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帝落无名

界海深处的那个生灵说完后，缓缓起身，冷漠注视着仙域方向，整具干枯的躯体渐渐焕发出生机，有了生命体征。

他只有一条腿，另外一条腿也缺失脚掌，而且是独臂，他很残缺，头上的发丝枯黄如野草，整个人给人以很古老的感觉，历经过岁月的沉淀。

他抬起仅有的一条手臂，震动了大宇宙，而后，指向一个方向。

轰的一声，黑暗之地深处，一片流血的古地中，有一条手臂动了，蓦地腾空而起，穿过界壁，出现在这里。

又是这样的声势，他的残躯一个个聚集过来，让他的身体完整。

在他的身上，有陈旧黑衣，哪怕身体残破了，不知道漂浮在这片宇宙中多少个纪元了，黑衣亦在。

上面有血迹，有破洞，看着古很老，此时随着他的身体复苏，破衣开始猎猎展动，而后爆发出滔天的黑雾。

瞬时间，那方宇宙都被黑云覆盖了，那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本源之力。

黑暗中，他的躯体都快看不到了，只有一个轮廓，枯瘦，颀长，但是，眸子却越发的炽盛，黑暗中有如若两轮小太阳，刺目而骇人。

下一刻，他迈开了脚步，穿透虚空，撞破界壁，带着无边的威压，降临在界海中，于是界海沸腾，而后大浪四溢，翻卷向高天。

在这名老人降落之地，那海水爆开，被逼迫的冲向四面八方，那里快干涸了，连下方那块区域的界海都要被蒸干了！

老人降临，威压浩荡界海八荒！

陆晨忽然感觉对方有一丝自己熟悉的感觉，那老人的眸子似乎能看破一切，扫过布衣老人手中的宝塔，与他对视了一下。

一刹那，尽管有着布衣老人保护，陆晨也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崩碎了。

他见过对方，对方曾经要杀自己！

或者说，是为了逼布衣老人现身，借助了同族的身躯干涉出手过。

这黑衣老人并不说话，只是一指点出，布衣老人无奈叹息，放开了苍帝。

有这位存在出手，他不可能扛着内外的压力炼化苍帝了，只会让自己提前陨落。

“前辈。”

苍帝退了回去，对这名老人很恭敬。

陆晨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是此方天地的至强者之一，除却尸骸仙帝外，真正屹立顶点的绝世高手，灭世老人！

鸿帝也很是客气，道了一声前辈，羽帝只是拱了拱手，并未称之为前辈，陆晨从几人的态度就判断出了他们的强弱。

苍帝是黑暗准仙帝中最菜的那个，名不虚传……

当真是面对弱者时的骚话之王，面对强者时的帝中弟。

灭世老人点了点头，“无事即可。”

他很平和，并没有对其他几位黑暗准仙帝摆架子，但身上的气息却恐怖至极。

苍帝倒是没有像狗腿子一般介绍灭世老人的身份，想必是布衣老人已经见过了，他不可能对蝼蚁一般的陆晨介绍。

“你还是悟不透吗？”

灭世老人看向布衣老人，看来他们曾打过交道。

布衣老人嗤笑，“你我境界仿佛，即便你走在前面，我又何许你来教！？”

他手持仙剑，头顶宝塔，盖世无双，睥睨四位准仙帝，“你等灭绝人性，即便为帝又如何？今日你等为祸，他日终将被清算！”

“清算？谁能清算吾等？”

苍帝冷笑，“靠你塔内的那蝼蚁吗？”

“今日你要死，他也活不了。”

鸿帝上前一步，浩荡紫气围困布衣老人。

“道友，迷途知返，何不与吾等共寻仙帝之路？”

灭世老人也开口道，还欲劝说，因为对方的天资真的很高，可与自己并列，若是一起求索，或许真的有望找到通往仙帝境的道路。

“多说无益，唯死而已。”

布衣老人凌然道，一剑斩出。

恐怖的大破灭发生，界海都被扫空出一大片，大战再次爆发。

“真是愚蠢啊……”

羽帝感慨，与灭世老人一同出手，将布衣老人打的大口咳血。

陆晨在塔身内看着布衣老人战斗，目眦欲裂，可他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做一个见证者。

“看，脚下是你的故土，那些仰望星空者，可知是谁在为他们战斗吗？”

灭世老人指向下方，那里只有无知的民众，和自己的亲人相拥，在灾难中瑟瑟发抖。

“别说千百世后了，此世都无人记得你，你又是何苦，你本应没有任何可留恋的事物了。”

灭世老人出手游刃有余，因为他力量充沛，本就是与布衣老人一个层次，甚至更高的存在，一对一布衣老人都难取胜，更别说此世灭世老人还有帮手了。

“何需他人记得我，但求无愧于心。”

布衣老人洒然笑道，嘴角带血，“而我留恋的事物怎会没有？我喜欢看日落的夕阳、喜欢吃山中的野味儿、喜欢看人们和自己所爱的人相拥，那热力也温暖了我。”

