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起源（三）

“你这个小家子气，足够让你通过第一阶段的试炼了。”

当希望神声音落下，陆铭立刻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能感觉到，大量的、那种刚刚帮助陆铭修炼的神秘能量，从周围各个角落中荡漾开来，其数量，甚至比陆铭已经吸收入体的,还要多百倍千倍！

这既是希望神对陆铭的奖励！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修炼就完事儿了。

但问题在于，现在陆铭的左半核，已经来到了吞噬期，而右半核甚至有了扩张期的强度——能量好归好，但陆铭所需的并非是能量，而是物质与规则。

仅看周围如同VR电影般的环境,陆铭觉得这地方应该提供不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抬头看向希望神，陆铭便看到希望神也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可能是察觉到了陆铭的纠结，希望神轻缓开口：“你试试就知道了。”

陆铭不再疑惑，开始纳能量入体。

很快，陆铭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伴随着那股诡异能量涌入体内，体内，两个内宇宙竟然如同饿死鬼一样，纷纷抢夺起能量来。

深渊真神之路更强，所以它抢夺的能量也更多——而随着能量落入内宇宙中，内宇宙竟然开始了缓慢生长！

这不是扩张、或者吞噬！

这是从无到有，完全不遵从能量守恒定律的那种！

仅仅修炼了片刻，陆铭便停了下来。

再抬头看向希望神的所在之处，便看到希望神已经消失不见了。

唯有声音，缓缓响于陆铭耳畔。

“你的真神之路，与常规的真神之路有所区别。”

“但其实区别并不大——大道殊途同归，真神之路的本质，是不会变，也不能变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走上双核真神之路这条路的,我也不知道这条路,与正常的真神之路有什么区别。”

“但能走出一条前无古人之路，也算你的机缘和运气。总之,我这边无法给你提供任何有效的建议和帮助，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是这种你刚刚吸收的创生能量。”

“创生能量？”陆铭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但并未得到希望神的回应。

只能看到，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幻。

……

陆铭一边吸收着希望神口中的创生能量，一边观察周围变换的光影。

原本消失的伊卡洛斯的身影，再次浮现而出。

俊俏的少年安静沉浮于混沌之中。

他像是睡熟了。

生机却从其肉身上缓慢逸散。

从这方面看，伊卡洛斯与曾经的至高真神，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都要尘归尘，土归土，化身为鲸，鲸落生万物。

但，就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伊卡洛斯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原本淡蓝色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这意味着，伊卡洛斯的状态已经濒临死亡。

但即便如此，真神强悍的实力，也依旧让伊卡洛斯保留了完整的意识。

看着周围混沌的灰，以及周身逸散的、那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机力量，伊卡洛斯陷入了思索。

“我也许可以这样做……”

让陆铭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真神，以他那无所不能的力量，将自己体内逸散出的生机搜集起来，捏成了人型！

那人型与伊卡洛斯有八成的相似，与希望神则一模一样。

他赋予这个生机凝聚成的人型，以灵魂、以意志、以及一切！

直到人型慢慢睁开了双眼，看向了伊卡洛斯。

“父亲。”

人型这般开口，吐出与希望神一模一样的声音。

对此，伊卡洛斯勉强一笑，轻缓说道。

“我的生机，我的孩子。”

“我想赋予你使命……”

生机恭敬垂下了头：“还请父亲赋予我使命。”

新生的生机，纯粹的如同一张白纸。

而伊卡洛斯就是祂的造物主。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生机都没有不听从伊卡洛斯命令的道理。

伊卡洛斯再次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祂开了口。

“我要你这样做……”

……

陆铭并未听到，伊卡洛斯赋予了生机怎样的使命。

但他听到了伊卡洛斯对生机所言的最后一句话。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希望吧……”

“希望，一切的起始。”

“也希望你，能完成我赋予你的使命。”

赋予了希望真名之后，伊卡洛斯再次闭上了眼——而这一次，祂一睡不醒。

混沌的虚无之中，只有希望陪伴在伊卡洛斯身边，仿佛能直到永远……

“但显然，伊卡洛斯有自己的算计，而希望也有自己的使命。”

“陆铭，你能猜出这份使命，究竟是什么么？”

希望神神出鬼没，又出现在了陆铭身旁不远处，见状，陆铭暂时中断修炼，平静道。

“我猜不到。”

“而且这个问题，真的不好猜。”

不好猜的根源在于，陆铭与伊卡洛斯的阶级相差太大。

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真神。

一个却只是在别人的棋盘上挣扎求存的棋子。

即便把陆铭代入伊卡洛斯的身份，陆铭也搞不懂伊卡洛斯需要什么，又追求什么……

是的，一切都有原因，一切都有目的。

而不知道伊卡洛斯的追求与目的，陆铭自然也不知道伊卡洛斯为了达成目的，会用出怎样的手段……

对于陆铭的回答，希望神微微一笑。

“很中规中矩的答案呢……不过也算勉强合格了……”

