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结束

鲜血顺着潘蓉的胳膊流的到处都是，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循着血的气息，僵尸调转方向跳了过来，它猛地一跃，瞬间便落在了潘蓉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

赵思诚见状，当即屏住了呼吸。这种时候自己已经不能强出头了，眼看僵尸离开后，他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朝着凌云等人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想要集合其他同伴的力量想想办法。

跑，不能停下。我一定有办法……一定能甩开这个怪物的！

潘蓉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眼前的僵尸了，但若是不引走它，所有人都会被它杀死。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光靠躲藏，根本撑不到任务结束。如今她只能赌一把，赌凌云跟苏离这两个聪明人，能不能找到破解任务的生路了！

潘蓉急促的呼吸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她的动作愈发迟缓。

脑海中还充满着复杂迷茫的念头，黑暗中她踉跄了一下，一不小心，踩空了脚下的台阶。

潘蓉惊呼着，整个人狼狈的沿着几十层台阶滚到了地上，下半身从之前的痛楚到现在毫无知觉，再也无法动弹了。

“不行了，我好像已经……到极限了……”

潘蓉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直到一声巨大的脚步“咚”的落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她猛地一怔，愣在了原地。

果然……只能到这里了吗？

潘蓉噙着泪花，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想象中被撕裂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那黑色的尖锐指甲即将刺穿潘蓉的身体的瞬间，一根镶满了铁钉的木棍夹杂着劲风袭来，重重地砸在了僵尸的后颈上。

“还没有结束！”

凌云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双臂发力，攥着木棍猛地一挥：铁钉刮擦着僵尸纵横交错、布满沟壑的脸，连带着青黑色的血液和碎肉一起，打落了僵尸口中几颗锋利的獠牙。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苏离跟赵思诚一瘸一拐冲了出来，二人各持墨线一端，以僵尸所在位置为圆心，朝相反的方向奔跑，很快便再次将它困住。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潘蓉看到同伴的身影后，心里既高兴，又感动。

僵尸本想再度挣脱，然而皮肉却“滋滋”冒着白烟，令它痛苦地嚎叫了起来。这一次，墨线浸泡了公鸡血，专门用来克制其体内的女鬼。

“这一次咱们物法双修，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逃！”

赵思诚咬紧牙关，看到不远处差点为了大家牺牲的潘蓉，一时间，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攥着手中的墨线，看着掌心的鲜血不断滴落，口中念念有词。

“胖子，你疯了？！”

凌云牵制着僵尸，听到赵思诚那边的动静后，当即意识到他要以自己最后的性命为筹码，使用第三次血咒术。

然而凌云想要阻止，还是来不及了。一道红光闪过，赵思诚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艰难的抬起头，朝凌云露出了惨然一笑。

失去意识的瞬间，沾满赵思诚鲜血的墨线飞速抽离。

僵尸一声嘶吼，震开了另一头的苏离，苏离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因为脑震荡的缘故，恶心的吐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倔强的攥着墨线，试图再次从地上站起来。

僵尸眼中凶光大现，调转方向就要扑向苏离。

凌云见状不妙，挥动着手里的武器试图阻止对方。僵尸的注意力被他所吸引，伸出铁钳般的右手，直接掐住了凌云的脖子，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凌云挥动着木棍，使尽最后的力气砸向僵尸，却被它用另一只左臂挡住了。

僵尸反手一拧，凌云的整条右臂被齐刷刷撕断，伤口处顿时流出了大量黑血，尸毒的腐蚀和断臂的痛苦令他忍不住嘶吼了起来。

尖锐的指甲刺穿了凌云的身体，僵尸右手一挥，凌云整个人像一块破布般，被甩到了墙边。

“我……我不能死……”

看着不远处重伤的同伴们，凌云心里悲愤交加，无力回天的绝望蚕食着他最后的意志。

失血令他感到头脑昏沉、身体愈发冰冷；伤口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之下的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云倒在血泊里，艰难的从怀中摸出了那瓶昂贵的治疗药水，一饮而尽。

药水及时止住了伤口的血，却无法阻止尸毒的蔓延。

“哐当”“哐当”

