表情和两滴留下的眼泪就可一窥究竟。

而索恩却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一个心情好了会开心，伤心了会难过的人，一个如果不努力付出就不会有回报的人。

同样还是一个有着爱与被爱的能力的人……

他有时也会犯错，会情绪化，会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但尝到爱情滋味的他，却懂得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甜蜜、幸福的东西，这无疑是值得让他珍惜与守护的东西。

他甚至还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自己而转，每个人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总而言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所以他的目标就是拼尽全力做到与众不同而已，就这么简单，没想象中那么复杂。

终于想明白的索恩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尽管呼啸的狂风还在山顶奔腾，仍有一只渡鸦嘎嘎怪叫着扑棱起小翅膀逆风而行。

面对斯托曼镇与铁马镇义愤填膺的指责，号角镇的战争巨魔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他铿锵有力的反驳声一下子吵醒了远山镇两位已经快要打起瞌睡的加洛德和格斯特。

号角镇的科翰多冷冷地望着铁马镇的人，因为对方说他们的人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荒野怪物。

至于洗澡，他并未否认，但三个镇子相距那么远，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水质的问题。

维护自然平衡的德鲁伊都还没有说什么，你们倒是先跳起来。

他甚至表示等会议结束，亲自前往下游查看。

同样的争吵占据着很多次会议的时间。

可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两边丝毫占据不到上风。

除了铁马镇、斯托曼镇和号角镇外，其他人从来不会参与到他们无聊的争吵话题中。

当然，矛盾的集中点，也大多在他们三个小镇之间。

这时的索恩，心境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黑色双眼也因下定某个决心而变得坚定。

“砰！”

在众人尚未察觉到变化的情况下，他伸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起身向所有人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别吵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震响与呵斥，将大多数人都吓了一跳，整个会议室骤然间变得落针可闻，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了似的。

沉默再次降临，唯有呼啸的狂风拍打着窗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没有人会关心这个年久失修的窗户为什么每次都么吵闹，他们纷纷将疑惑、震惊、不解、惊讶的目光投向起身的半精灵游侠。

索恩那双宛若利剑般的双眸环视一圈，大多数人都仿佛被深渊凝视似的，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尤其是曾经亲眼目睹过「战栗凝视」的铁马镇两人，直接低下脑袋，望着脚下风尘仆仆的战靴。

此时，刚好起身的索恩流露出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的就好似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

若是只论外表的话，其实他的打扮看起来非常朴素简单。

三年的风吹雨打，他那原本略显清秀的面孔早已被颇有几分沧桑感的坚毅取代，看起来更加成熟与稳重。

像往常一样，他穿着极为单调的黑色束腰上衣和长裤，然后套一件黑色斗篷，不知名材料制作的岩灰色腰带和暗金色扣环系在腰间，两柄带鞘利剑悬于左右。

如果是真有变化的话，那就是被他时常喜欢笼罩在头部的兜帽很少有被重新戴起的机会，甚至成为一件装饰品。

背在身后的复合长弓与箭袋也消失不见了。

有人却在战斗时发现，他的手中总是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凭空出现消失的长弓和利箭。

索恩静静地站在原地，披在身上的斗篷无风而动，周身也散发出一股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这让领主们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非常疑惑和震惊这位在会议室里一直保持低调、几乎很少发言的游侠为什么像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此时此刻，索恩外露的气势，给他们的感觉就仿佛一位始终保持低调、以普通人身份与他们相处的人，突然对他们说；

原本想与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但换来的却是疏远，现在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想到这里的领主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这位时常保持低调的游侠若是真的愿意的话，他的巫师塔几乎可以吊打在做他们所有人的势力。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对所有小镇的成长都做出过很大的贡献。

瀑上镇就不用提了，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号角镇的兽人部落是他拯救，最终安居于此的。

智慧神殿地精牧师们，因地精之神对索恩表达的善意，对他的吩咐会尽可能的去帮助与完成。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声令下，兽人和地精大多都会追随与他。

斯托曼镇的伊沙克更不用说，若不是索恩的帮助，早就化作一具只知道杀戮的恶魔，最终下场就是死在自己的同伴手中。

铁马镇被赤铜龙统治的苦逼时期，也是由索恩一手将其驱逐成功。

至于暮光镇，索恩先后两次帮助过他们面对外敌的入侵，他的贡献是暮光镇的所有高层有目共睹。

即便是刚刚成立的远山镇，也同样得到过他的帮助。

塔兰村的夜晚，没有他的两次出现，远山镇的遗民恐怕早已死在马拉的猎杀仪式中。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另一个问题。

如果索恩想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整个荒野领地的统治者，到底有多大把握？又有多少人会同意？

若是他真的敢提出这个条件，他们这些领主拒绝的话，迎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的领主们再次望向这位神色平静的游侠时，内心隐隐有点担忧起来。

因为若是想要在荒野中推举出一位统治者的话，最合适的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位游侠。

至于其他人，没有一个合适的。

安静的会议室内，暮光镇的萨拉扬皱着眉头，凝重的双眼盯着桌面上冒泡的啤酒杯，而瀑上镇的卡洛斯微笑着对其轻轻点头。

斯托曼镇的阿凡达对视上同伴伊沙克的眼睛，仿佛在极力确认什么东西。

号角镇的虎人游侠赛鲁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留给众人一个带着斑斓条纹的侧脸，望向窗外的渡鸦。

战争巨魔科翰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索恩，他的微笑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

铁马镇的人流露的则是不安与担忧。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猜到的是，其实索恩并未想这么久远，他的呵斥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会议，回到瀑上镇，为自己的完美进阶做准备。

为了追杀那头号称‘萌新杀手霍格’的豺狼人，浪费了他大量时间，以至于他已经近半个月没回去，这是他近三年来，第一次外出这么长时间。

也就是说，这群人被索恩一个眼神吓得脑补的东西有点过多了。

索恩淡淡地环顾四周，发现一双双望向自己的奇奇怪怪的目光，他眼眸微垂，稍作思索，顿时会意出了其中的大概含意。

想到这里的他眼神古怪地瞥了众人一眼，脑海里再次想起会议刚开始时，卡洛斯对萨拉扬说过的一句话：

没有原则地跟别人和平相处，在我看来就是懦弱。

原来如此！

索恩看一眼面带微笑的卡洛斯，终于领悟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想明白的游侠神色一正，故意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掷地有声的道：

“我们成立联盟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落难的同胞们建立一个专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如果你们认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太清闲的话，那么我并不介意……”

索恩话说到一半，并未直接点明，便停了下来，然后重新坐到椅子上，像往常一样保持着沉默。

至于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或许只有统一的政权才会走得更远，持续的更久，索恩心想。

不过，他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完美进阶到英雄层次。

毕竟以他如今二阶的实力，虽然在玩家群体中仍然处于不败之地，但压制力却不是很强，很难对三阶玩家做到一招毙敌，让他们心服口服。

若是等实力到达三阶，这些反复横跳的家伙还不安分的话，他不介意提着手中利剑，把玩家势力整合到一起。

自从巨魔老管家来到瀑上镇，这老家伙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向他提及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都未曾放弃过。

这使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也在慢慢地发生着改变。

如今，他很是含蓄的话语已经刻印在所有人的心中，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或许，有些人会因此仇视或者嫉妒自己，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为什么说‘竞争并不是推动人类前进的动力，嫉妒才是’。

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由嫉妒而引发的行动往往力度更强。

这是一种强烈的欲望，去争取、去得到、去占有、去证明自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