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夜

卫崇明视力最好，他细细辨认了一番，低声对同伴说那并不是玩家，而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她手中拿着扫帚，看上去像是在清扫着什么。

“不会是变异丧尸之类的东西吧？”小龙简直不敢相信，如今这座森林里除了玩家，还有其他活人。

“看着不太像……谁家丧尸会在那扫地啊。”

凌云观察了那老妇一阵子，眼看再过不到半小时天色就要完全暗了，他对沈听澜说道：“沈哥，我先带几个人过去瞧瞧，要是没问题，你们再进来。”

“嗯。小心行事。”沈听澜带着其他同伴退到了一旁。而凌云、卫崇明、赵思诚以及休伯特歇下了背上行李，谨慎的走进了那家农舍。

农舍周围有一股骚臭的味道，而越接近农舍，味道愈发明显。

看着前方扫地的老妇，四人默默攥紧手中的武器。

因为他们注意到，老妇清扫的那片地方染有大片血迹，旁边的铁桶边缘残留着暗黑色的污渍，而那高高隆起的积雪下面，似乎掩盖着什么东西。

老妇身后有一间两米高的农舍，墙体由石块堆积而成，石头已经有点发黑，爬满了青苔。农舍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眼前老妇一身典型北欧农户的打扮，银灰色的头发盘成一团，脏兮兮的灰色头巾包裹着脑袋，身上穿着一条臃肿肥大的白色蕾丝边连衣裙。

听到脚步声，她放下手中的扫帚，僵硬、迟缓的抬起了头。

橘色的灯光下，老妇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她的瞳孔是浑浊的暗绿色，额头脸颊长着大片黑斑，像是被泼上了许多墨点；脸上的褶皱挤在一起，脸象树皮一样粗糙。

老妇死气沉沉的站在雪地里，头顶、肩膀上堆着积雪，像是没有生命的活物。

她那浑浊的目光缓缓从凌云等人身上扫过，半晌，晦涩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是另一批来调查森林的学者吗？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啊……”

卫崇明顿时绷紧了身体，从后面扯了扯赵思诚的衣袖。

赵思诚紧抿着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尽管面前的老妇看着吓人，但自己并没有感应到鬼魂的气息。

而她的话也让四人确定，南边的新人队伍已经先他们一步进了村。

“是的，老人家。我们路上有事耽误了，所以晚到了些。”凌云不动声色的问道：“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吗？”

“嗯，他们是下午来的。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一脸惊恐，似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队伍里还有人受了伤，现在已经在科罗尔家里歇下了。”老妇指着不远处一处飘着炊烟的农户道。

凌云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认为对方并没有说谎。虽然隔的有些远，但每家农户烟囱里飘出的白烟，都散发着保护性物质的气息。可以确定，除了老妇外，这里还有一部分没有被感染的村民。

既然手册上标注了村庄的位置，就证明先前进入森林的军队都曾入住过此处。若是村庄真有问题，一定会被标注出来。

想到这里，凌云礼貌的询问：“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不知道您方便吗？”

果然，老妇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凌云的请求：“当然。看这天气，雪应该会下一整晚。我这里有一间仓库，上次路过的部队走前还特意修缮过，可以让你们暂住一阵子。”

凌云连忙露出了一副感激的神情，连连向她道谢。

“没关系。调查森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大家都希望军方可以早日找到毁灭它们的法子。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眼前的老妇虽然模样恐怖，但语气却十分温和。从周围被打扫的井井有条的环境来看，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并且早就习惯了部队进入森林的事情。

而她和那些村民能一直生活在此，为调查队提供食宿，就证明这村子比昨天的庇护所要更加安全。想到这里，凌云一行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如此看来，眼前的村庄里确实住着寥寥几户为数不多的原住民。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并没有随着军队离开，而是执意留在这恐怖的地方继续生活。

“恕我冒昧问一句，您和其他人为什么不肯离开呢？”凌云问道。

老妇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从胸口拿出了一条镶嵌着红色水晶的吊坠，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黑白全家福，语气满是伤感。

老妇说，自己名叫卡洛琳·卡纳斯，在森林变异前，他们一家人在此处经营着一家养鸡场。

她说着，扭头望向森林深处，随后告诉四人，十五年前，自己见证了发生在阴暗森林中的惨剧的全过程。

在部队抵达前，她的丈夫和儿女便因为误食毒菇感染了病毒离世。半年前，弟弟外出砍柴，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有村民在森林里捡到了他贴身携带的怀表，怀表上沾满了鲜血，弟弟则不知所踪。

“我孑然一身，年纪也大了。就算离开森林到外面生活，又有什么不同呢？”卡洛琳太太颤抖道：“那些留下的人和我一样，我们都在等亲人回家。”

凌云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吊坠里的照片，指着左边一名中年男子询问：“是他吗？”

“没错，这就是我弟弟卢卡什。”卡洛琳太太呜咽着将吊坠捂在了胸口。

卫崇明等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她的弟弟早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然而凌云却握住了老人冰冷粗糙的手，诚恳的一字一句道：“放心吧夫人，我们接下来会继续往森林里走。如果遇到您的弟弟，一定会竭尽全力营救他，告诉他您还在家里等他。”

有时候，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残酷的真相，人总会将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上。弟弟的归来，便是支撑卡洛琳太太活下去的信念。

“真的吗？那就麻烦你们了。”

卡洛琳太太浑浊的眼中骤然有了光彩，她紧紧握着凌云的手不断道谢，良久，这才拭去眼角的泪珠，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们饿了吧，需要我准备些吃的吗？”

卡洛琳太太说，下午来的部队里有伤员，为了让对方补充营养，自己还特意宰杀了一只活鸡送了过去。

听她这么说，赵思诚头点的拨浪鼓：“拜托您了，我们都快饿死了！”

“好，我这里也很久没接待过客人了。只有一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卡洛琳太太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没有牙齿的黑红色牙床。

这一次，众人再也没有感觉到恐怖，透过老人的双眼，他们看到的是善意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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