这般说完，前方希望神的虚影身上，陡然泛起光点。

光点飘飞着，慢慢流入了陆铭体内——这一瞬间，陆铭只感觉体内的内宇宙疯狂扩张，与此同时，耳边还响起希望神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暂且就算你通过了考验。”

“这既是记忆碎片（二），里面有接下来我想告诉你的故事。”

……

希望神给出的记忆碎片（二）中，不仅仅只有信息，还有庞大的创生能量。

创生能量疯狂增强着陆铭的实力，而记忆，则以投影的方式，完美展现在了陆铭面前。

于是陆铭看到，希望神在伊卡洛斯身边枯坐了很久很久——但不是故意磨蹭浪费时间，而是希望神在熟悉，伊卡洛斯赋予祂的力量！

是的。

伊卡洛斯不仅仅赋予了希望神生命、真名，还赋予了希望神可怕的力量。

“这份力量，名曰创生，名曰希望，也名曰奇迹！”

希望神话音落，陆铭便看到，伊卡洛斯的身体开始融化……

就如同其他真神那般，伊卡洛斯的身体，化作了山川大河、内宇宙崩解化作物质规则，新的世界从旧土上萌发，一切的一切，仿佛重新走入了循环。

只有一点不同……

这一次的循环中，有了希望神。

希望神就这么停留在原地，身影仿佛贯穿了时间——祂坐看日升日落，看尽沧海桑田。

直到新的生命，从新的宇宙中萌发……希望神终于站起身来。

“父亲赋予我的使命，即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般自语完，希望神开始了行动。

……

“创生之力强大莫测，仅次于至高真神的真神之力。”

“凭借创生之力，我能做到很多很多……”

比如说，生命创造与生机剥离。

希望神抬手，就有白光绽放，笼罩整个新生的宇宙。

其实说实话，陆铭真的看不懂希望神在做些什么——幸运的是，希望神的声音一直响于陆铭耳畔，就仿佛贴心的注解，让陆铭明晰一切。

“伊卡洛斯的身体和内宇宙，重新融入了宇宙循环之中……真神化作了新生的宇宙，新生的宇宙自有其运转规律。”

“但不同于之前的轮回，这一次的轮回中，有我这个上一代的遗留。”

“所以，事情出了点儿变故。”

能看到，随着白光彻底笼罩住了新生的宇宙，希望神开始疯狂掠夺新生宇宙的生机——于是，这个刚刚新生的宇宙，还未等展现出独属于自己的璀璨光芒，便被希望神生生掐灭在了萌芽时期。

谷顣

大地荒芜，规则泯灭，本应该成为海洋的地区，化作了炽热的岩浆，本应该郁郁葱葱之地，化作了荒芜的沙漠。

希望神并未将新宇宙的生机彻底灭杀，反而留下了一星半点的火种——这一星半点的火种，能维持新宇宙的生机，但也只限于维持……

狰狞的、贪婪的、满是杀戮欲望的残暴怪物们，从新宇宙中诞生。

它们贪婪的汲取着仅存的生机，如同杂草一般在贫瘠之地生根发芽。

“于是，新生的宇宙变成了深渊。”

另一边，希望神一心二用。

“创生能量，代表希望，代表奇迹。用作毁灭，则能让生、变死。而用作创造，则能够无中生有。”

大量的创生能量，被希望神再次挥洒而出，于是，另一个新的宇宙开始萌芽。

这片宇宙，同样以旧神的残留为养分，与深渊就像是孪生兄弟那般，本质上出自同一人之手。

与哥哥不同，被希望神创生出的宇宙，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且希望神还将创生能量融入到了新生宇宙之中，如此，奇迹发生了。

新生的宇宙，拥有了自我成长性——它同样摆脱了物质、能量、规则守恒定律，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不断扩张自己的规模。

“但这没有意义。”

陆铭紧蹙眉头，这般开口。

听罢，希望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在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意义……”

宇宙新生、壮大、统一、凋零、再新生……

如此循环。

而希望神所做的，本质上讲也只是重复这一过程——顶多让新生的宇宙，多了个孪生兄弟罢了。

这没有意义……

直到，旧土、也即是深渊之中。

有这样一个生命，从深渊中苏醒了过来。

……

这个生命，长了副怪模样。

祂有着蛤蟆一般的脑袋，浑身上下呈青紫色，皮肤黏黏糊糊的，看着就恶心。

而且身体各处，都长着流脓的脓包……

其实这个生物放在深渊中，并不算太奇怪——深渊这个贫瘠的土地中，孕育了太多太多畸形的怪物。

但与希望神相同的是，这东西生来自带使命。

“我的第二子，现在，吾将赐予你真名。”

“汝名，灾变。”

“拥有毁灭、厄难之力。”

这一幕，让陆铭再次眯起了眼睛。

恍惚中，他回想起了曾经永恒给出的情报：“希望神和灾变的关系，很不错。”

