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3:战斧与钢剑

勒阿翰拉家族是南疆诸国很有名气的“狩猎者”。

他们追逐战斗技巧的巅峰,其成员不仅擅长使用各类武器,徒手搏斗也能打过荒原熊之类的高大敌人,而勒阿翰拉家族的魔法师们几乎都不会害怕近距离作战。

郫斯顿克在永冻高墙以南也是靠着战争发展壮大。

亚瑞尔·摩斯曾经跟勒阿翰拉家族的人打过一架,那场战役在他后背留下了高阶魔药都无法祛除的灼伤。

艾隆脸上渗出虚汗,钢剑擦伤了自己的内脏,阵痛和失血让他难以控制魔法,狂暴的劲风像是失控的魔宠,在旁边的土地留下了明显的划痕。

亚瑞尔的钢剑是黑金配色的,郫斯顿克徽记镌刻在握柄尾端。

他戴着皮手套向侧面挥动这柄强大的武器,不再掩饰自己的剑术,上面特殊的附魔效果居然直接斩断了艾隆使用的缚灵长钉。

亚瑞尔周围有两队王国士兵。

这些都是依附郫斯顿克的小国家或者城邦,在混乱的北境,如果能够协助到皇徽骑士完成对北境的军事行动,会有数不清的马车带着急需的耗材闯入他们的边境。

在郫斯顿克能够直接手握兵权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亚瑞尔卓越的指挥能力还有旁人难以匹敌的剑术,都是他享有权利的基础保障,当然,想要结交这种层次的高官比完成一场侵略还要困难。

那些王国军队卖力地想要讨好他,不遗余力地在穹顶内制造混乱。

亡灵潮已经近在咫尺,只需要再拖延片刻,就能够让红枫高地正面接受重创,到时候不管是霍叟还是弗伦冈铎都得肉疼起来。

而每在这里拖延这两位战旌一个呼吸,令北境部落的战斗力少掉一个……

永冻高墙的王国军队就会挺进一丈,占领夺取的材料就有多上一分。

亚瑞尔计算得恰到好处。

他准备好了要发起最后的屠杀,然后带着黑理铁骑消失,顺着早就埋好的召唤点离去,把红枫高地留给外面浩浩荡荡的亡灵潮。

至于那些附庸的王国?

他会用自己的火漆写一份汇报送到雄都,每个王国都能够得到不错的报答,算是……抚恤金。

王国士兵们还围绕在底渊巨兽附近,配合着黑理铁骑袭击南疆部落的阵线,时不时也会释放点蛊惑魔法,让逃亡的南疆冒险家也挥刀反抗,进一步加剧混乱。

谁都不知道这行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撤离的信号是什么。

……

“可别出事啊,小子。”

丹在心底祈祷,身形若隐若现,用极高的速度贴地移动。

他身上穿着的装备是用冰下的怪物皮打造的,拥有它,能够完成更多的斥候任务。

丹和艾隆之间隔着浩浩荡荡的人海,埋着头跑出来这么远,估计中间起码有两万人,这还没有计算加载其中的魔物和猛兽坐骑呢。

他其实也很清楚目前的局势,可郫斯顿克的指挥官根本就不给北境部落喘息的机会。

但凡哪里的阵线刚刚得到一点控制,奔跑的人群速度稍稍慢几拍,就会有猛烈且致命的突袭爆发,藏在逃亡者当中的骑兵就会暴起,而个别南疆王国的军队竟然也居中配合……

北境部落已经不再信任外人。

丹穿过战场的时候,甚至听见好几个残酷的命令——非我族类,靠近必见血。

穹顶外面是浩浩荡荡的亡灵潮,撤出来的这点距离根本就不够南疆人站立,逃亡者必然是要往里挤的,那流血事件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最关键的是:

南疆人的阵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王国和城邦们各自为战,佣兵和冒险家也是一盘散沙,最开始那种装模作样的反击消失以后,就很难再组建起有效的进攻。

可偏偏南疆人又挡在了部落战士和穹顶之间!