“不过是他人的火，照亮了你，可那样不会更冷吗？”

灭世老人幽幽一叹，他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你的时代，终究已经逝去了。”

布衣老人抗击四位准仙帝的攻击，真的越来越衰弱了，但他脸上却带着笑，“可新的时代会到来，不是吗？”

灭世老人一怔，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最终一言不发的出手，将布衣老人打的横飞。

五位盖世强者在界海中打的天昏地暗，一些原本在争斗的仙王级存在被波及后，瞬间被湮灭，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终于，他们又转战至仙域。

“不要毁掉此界，这是种子孕育的地方。”

灭世老人开口，让苍帝几人不要乱来，杀些人可以，但不能杀绝了，否则会影响后世的献祭。

这话让布衣老人听了，十分愤怒，把这里当什么了？养殖场吗！？

可任他法力滔天，也难敌四位黑暗准仙帝，光是一个灭世老人，就足以击败逐渐衰落的他了。

即便燃烧帝火，他也到了极限，无法维持巅峰了。

但布衣老人眼中没有慌乱，没有绝望，带着慨然和希望。

他一路转战，且战且退，即便被逼入了仙域，也选择在星海内作战，而他退走的方向，是有打算的。

四位黑暗准仙帝都看不出猫腻，陆晨自然也是浑然不觉，也就是他这种武痴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观摩几位准仙帝的法和招式。

即便今日注定要死，他也想死在武道路的下一步上。

可还是会怕啊，他不怕伤痛，不怕死亡的寂静，只是想起了一些朋友，想起那一抹在阳光下微风中飘荡的红。

见不到了吗……

轰——

五位准仙帝一击下，小世界毁灭又诞生，诞生又毁灭，真乃开天辟地，有着创世神一般的手段。

仙域内此时再无高手，那些不到仙道领域的人只能感受到域外有着盖世强者在交手，偶尔泄露出的一丝威压，让人心惊胆战。

“到底是何人再交手吗？就算是仙王巨头，也无这般威势吧？”

有至尊级强者感慨，他看不清远方的战斗，也不只是谁在战斗，但他看到了世界的创生与毁灭，那种威能，简直闻所未闻。

“莫非，传说是真的，王境之上，还存在着帝境，这是仙帝在出手吗！？”

有年轻人惊呼，对于至强传说的显化他既有兴奋，身躯也在颤栗。

有至强者对仙域出手，抹杀了大片生灵，他们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

仙域经此一战，不说所有仙王尽数陨落，但也差不多了，同时大量的生灵被抹杀。

苍帝几人出手下，几乎死了七成以上的生灵，这让仙域元气大伤，恐怕要一两个纪元才能缓过来。

“爷爷，我们都会死吗？仙域是不是要没了？”

一个小女孩儿，抱着爷爷的大腿，害怕的问道。

小女孩儿的爷爷是一位至尊，乃是一处教派的教主，幸运的活了下来，此时也是心惊胆战，因为他感觉上面在保护仙域的那位强者，好像不支了。

那么迎接仙域的，会是最终的毁灭吗？

他叹息一声，摸了摸孙女的脑袋，“这注定是有史以来最乱的是一个时代，三界崩，诸王陨，文明历史都要出现断层，后世所见所听，都不见得为真了……”

他将孙女抱起来，仰头看向星空，那里不可想象的力量在碰撞，小世界生灭，星海破碎又显化，宣示着盖世人物的手段。

“前辈！”

宝塔内，陆晨悲呼，因为布衣老人的身躯被打穿了，羽帝的战矛在他身上开了血洞，无法愈合。

布衣老人不断咳血，但身姿依旧挺拔，他的黑发开始变白，脸上出现皱纹，又恢复了他们初见时的那个模样。

这意味着，布衣老人的生命真的在走向终点了，不能维持自己巅峰状态时的模样。

他的气血开始跌落，他的力量开始衰退，在黑暗的星河内，如那飘摇的火星，走向末路。

“这又是何苦，若不是分出力量内镇宝塔，你也不至于这样。”

灭世老人开口道。

陆晨愣了下，他这才知道，自己一直无事，并非是宝塔作为准帝兵很强，而是布衣老人分有力量保护自己，否则在那般剧烈的碰撞中，即便宝塔无双，自己也会被震碎。

“长辈保护后辈，强者保护弱者，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只是人性未泯罢了。”

布衣老人擦去嘴角的血，继续冲杀。

他们瞬息转战无穷空间，在界海和仙域间繁复厮杀，终于布衣老人冲向了仙域星河内的一个方位。

其他四位黑暗准仙帝疑惑，但也不认为战到这时，布衣老人还能找来什么援手。

若有人能与其并肩一战，那么早就出现了，而不是让布衣老人孤身奋战到这个时候。

“道友，此时回头，尚且不晚，我可助你，熄灭燃烧的火。”