就在意识游离之际，凌云隐约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努力睁开眼，视线之中，一条散发着黑雾的铁链蓦地从黑暗中探了出来，缠在了僵尸的脖子上。

铁链的尽头，紫袍拘魂鬼眯着眼睛，左手握着名册，右手轻轻一扯。

紧接着，凌云便看到僵尸体内的女鬼被铁链从僵尸体内拽了出来。

这是……赵思诚召唤出来的？！

众目睽睽下，拘魂鬼将名册收回腰间，也不管接下来的残局如何，直接拖着链子尽头疯狂挣扎的女鬼，消失在了黑暗中。

失去了女鬼的力量，凌云明显感觉僵尸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强撑着站起身，黑血顺着伤口滴滴哒哒撒了一地。凌云用左手从口袋里抓住一把仅存的糯米，洒向了丧尸的面部。

糯米灼烧着僵尸，它那恶心的脸上顿时冒出了白烟。与此同时，凌云发动瞬移异能来到了赵思诚身边，捡起了先前他手里掉在地上的墨线。

另一头，苏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克服着脑震荡带来的不适，逼迫自己跑动起来，与凌云合力缠住了僵尸。

“快，点火！”

凌云脸色惨白如纸，尸毒入侵再加上刚才异能的使用令他开始感到天旋地转，若不是仅靠这最后一点意志支撑，恐怕自己早就倒下了。

而潘蓉也咬着牙，艰难的匍匐到了苏离身边，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

“去死吧！”

潘蓉颤颤巍巍的擦亮火柴，丢向了僵尸的脚边。

之前僵尸身上的汽油未干，再加上刚才的缠斗，油顺着它的衣角流在了地面。

一瞬间，火焰迅速蔓延至僵尸全身，在烈火的吞噬下，僵尸咆哮着，脸上、身上的皮肤如同墙皮般纷纷剥落，继而化为一股黑烟，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火焰转变成了青绿色，在烧的劈啪作响的焰火中，逐渐浮现出了钱小豪扭曲的脸。

天空中飘下了灰色的絮状物，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像一场黑色的雪。

众人所在的巷子和不远处的大厦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缓缓飘向空中。

这足以表示，钱小豪的精神世界正在逐渐崩塌。

“放下吧，从始至终，你都在折磨自己罢了。”

凌云拖着半残的身躯站起身，注视着火堆里那张痛苦的脸，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善念，你的潜意识里并不想伤害我们。否则，当我们两次面临危机的时候，小白跟杨凤不可能出现。”

但凡鬼物留世，总是因为怨气难消。放不下，是因心有执念。

如果说鬼是逝者自己的执念无法消散凝聚而成，那么僵尸，就是他人的执念。

“在这个故事里，化为僵尸的冬叔是梅姨不愿失去丈夫的执念；是病入膏肓的阿九妄图借命的执念；跳脱故事之外，却是你穷尽半生所追寻的演员执念。一念执着，执念入魔。生死善恶，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昔日钱小豪那些视若珍宝的照片雪花般飘洒而下，落在火堆里被烧成了灰。凌云捡起了其中一张照片，看着上面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钱小豪的脸，目光黯淡。

人生在世，穷极一生，都将时间花费在了试探前途，以求照见未来的路上。

然而生命即将结束，回顾之际，才偶有机缘破开迷雾中的路，看见来去因果，得以解脱。

“你演过的那些作品，给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带来了满满的回忆与欢乐。僵尸不死，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它们。即便沧海桑田，岁月翩跹，这些作品依旧会是后人心中永不磨灭的经典。现在，这场没有观众的戏，也该谢幕了。”凌云说道。

火焰中，那些电影片段、钱小豪的辉煌生涯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切换闪过。

“是吗……那就好……”

听他说完后，钱小豪闭上眼，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谢谢。”

“再见，钱小豪。”

凌云将最后一张照片丢进火堆。

火焰吞噬了执念不消的灵魂，驱散了黑夜，照亮了天空。凌云抬起头，看着空中缓缓飘落的灰雪，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切……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