想打的出不去,外面的没斗志,居中还有数不清的破坏者在挑起双方的矛盾。

丹将兜帽扯过头顶,压下中心躲避了两支擦过自己脑袋的魔法箭镞,曳尾带着某种清凉的香味,看来是帕洛图斯比的某些法师开始主动攻击了。

他似乎能够听见哀嚎在身后想起,但来不及回头,只能继续向着前面走。

丹的左手边出现一件白色的斗篷。

“您有办法吗?”对方问。

詹泽雷斯的刺客斥候轻声询问道,他也保持着高速移动,手里还握着药剂,似乎也在尝试着平息混乱。

丹摇摇头说:“我们只能劝住北境部落,南疆人不受我们掣肘……这个战略真是卑鄙又有效啊,就是捏死了南疆诸国和帕洛图斯比之间不信任!”

亚瑞尔指挥的黑理铁骑只要不停下袭扰,那种怀疑和猜忌就不会停止蔓延。

丹正在急速赶往内部防线,脚步移动的方向是中间正在坍塌的遗迹,似乎心里有个想法:“但是有人可以。”

“谁?”

“肯恩,南疆人……至少那些厉害的佣兵,会听他的。”

丹的目标就是他。

好几头强壮的坐骑撞开了他们侧面的防线,部落士兵人仰马翻,而一名黑理铁骑的士兵在伪装下掏出了武器,鲜血如同溪涧触底后炸开的水雾一般震撼。

他们天生就是杀人的好手,每个人都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收割。

此时跟黑理铁骑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另外一头凶猛的野兽,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头气势雄浑的霏狼。

奎玛双手离开了座鞍,缰绳被卡在凹槽里。

他张弓搭箭的速度比任何施法都要快,手指起落都能够看见残影,并且这些都是阻碍黑理铁骑的前期手段,几发不起眼的钢制箭镞,就拖住了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

奎玛便趁着这个机会在沙场腾挪,野兽坐骑的爪子在地面上转换方向的时候会刨出深坑。

霏狼撕咬着被诅咒的灵马,庞大的体积,还有嗜血的战意着实令人震撼。

郫斯顿克的骑手想要拔出武器搏杀,手法老练,时机成熟,就抓着奎玛箭袋空置的一刹那,同时朝着他的要害发起凌冽的偷袭。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珍贵钢材炼制出来的武器,竟然瞬间就出现了豁口。

奎玛身边出现了清晰的打铁声,还有摩擦出来的火花。

他早就已经抛弃了基础的射击,并且随身携带的主武器绝对这片战场上绝大部分人都要好。

【传说:齐垭的幕雷】

奎玛拆开两截战矛,眼里的激流变得更加迅捷,手中挥舞起致命武器的时候会在那些盔甲上划出深深的血痕,两个交错的功夫就压住了反抗。

霏狼带着他拉开距离,朝着尘埃中心飞奔,身后竟然就这样多出两具尚未坠落的尸体。

詹泽雷斯的刺客没有吝啬赞美:“嚯,身手不赖,哪个小部落的战旌?还是神启的领骑。”

两匹异界灵马向前奔跑了几步,伴随着嘶鸣开始暗淡僵化,最后会变成毫无价值的魔法碎渣。

丹匆匆解释道:“这矛手是一位神启的追随者,而我要找的就是他的战旌。”

“战旌?”刺客的疑惑几乎要透出树皮制作的面具。“不是要命令南疆人吗,怎么又找战旌了。”

丹没有时间解释,毕竟刚才在圆石广场内的,也只有很小的一撮人。

……

朗兹的战斧已经沾满了血液,他判断敌我的方式也很简单——先拉开嗓子怒吼,命令周围人停止打架,如果谁没有听从,就举起武器砍掉他的脑袋,不管是盾牌还是术盾,都照砍不误。

巨裔的做法属实震撼到了柯林斯等人。

北境部落的战旌也都惊讶于他和他胯下的那头巴门罗野猪的战斗力。

他们在见识到朗兹的做法和其有效以后,纷纷默许了巨裔的所作所为,转而去收拢起自己的人马,如果有谁的人不小心卷入朗兹的“制裁圈”,还会有战旌匆忙跑过去领人!

就这么点时间内……

朗兹见到的战旌就已经不少啦,战旌们也都对这个杀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呼——隆隆隆!