而当事实呈现在眼中时，陆铭方才惊觉，两者的关系何止是不错……祂们完全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希望神的声音，飘忽着落入陆铭耳中。

“是的，从亲缘上讲，我们两个确实是兄弟。”

“但我们却各自背负着不同的使命。”

希望神的使命，陆铭弄懂了个大概——也即是通过创生之力，创造一个崭新的第二宇宙，而后，再为这个第二宇宙，也可叫希望宇宙赋予创生之力，让其拥有自发扩展的特性。

而灾变的使命……

看着灾变不断游荡在宇宙之中，其本身自带的灾厄之力扩散着，将一切腐化，给一切带来灾难。

同时，灾变亦借着灾厄的力量，不断成长、变强。

直到最后，灾变来到了希望神的面前。

画面中，灾变伸出手，将手插进了希望神的胸膛。

厄难之力快速腐蚀着希望神的一切，而希望神，却只是脸上带笑。

那是解脱的笑。

那是完成了使命的笑。

陆铭不由愕然……

“这又是什么情况？”

希望神声音响起。

“因循终焉，此为循环。”

“因，为希望。”

“终焉，则就代表终焉。”

“而灾变，就是过程，也是希望-终焉的执行者，祂杀了我，于是终焉显现。”

“这是我们既定的使命，也是父神赋予我们的注定命运。”

当希望神身死的这一刹那，大量的终焉迷雾从宇宙的各个角落中浮现而出，随着终焉之日的到来，终焉复苏，灾变则与终焉融为一体。

直到终焉之力覆盖了整个希望宇宙及深渊。

随后，它开始坍缩……

无穷无尽的终焉迷雾，坍缩成渺小的点。

而在这渺小的点中，旧神的意识开始苏醒。

直到伊卡洛斯重新屹立于混沌虚无之中……

这依旧是一个循环。

但不同于原本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中，以伊卡洛斯始，再以伊卡洛斯终——从头到尾，伊卡洛斯只是在唱一台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同时剥夺了新神诞生的一切可能。

轮回之后，伊卡洛斯依旧要承受着永无止境的孤独与孤寂。

这让陆铭稍稍沉默，片刻，他脸色古怪的问道。

“这一切意义何在呢？”

希望神道：“意义在于，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伊卡洛斯的力量获得了提升。”

因为创生之力能够让希望宇宙自发扩张，并不遵循物质守恒定律。所以当终焉融合一切之后，新生的伊卡洛斯的力量更强大了一分。

也许比起伊卡洛斯所拥有的全部，这点儿增长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但这毕竟也是提升，不是么？”

希望神语气带笑，陆铭却只觉得荒谬。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希望神确定的说完，再发问：“那么，现在的你，又如何评价伊卡洛斯这个神呢？”

“闲的……”陆铭说出了心里话，话毕，希望神笑道：“是的，闲的。”

“当然，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一个无所不能的真神而言，漫长的岁月带来的乃是无尽的折磨。在这悠长的岁月之中，真神自然要找点儿乐子，找个目标。”

“从这方面讲，伊卡洛斯的初衷，其实与其他至高真神没什么区别。”

“当然，可能在伊卡洛斯眼中，区别还是有的……祂可能会觉得其他至高真神的选择，太无私，也太没有上进心。所以祂一通设计，设计出了一种另类的，不停变强的方法。”

“祂觉得祂很有上进心。”

“却想不通祂本来就已经无所不能了，这力量对祂来讲又有何用呢？”

希望神这般说完，面前光影再变。

新生的伊卡洛斯，仅仅只是清醒了一会儿，便再次选择沉睡。

漫长的时间走过，生机再次挥散。

生命的尽头，伊卡洛斯再次睁眼，凝聚出希望神，再次赋予希望神以使命……

然后重演轮回。

一次次的轮回……

这一切都让陆铭哑然。

“所以……这一切，都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面对陆铭的问题，希望神轻声开口。

“是的。”

“我已经记不清，这一次是第几亿次的轮回了……”

“伊卡洛斯以使命，束缚我、灾变、终焉。”

“而祂所求的，只不过是一点祂根本就不需要的力量。”

无需希望神继续说下去，陆铭已经隐约察觉到事态的异常了。

“那么这一次的轮回……”

“出了问题。”

希望神这般说完，再补充道。

“不单单是这一次的轮回出了问题……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伊卡洛斯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说完，希望神感慨一声：“无休止追逐力量的人呐，成为力量的奴隶，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陆铭便看到，面前光影接连闪烁。

不知道多少次轮回被快速略过。

当某一次，伊卡洛斯再次苏生，睁开双眼之时，其眼中只余下了茫然与空洞。

“祂已经忘了祂的名字，祂的过去，以及祂的一切……”

“但悲哀的是，祂却本能般的记住了，祂自己所创造的宇宙轮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