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腐朽的世界

在圣庭往东三百公里的地方，有着一座中等大小的岛屿。

二十年多前，水旱蝗灾、鼠灾接踵而来，再加上圣教与真理教会开战，普通农民苦不堪言。

空岛的饥荒与地球上的饥荒不一样。

这里的资源更少，地球上饥荒了，好歹面积大，那些饥饿的难民好歹可以逃荒，前往其余地方，就算找不到吃的，找到点树皮、野果，也都是能充饥的。

但是在空岛，没有空艇，只能等死。

一眼望去，整个空岛上皆是龟裂的土地，禾苗早已经枯败，野草亦不得活，树皮更是被扒个干净。

原本泛滥的鼠灾被饥饿的人们吃的干干净净，就连蝗虫都饿死了，入目之处，皆是赤地。

哈达莉的二哥雷蒙德正茫然的蜷缩在自家的小木屋内，虚弱的喘息着。

四年前，哈达莉的父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就是哈达莉。

虽然那时候没有饥荒，但吃不饱饭依旧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当时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新生的两个女孩，并没有为家里带来一点欢乐。

在这个世界，重男轻女的现象尤为严重。

犹豫了半天，哈达莉的父亲决定将她们两个丢到后山的坑洞里。

那里是这个村大多数的人选择弃婴的地方。

可临了，哈达莉的母亲又觉得活着遗弃太过于残忍。

决定把双胞胎放在隔壁不住人的房间里等咽了气再遗弃。

就这样，双胞胎女婴就被裹着被子放在了隔壁冰冷的杂物间里。

这座岛屿偏向寒带，冬天的寒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刺骨。

哈达莉的父亲把她们放过去的时候就再也没敢打开过杂物间的门。

第三天，哈达莉的父亲琢磨两个女婴应该没气了，就准备装麻袋里扔到后山的坑洞里。

这时候，出去领圣庭救济的雷蒙德回来，听见父母的所作所为以后眼睛直接就红了。

哭着把两个女婴抱了回来放在了暖和的屋子里，小半天后，只听见了一个女婴哼哼了一声，雷蒙德连忙给她喂了口热米汤，这才救了回来。

但另一个女婴，则没有活下来.....

活下来的，就是哈达莉。

母亲在上一个月因为吃观音土胀死了。

观音土也称高岭土，又名膨土岩，因其富含多种矿物，是制作陶器的上等原材料。

这种土可充饥，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了以后腹胀，难以大便，少量吃不致命，尽管不会饿肚子，但由于没有营养，人还是要死。

饥荒年代因吃观音土腹胀如鼓，无法排便，活活憋死之人不计其数。

父亲为了养活几个孩子，迫不得已就去隔壁村偷混合面。

那是一种劣质的面粉，用高粱、黄豆、红薯等十几种叶或竿混合着麸子而成，做出来的食物发黑，过去都是用来喂牲口的。

这种食物难以下咽，造成排便困难，拉出来的大便都能顶破肠道，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救命的食物。

但由于身体实在虚弱，他还是被那里的村民抓到了。

村民们把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到了他的身上，等村长带着人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二哥，二哥。”

哈达莉二哥的耳边隐约传来哈达莉充满惊喜的声音，破旧漏风的房屋外，一个骨瘦如柴的紫发瘦弱身影捧着一个瓦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瓦罐正在冒着热气，她的手掌已经被烫出了好几个水泡，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小心翼翼。

“吃的东西来了，吃的东西来了。”

她将那瓦罐放到了二哥的面前。

二哥支撑起虚弱的身子，看向了瓦罐里面，淡淡的蘑菇汤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口舌生津，瓦罐里，五颜六色的蘑菇浮沉在水面上。

“这些东西，你哪里来的？”雷蒙德虚弱的说。

“是村口的雷恩叔叔给我的。”哈达莉说，“哥哥你快吃，吃了就有力气了。”

雷蒙德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深深的看了一眼里面的蘑菇汤，随后慈祥的摸了摸小哈达莉的头。

“好好好，二哥吃，二哥吃。”

“这些都是二哥的。”小哈达莉高兴的说。

雷蒙德笑了笑，颤抖着手拿起木勺舀起蘑菇汤放入了口中，蘑菇的香味浓郁，即使没有盐味精，对于一个饿了数天的人来说，这就是绝世的美味。

看着雷蒙德吃着香，小哈达莉一边摸着自己手上的水泡，一边咽着口水。

很快，蘑菇汤就见底了，雷蒙德舒服的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笑着摸了摸小哈达莉的头。

“二哥听哈达莉的话，都吃完了，等下哈达莉也要听二哥的话，好不好？”

哈达莉点了点头。

“推开那边的那个窗户，然后爬出去，跑开，往圣庭来救济的人那边跑，跑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年幼的哈达莉虽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能听懂后面的再也不要回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哭嚎道。。

“哥哥不要我了，哥哥不要我了。”

雷蒙德抓着哈达莉的手，逐渐虚弱的声音低声轻喃着。

“听话.....走.....快走....再也......不要回来......”