朗兹的面前出现劲风,紧接着是大地震动,无数钢铁、毛皮、血肉组成的残渣一股脑地呼在他脸上。

巨裔的面甲上沾满了恶心恐怖的秽物,让他跟杀神的形象更加贴切。

他抓住座鞍上的把手,强壮高大的野猪也渐渐停下脚步,跟自己的主人一起寻找袭击的来源。

朗兹的坐骑比在场大部分东西都高,再加上巨裔的身材,确实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上望出去老远。

此时一头底渊巨兽已经将自己手中的锁链收回。

它长得比瓜鄂提多姆老家任何一只野兽都要丑陋十倍,皮肤上的肌肉跟肿瘤一样不规则,还批覆着毫无逻辑的钢铁盔甲,脖子上拴着带有突刺的荆棘项圈,后背上长出了四五条同样粗壮的胳膊。

底渊巨兽足足有几十米那么高,手里的铁链也能够轻松砸死一片人,所有的胳膊都在帮忙梳理它。

而在这根粗到没边的锁链尽头,竟然还拴着一颗跟朗兹一样高的铁球,上面坑坑洼洼,粘着朗兹身上相同的混合之物,显然刚才那清空道路的袭击就是这铁器造成的。

朗兹心底的血液开始喷涌,皮肤的颜色也渐渐加深。

“我要干翻它……撞断它的蹄子……我们给它干下来,臭杂碎……”

巨裔的碎碎念让周围的佣兵后撤,部落战士也被升腾的血气逼走,任何听见这呢喃的人都觉得朗兹已经发疯,或者说这个屠夫终于要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嘿,傻子!”

战场旁边想起清晰的呼喊。

旁边的士兵和部落成员心脏都要停跳了,大气不敢喘一口,憋着劲转过去看谁要找死。

奎玛骑着霏狼从旁边路过,看着一张张憋气的脸深处困惑的情绪。

他没有理会,继续叫朗兹:“我觉得那个大家伙比你猛!”

“放屁,”朗兹嘶吼着将肌肉全部舒展,朝着天空发出巨裔才能做到的咆哮,双手战斧被他独臂举起来。“我要干翻它,我要干翻它,啊啊啊,战斗,瓜鄂提多姆……”

巨裔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朝着底渊巨兽发起了冲锋。

奎玛笑着吹了个口哨,抬手试图去捕捉空气里逸散的一丝淡红,想要分享到朗兹的勇气。

他挥舞的手臂瞬间回抽,然后眼神凌冽的盯着几百步开外的地方。

一个骑着灵马的家伙正在盯着自己。

他跟其他黑理铁骑的气质截然不同,似乎更加骄傲,也没有闪躲。

南森是亚瑞尔·摩斯的副官。

他手中握着的硬弓是从一个带有精灵血统的尸体上拿到的,将那具尸体箭袋里最后一支倒刺尾箭射出去以后,便轻蔑地将手中武器丢在了地上。

奎玛眯起眼睛,刚才的射击完全只是挑衅自己。

这种准度根本就不会歪,如果刚才没有抽手的话,应该已经在掌心留下了洞穿的窟窿。

他盯着南森,对方同样也盯着自己,并且将剑压在腰部,缓缓沉下重心。

这是南疆骑士很常见的冲刺预备,用来迎着箭镞的冲锋,同时也是为了更高的移动速度,和更小的受伤面积。

吼——

底渊巨兽的嚎叫从身后传来。

奎玛用舌头抵住自己最后一颗牙齿,压制住心内回头去看的欲望,他相信朗兹能够干翻那个大家伙,但他现在真的不能去看同伴的英姿。

自己只要轻轻回个头,就会被其他东西弄伤。

他知道这个家伙做得到,弓箭手的直觉已经警告自己很多次了。

南森催动战马,随后那坐骑就像是黑烟一样穿过密密麻麻的人潮,速度丝毫不减。

奎玛瞳孔微微缩小,心底惊讶——居然有人能够带着坐骑穿过活生生的人,难道是某种魔法吗?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敌人。

南森逼近到眼前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些许残影。

奎玛仿佛还能够看见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在逼近自己。

他的战矛分割成了最小的部分,高速回旋在自己周围,明明面前没有敌人的踪迹,但他仿佛还是能够看见南森那双眼睛。

奎玛疯狂眨眼,想要找到目标。

他眼前的幻觉尚未消失,南森的眼睛还在,他甚至能够看见敌人眼睛里的倒影……

自己的后背就映射在敌人的瞳孔反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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