灭世老人开口，仍在劝说，他知道布衣老人燃烧了帝道本源，即便他们不围杀，他也活不长了。

“若我回头，那便是火把在黑暗中熄灭了，我宁愿将自身燃烧至最璀璨，为后人做一盏指路的明灯！”

布衣老人说着，声音逐渐变大，怒吼着咆孝，逼退羽帝和苍帝，冲向一颗古星。

灭世老人何等人物，只是略微推演，面色一变，“拦住他！”

他忽然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乃是一处传说中的夺天造化之地，这种地方本应已经不在了才对，怎么仙域会有一处！？

若布衣老人能通过此地，那真的会出现变数，此番杀戒消，且若是对方横跨万古到时间长河上游，自此地进入的话，是真的能一定程度改变历史的，或许会将他们几人的道果抹消！

“前辈，就是这里，用我的血，快进去！”

陆晨大喊道，同时献出大量精血，这是他曾于布衣老人聊天沟通时，提到的地方，当时主要是为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此地乃是通天之地，可通古今未来！

这是布衣老人唯一的生机，若是他能进入通天之地，回到更古老的过去，就有机会扭转一切！

之所以献上他的血，是因为他不敢肯定这里开启的条件到底为何，他之前成功过，已经验证了他的神之秘血管用，此时分秒必争，根本没有给他们测试的时间。

布衣老人打出陆晨的精血，同时大法力祭祀，门扉瞬间洞开。

然而，四位黑暗准仙帝也到了，盖世法力镇压而下。

准仙帝何等实力，可居然只是让这颗古星爆开了，那通天之地自虚无中显化，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不能让他进去！”

羽帝大吼，也真的急了。

他们身为准仙帝，本身就可行走于时间长河中，之前的大战中，也多次打到其他时代，所以帝落时代的每一个节点，都曾有人看到准仙帝强者大战。

但即便他们强绝古今，也不敢在其他时间随意篡改历史，若是小事也就罢了，改变了关键的走向，大因果之力可能会让他们消失！

而通天之地则不同，古老的传说中，关于此地有至高的隐秘，传言说，涉及到仙帝。

可这样的地方，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灭世老人就曾寻找过，但不曾想到，仙域就有这样一处“通道”

当年他暗中出手灭掉了古天庭，却没有仔细搜刮一些东西，因为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对仙王搜集的古籍感兴趣？

可没想到，古天庭居然掌握有这种地方的坐标，恐怕就连他们本身都不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却误打误撞最后让最不该得到此地位置的人得到了。

然而，门扉洞开，布衣老人却没有进去，他被四位准仙帝锁定，难以迈入，他也不像是要进去的样子。

“前辈，快闯进去，闯进去就还有机会。”

陆晨大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破局之法了。

布衣老人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傻孩子，需知越强者因果就越大，即便是通天之地，也不可能让我回到过去，除却仙帝，无人能在这个地方回到过去。”

陆晨愣了下，通天之地的传说难道是假的，可石昊成功回去过啊？

难道是因为荒天帝未来成了仙帝，所以借了他化自在的因果，才能回去的吗？

“即便是前往未来，也要承受太多的因果，我之帝火将熄，万事皆休，能做的事不多了，唯有在这个时代点亮最后的火把，将其送往未来，照亮黑暗。”

布衣老人洒然说道，说着，将宝塔连带着陆晨推向了门扉内。

“拦住他！”

苍帝大吼，几人一起出手，天崩地裂。

轰——

那座宝塔破碎了，爆散了开来，唯有被大法力护持的陆晨还完好，进入了门扉内，站在混沌洞中遥望外面，他眼中含着热泪，“前辈——”

外面那道身影，一夫当关，抗击四位准仙帝的轰击，衣衫破碎横飞，血肉剥离躯体，只剩那白骨粘连部分血肉，然而其身躯挺拔，屹立不倒。

陆晨忽然回想起布衣老人曾跟自己相处的一幕幕，想起对方说过的诸多话语。

在那火堆旁，烤肉的香气弥漫间，老人缓缓对自己说：“即便前路是毁灭，也要走啊，先驱者们都是愚蠢的，可正是那一代又一代的勇气，才会在永恒的黑暗中，点亮那火，而那火，终将燃起，照亮天地。”

莹白的光在老人身上散发，照亮漆黑的宇宙，他爆发出最强大的一击，逼退四位黑暗准仙帝。

那光是如此的柔和，却又是那么的刺目，刺目到让陆晨流泪。

柔和的力量包裹住陆晨，推着他进入那一方石室内，这次那股力量并未能在抹杀他，因为有准仙帝拼死的力量护持，岁月和因果在这一霎都奈何不了他。

岁月的长河中，此时此刻，此地此节，像是有巨石投入河道，爆出滔天的巨浪，混沌遮掩了一切天机，若有人俯视时间长河，就会发现，这一节点的历史不可见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晨听到，光明中，有一道声音传来，“你……就是那块儿石头。”

天翻地覆，乾坤逆转，万古一瞬！

这个时代终结了，帝落……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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