渐渐的，雷蒙德的声音逐渐的消失，待哈达莉把嗓子都哭哑了，雷蒙德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知道，二哥是睡着了，几天前，大哥也是这样。

她愣愣的看着躺在船上满脸苍白的二哥，忽的，她突然捧起瓦罐来到雷蒙德的身边，摇着他的尸体。

“哥哥，不要睡觉，快起来喝汤，喝了汤就不饿了。”

雷蒙德没有任何的反应，但哈达莉依旧在不懈的摇晃着他。

“快，快起来.....呜呜，哇哇.....”

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这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开始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成年大汉从房间外走了进来。

见到床上的尸体跟哈达莉，雷恩皱起眉头，不悦说。

“怎么就死了一个？”

“别管那么多了，小的那个身上也没多少肉。”

山上能吃的绿色的东西几乎全被吃完了，人们只能铤而走险去吃那些不能吃的东西。

所以这几年吃野草、野蘑菇被毒死的人很多，圣庭的人根本管不过来。

那些尸体，有时也可以物尽其用，养活一些人.....

圣庭有时也管不了这些。

这两个人做的，就是要将这两个人伪装成自己采的有毒的蘑菇毒死的景象，以逃脱圣庭的惩罚。

雷蒙德太虚弱了，他无法与哈达莉一起逃，更加跑不远。

他知道，那个送他们蘑菇汤的人一定就在附近看着他们。

自己死了，他们不至于空手而归，圣庭的余威又在，他们说不定会放过哈达莉，这是雷蒙德的想法。

而且，相比于饿死，雷蒙德更希望他死前是饱的。

那个人就走了过来，抱起了雷蒙德的尸体。

哈达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扑了上去，哭嚎着抓住雷恩的手臂。

“还我哥哥！还我哥哥！”

“滚开！”雷恩一把直接将哈达莉推开，让她撞在了一侧的床边。

但是哈达莉仍旧不依不饶，挣扎着就爬了过来咬住了雷恩的手臂。

但就连饭都吃不饱的哈达莉又怎么可能会有力气咬人呢，不过这也惹恼了雷恩，看向身侧的那人。

“这崽子虽然瘦脱相了，但也算长的不错，你说，把她卖给真理教会的人，值不值三金？”

所谓贵族，声色犬马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少的贵族都会养一些“瘦马”。

“你疯了！要是被圣庭的人发现。”

“圣庭的人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我们！？”

雷恩见身侧的那人还在犹豫，一咬牙，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脸，按住她不断挣扎的身体，就准备给她打晕套在麻袋里带走。

“滴答~”

已经几个月未见的瓢泼大雨从天挥洒而下，隐约雷鸣。

雷影中，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

见到那人，雷恩的同伙吓的直接瘫软在了原地，而雷恩，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转过头。

就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教服的男子，一头金色短发，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像极了克里斯。

他正面色阴沉的注视着两人。

“啪嗒。”

麻袋从雷恩的手上掉在了地上。

雷恩惊恐的跪在了摩西克的面前。

“摩西克大人，这不关我的事，真的不过关我事啊，是这家人自己吃了有毒蘑菇把自己毒死的。”

“莉丝一家以前就是种蘑菇的，你觉得她们分不出什么蘑菇有毒，什么蘑菇没毒吗？”摩西克反问道。

“什么！？”雷恩猛的张大了眼睛，“这.....这.....”

“三个月前，你饿的奄奄一息，是我用一碗热米粥救了你。”摩西克声音低沉的走上前来，抬起了手中的长剑，“但是，你却拿着我救的命，去害人.....”

“放过我吧，摩西克大人，放过我！”雷恩惊恐的哀求道，“我下次不不敢，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啊！！”

杀了两个人，摩西克注视着那两具尸体，沉默不语，他走出了房间，站在了园子里。

“哗啦啦....”

瓢泼的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就将他全身浇湿了。

他缓缓的抬起头，闭上了眼睛，迎接着雨水的冲刷，隐藏着他的泪水.....

雨水将手中长剑上的血水冲刷着，滴落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个一直在门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少女哈达莉。

“你想跟着我吗？”

哈达莉没有说话，她仍旧有些畏惧。

摩西克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让我们一起去，改变这个世界。”

哈达莉注视着摩西克，年幼的她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在暴雨中，向他伸出手的画面，却深深的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那，亦是她的理想，她为止奋斗一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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