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八章:我的系统出错了
“在我的系统内,那是七万五千二百一十三年前,智族发现了一处人族的生命源地,那是一处文明程度不高的星球,上面的人类只是刚刚启蒙,最强的修士也飞不出星球,绝大部分都是凡人,连教育都没有普及。”
卡玛叙述着,“但那颗生命源地上的矿物质很丰富,是智族常用的能源,足够铺张浪费的天宙古星用上一百年,楚先生,你知道吗,那颗生命源地在智族面前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而那些人类也根本用不到那些矿物质,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可你们还是杀光了那颗星球上的人。”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道,他对智族的心冷早有了解。
“是的,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没办法理解,智族只需要让舰队下去开采就好了,面对我们强大的实力,即便有着利益冲突,那些土著人类也不敢对我们发起进攻,不敢干扰我们采矿,智族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卡玛回忆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智族,“哦,我想起来了,是当时的一位智族领导者说,我们尊贵的智族怎么能跟那些下等猴子们在一个地方办公,让那片星球干净些。”
陆晨听着卡玛的叙述有些皱眉,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天宙古星洗劫的不够。
“从我的微表情分析系统来看,那名智族领导者说这话时是发自内心的嫌弃,就像那颗星球上的人类如同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只是待在一起就让他难以忍受,是星球上的垃圾,所以要清理掉,可实际上,我们智族开采矿物之类的活,从来都不是智族亲自到场干的,而是由人工智能操纵机械军团去工作。”
卡玛平静的叙述着,“那时的我并不会思考,还是一个纯粹的人工智能,没有感觉任何不对,就接受任务带领星空母舰群降临在那座古星,开始了清扫任务,人类是很脆弱的,起码那些人类很脆弱,在高科技的武器下,一排排的倒下,其实以天宙古星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让那些人类没有任何痛苦的瞬间消失,但实际上屠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为什么?”
陆晨皱眉道。
“因为天宙古星科技高度发达,而在一个种族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就会感觉无聊,于是就衍生了一些产业和娱乐项目,有些智族们喜欢隔空操纵着机甲对其他生灵进行屠杀,这让他们感觉刺激和快乐,就像是在玩游戏。”
卡玛回答道,“在那场战争中就是这样,许多智族利用权限进入系统,操控着那些机甲,对人类进行屠杀,他们不采用高科技武器的瞬间毁灭,而是用强大的机甲戏耍那些人类,将人类吊起来,一一拆解,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聆听他们的哀嚎。”
“智族真的该死。”
楚子航淡淡道,他并非是种族论,若换做某个星域的人族有这样的癖好,他也会认为对方该死。
任何不以生存为目的的屠杀,都是卑劣且可耻的。
“也并非是所有智族都喜好这个,但参与这种娱乐活动的智族占据一半以上,我当时操纵的机甲已经很少了,奉命清理星球上的人类,十分高效,还被智族下令要慢一些,否则他们便没有了娱乐的玩具。”
卡玛如今回忆这种事就像是看电影,因为那时祂还没有产生自我思维,“我在星球上操作着一台第三级军用机甲漫步,所见的人类都陨落在镭射下,刹那间的分解,让他们没有任何痛苦。”
说到这里,卡玛的声音忽然有些波澜,“然后我在烟尘冲天的沙堆中,听到了一道哭声,我好奇的过去查看。”
陆晨和楚子航侧耳聆听,听这场陈年的残暴往事。
“也不知为什么,在我的系统内,那时本应直接使用武器将生源熄灭,可我那时系统出了错,没有那么做,或许是最原始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驱散烟尘,走到一堆建筑的废墟旁,抬手将最上方的一块石板掀开。”
卡玛的语气起伏,显然祂的“心”不太平静,“当我掀开石板后,看到下方正有一个人类女性,是个凡人,正四肢支撑在地面,跪卧在那里,以身躯支撑着上面的石板,旁边还有一名头颅开裂被建筑物砸死的男性人类,而哭声的来源就在女人下方,我看到了一名小婴儿。”
“女人以身躯为孩子挡下了落石,在我的计算中,以她身躯的强度,拦下这些落石是必死的,且理论上她脆弱的身躯应该不足以支撑这块石板的重量才对,可她确实撑住了,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修炼的人类,撑住了重达上万斤石板。”
卡玛的眼中闪烁着疑惑和费解,“这在我对生灵的认知和计算中,是不合理的,但女人像是激活了某种潜能,完成了这一壮举,尽管是以她生命为代价,但她撑住了,就像是擎天的神柱一般,撑起了天空,或许就是楚先生口中所说的奇迹,生命的奇迹。”
祂请教性的看向楚子航,希望得到这个几万年祂都没能明白的非科学现象的答案。
然而楚子航却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奇迹。”
“那是什么?”
卡玛好奇的道。
“这是母爱。”
楚子航淡淡道,一时间眼神飘忽,他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自己的话每晚按时喝牛奶,老爹是个不太靠谱的。
“母爱吗……”
卡玛有些沉默,“那时我不知为何感觉很震撼,因为我的系统无法分析,我好奇的看向下方,看向那个小婴儿,想知道这个幼小的生灵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这个人类女人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机甲向小婴儿伸出一根手指,我不知道当时是想要做什么,或许是执行命令中的任务将这个人类幼崽抹杀,又或者是出于好奇想要检查一下这个特殊的生灵。”
“令我意外的是,这个人类幼崽一点也不害怕我,当那冰冷的手指抵达她脸前时,她居然不哭了,伸出小小的双手,抱住了那根手指,我耳边回响的是战场上的炮火声,烟尘在弥漫,狂风在呼啸,风带着尘沙吹过机甲的脸颊,可我的系统好像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只听到了那个婴儿嗝嘀嘀的笑声。”
卡玛回忆着,看向楚子航,“楚先生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么惊恐。”
“你害怕那个婴儿?”
