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斯是陋室
格雷特自己的家,其实就在卡伦大叔家附近。他回家以后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一会儿饼子,索性跳起来,点亮油灯,打算整理一下明天去学魔法要用的东西。
这座小屋是格雷特自己的家,也是原身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不动产。房子不大,统共只有一间房,20个平方米左右。格雷特环顾四周,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一眼就看到了底。
虽然面积不大,房子的质量居然不错。窗户是木头做的百叶窗,时间长了,多了不少缝隙。微微的凉风从窗缝里吹过来,刮到身上,格雷特就打了个寒颤。
屋里家具,该有的也算是都有。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床头一个柜子上放着脸盆。靠窗的方桌大概是用来吃饭的,边上一横一竖两把椅子。其中一把已经断了腿,只能倚着墙面,下面垫两块砖勉强保持平衡。
房间另一边靠墙立着个木架,上面挂着一套皮甲,颇为精致,镶嵌了不少铜片。皮甲边上立着一柄大剑,格雷特过去掂了掂,根本拿不动,应该是原主父亲用过的武器。
再俯身往下看,床底下靠墙塞了个木箱,就是原主父亲留下的那一箱书了。
书肯定不用带去法师塔。格雷特想了想,拖出书箱,从里面翻出一支毛片掉了一半的羽毛笔,和一小瓶快要干涸的墨水。又挪开几本书,抽出一小卷粗糙的麻纸,摊开看看,只有五六张。
这就是前身学习阅读、学习写字,用剩下的所有东西吗?
不许抄录,只能做笔记的话,这些纸笔应付第一天……勉强够了吧……
格雷特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他把纸笔放进背囊,书箱推回床底,吹灭油灯,摊开四肢往床上一躺。睡意几乎是立刻就笼罩上来,黑暗中,格雷特半梦半醒地想:
“哎呀……已经变成有房一族了呀……”
前世他没结婚,工资也低,眼看着工资线性增长,房价指数增长,很晚才下决心买了房。付完首付,还了半年贷,钥匙还没到手,穿越了。
简直不能更悲催。
好在穿越过来就有房。不管是怎样的老破小,好歹是间房子呀。还是砖木结构,比昨天看到的破烂木屋好的太多。
【您的住宅已经超越了城里85%的民居,请继续保持】
如果他穿越的时候带了个系统过来,此时此刻,大概会给出这样的提示吧?
这一觉睡得酣畅。直到嘹亮的鸡鸣声划破晨光,格雷特才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法师学徒!
我要去学魔法了!
哎哟还是好困……昨天在死灵法师那里做了一通宵手术,早上赶路回城,去魔法塔求学。接着又回到军营,救人,讲课,折腾去泉水女神神殿,这强度,都赶上前世加班了!
算了算了,用冷水多洗一把脸吧。格雷特跳下床,哼着歌开始洗漱。小屋根本没有盥洗室这种东西,家中的脸盆里也是空空荡荡。格雷特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才想起水井在半条街外……
他出门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顺便拎了一桶水回来。洗脸刷牙,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干净,打开衣柜拿出两件仅有的两件衬衫,来回比较:
两件衬衫都是长袖,一深一浅。浅色那件已经小了,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手肘都弯不过来。深色那件大小倒是合适,然而手肘上、袖口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格雷特左手一件,右手一件,迟疑不决。衣柜里剩下的都是坎肩了,想想昨天去魔法塔时,格尔曼法师穿的是长袍,被炸飞出来的艾略特也是长袍,就连应门的仆人都穿着衬衫加马甲……
到底是去学习的,而且肉眼可见是魔法塔的最底层,还是尽量穿得庄重点吧。困难已经够多了,没必要额外制造困难不是。
所以……到底穿哪一件呢?
他比来比去,到底还是一咬牙,换上那件深色旧衣。刚准备穿鞋,小屋外面,已经有人乒乒乓乓敲门:
“小格雷特,小格雷特!”
“我来了爱琳婶婶!”
格雷特跳起来大声回应。他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跳了过去开门。门一开,爱琳婶婶瘦削的手掌,就啪的一声拍到他肩膀上:
“小格雷特,你今天不是要去魔法塔吗?怎么穿成这样?来,换上这件衣服,这是你雷蒙大哥新做的,还没上身,婶婶替你改了改。早饭吃了没?婶婶还给你准备了午饭,记得带着!”
“爱琳婶婶!”
格雷特脱口叫了一声。一股暖流在胸口激荡,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最终低声道:
“婶婶,这是雷蒙大哥仲夏节要穿的——”
“你别管那小子!”
爱琳大婶把衣服塞进他手里。不由分说,推着他转了个圈子,又是重重一拍,催促他去换衣服:
“就那小子,穿了好衣服,仲夏节也找不到女朋友。穿上,小格雷特你去学习魔法,当然要穿件好的!”
这一巴掌拍下来,格雷特居然没能躲开,肩头立刻就是一麻。格雷特脸一苦,反射性地惨叫了一声:
“嗷——”
这不科学!
这个身体,好歹还是一级战士来的!
事实证明,哪怕传奇战士,被看着自己长大的婶婶巴掌攻击,命中率也是100%。格雷特被拍得东摇西晃,只好一溜烟躲去墙角,快手快脚,换上新衣。爱琳婶婶拉着他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
“哎呀,小格雷特,这衣服还是你穿着漂亮!婶婶从小就看着你有出息——”
格雷特反手拉起她手掌。触手粗糙,指尖坑坑洼洼,细看还有点点血痕,显然昨晚连夜赶工,不止一次扎到了手指。格雷特轻轻叹一口气,把她粗糙温暖的双手合在掌心,闭上眼睛。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他无声默念。双掌之间,稀薄的白光轻轻亮起,顺着妇人的指尖、指腹、掌心、手腕,一路抹了上去。
所到之处,裂口平复,刺伤愈合。那双每天都在冷水里浸泡、捶打、洗涤的手上,一股暖流,驱散了骨头缝里隐隐的寒凉。
“小格雷特,你别……”
妇人的嗓音轻轻颤抖。格雷特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恢复柔软光滑的双手,由衷微笑:
“爱琳婶婶,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