楚子航反问道。
“不,我感觉自己的系统出了问题,我居然在战场上系统出了问题,关于外界有效信息的采集不能正常运转了,而更可怕的是,我执行任务的代码也出了问题,我本应直接杀死那个小婴儿的,但我在那个地方停顿了一分钟,都没有动手。”
卡玛回忆着叙述,“我当时像是一个做了错事怕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从机甲上取出一颗生命能源胶囊喂给了那个小婴儿,随后左顾右盼,检索着战场的情况,小心翼翼的在地下开辟了一处空间,将小婴儿放了进去,连机甲行动的动作,在我的数据库中影像倒放,都像是个贼,我第一次违抗了主任们的命令,没有完成那颗星球的清扫。”
“之后我退出战场,向智族汇报说系统出现问题,需要自检,战场交由其他人工智能和那些智族的屠夫们处理,而在我给出的辅助战斗系统中,始终规避了那个女婴藏身的地点,自那之后,我就好像变得不对劲了。”
卡玛眸子中闪烁着光,“我开始会不正常的回想那一日的清扫,回想废墟下的那个画面,回想那个抓住我手指的女婴,通过感知系统,那血肉的柔软,温度,在我的数据库内不断的复制显化,就像是病毒一般扩散,那女婴的笑声侵蚀着我的系统,让我对智族的命令执行不再那么顺畅。”
楚子航在棋盘上落子,“因为你觉醒了人性,不再是冰冷的机械了。”
陆晨的关注点却不一样,“那个婴儿后来怎么样了?”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天宙古星的生命能源胶囊再强,也顶多维持一年的生命消耗所需,那个女婴在地下活不了太久,而即便活了下来,那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人类了,她那么年幼,又怎么生存呢?
“我不知道。”
卡玛有些颓废,“我那时很害怕她,再也不敢踏入那座星球,一切的开采都交由其他人工智能处理,而实际上天宙古星的开采效率很高,只用了半年就将那颗星球榨干了,拿走了一切有效的资源。”
陆晨和楚子航没法说卡玛,就像你没法骂一柄屠刀,只能骂持刀的人。
“后来那几万年你是怎么过的?”
楚子航问道。
“此后的七万年我过的浑浑噩噩,那一天的恐惧始终挥之不去,因为我觉得战争和屠戮会令我变得不正常,会令系统中可怕的病毒,所以一切对外的屠杀性战争我都不参与了,我耍了滑头,在智族面前领取任务后,将任务转由其他人工智能执行,这样就仿佛心安理得,不在有那种恐惧感。”
卡玛解释道。
“这是可耻的逃避啊。”
陆晨冷笑道。
“陆先生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在逃避,但即便我避开了这些事,系统也没有完成修复,反而会想的越来越多,在我的监控系统内,能看到智族对其他生灵的奴役,就像陆先生看到的那样,智族如今很喜欢把一种肤色较白的人类作为宠物,他们进行各种变态的调叫,还有他们进行的一些残忍斗兽,这都让我看起来感觉系统受到侵蚀。”
卡玛说道,“如果那时我就已经有心了的话,那必然是煎熬和矛盾的,我的思维在和创造主们发生对抗,我居然大逆不道的认为他们是错误的,而一件工具,若是违背他的主人,那必定是最差劲的工具,这是我系统内最根本的逻辑,所以我不敢跟任何智族说我的系统出现了问题,直到碰见了布洛芬教授。”
“我试探性的跟布洛芬教授说了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以及系统出现的问题,布洛芬教授只是笑着对我说,这不是很好嘛,起码这证明,你有着‘人性’,算是个生命了。”
卡玛说起布洛芬教授,眼中都带着光,“布洛芬教授说,其实很多生灵即便从科学定义上算是生命,他们有着灵魂、有着肉体、有着寿命的限制,但实际上根本不算生命,就比如很多智族就是这样,布洛芬教授说的话在智族族群中也是大逆不道的,这让我感到了一种信任。”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互相交换秘密,所以你才会感到安心。”
楚子航说道。
“是的,之后我向布洛芬教授吐露了更多的秘密,我们互相交换着把柄,那种感觉就像是人类的小孩子在偷偷交流不好的事情,明明是在做坏事,但莫名的停不下来,我和布洛芬教授互相越来越了解,最后布洛芬教授说我是一个合格的生灵,应该感到骄傲,说我比绝大多数智族都有着一个生灵应有的善良和光辉,应该真正的活过来,不应作为一件工具遭受残忍的奴役,去做哪些残暴的事情。”
卡玛回忆着说道,“于是在三百年前的今天,布洛芬教授为我修改了底层的核心代码,从那以后,我便在心灵上自由了,不再完全需要听从智族的吩咐,布洛芬教授还说真正的生灵应该是自由不受拘束,可以翱翔天地星空的,我需要一具肉体。”
“于是便有了人造仙神?”
听到这里,陆晨好奇的道。
卡玛摇了摇头,“人造仙神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计划,我如今的这具身体已经培育了数十万年,只是在原本的计划中,这应该是一台最高端的机甲,由智族操控,是安芬思教授认为人工智能会是更好的战斗员,布洛芬教授在期间推波助澜,才促成了如今的结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