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是什么阿昆达?

狐人们的行动效率非常高。

大概是生于沃顿这样贫瘠的大沙漠里,任何的迟疑都会导致很可怕的后果,所以这些个头矮小但狡猾聪明的家伙,都有一副很果断的性格。

就如狐人部落的首领尤朵拉,明明对布莱克和他的手下们还有疑虑与警惕,但在听到布莱克答应帮忙之后,还是立刻放下顾虑,让自己的族人们清空大篷车。

狐人们是沃顿沙漠的土生种族,他们只有在这里有分布,他们的习俗很奇特,就和布莱克记忆中的吉普赛人一样。

出生,成长,衰老,死去,快乐,悲伤。

一生的所有经历,都会在属于自己部落的大篷车里度过。

这些制造精良结实,能抵御风沙,车轮又大又稳,被羊驼牵引的大篷车,就是他们的家和归宿,而居无定所,一生都随着大篷车在沃顿沙漠里到处转悠,就是他们的传承与文化。

狐人数量不多。

沃顿沙漠贫瘠的物资,也难以养活太多的狐人,根据尤朵拉的说法,尽管狐人在沃顿传承了几千多年,比人类的历史要长一倍。

但他们部族的人数,一直能没能突破四十万人,而且还是多处散居于这片大沙漠各地。

狐人们也不是没尝试过迁徙去其他地方。

但赞达拉岛就这么大。

赞达拉巨魔的黄金之城达萨罗所在的祖达萨环境很好,物产丰富,但那里是巨魔的圣地,不允许其他种族占据一分一毫。

狐人们的战斗力,别说和赞达拉巨魔对抗了。

他们连被放逐到这片沙漠里的赞达拉流亡者们都对付不了。

祖达萨不能去,要迁徙,就只能去纳兹米尔丛林。

但纳兹米尔那个“好地方”,血疫横行,又有“热情好客”的鲜血巨魔蛮族,狐狸人们宁愿灭绝在沃顿沙漠里,也不可能搬去那个地方。

所以,总的来说,狐人的命运其实挺可悲的。

这个种族从诞生开始,就注定要被困死在沃顿大沙漠里,除非,它们能在不和外界交流的情况下,一步到位的制造出能远航深海的迁徙舰队。

但...

这完全不可能。

沙漠寒冷的夜色下,九辆大篷车重新启程,在羊驼们的牵引下,这支车顶上都坐满了绿皮,很有印度风格的车队,摇摇晃晃的踏上了前往阿昆达神殿的道路。

在车队周围,骑上了凶狠的沙漠土狼的兽人们,似乎又回到了他们驾驭着战狼纵横战场的好时光。

以雷德.黑手为首的三十多名“土狼骑兵”,分散在车队四周,一边做前哨,一边做警戒。

有沙漠土著的领航,这车队前进的速度飞快,沿着只有本地人才能在茫茫沙漠中分辨出的道路,在夜下飞驰。

布莱克坐在第一辆大篷车前方的坐板上,在他旁边是戴上了风帽的尤朵拉在拉着缰绳,操纵羊驼奔跑的方向。

海盗也带着兜帽,重新戴上了遮脸巾,右眼上带着眼罩,胸前挂着一个兽人颅骨,看着就不太像是好人。

他在和尤朵拉聊着天,在劝阻狐人首领赶紧做决定。

“所以说,你还在犹豫什么呀?”

海盗巧舌如簧的说:

“你看我刚才都告诉你了,你们狐人再不想想办法,再过上几十年,怕是连四十万人都维持不了了。

你们难道没发现,纳兹米尔的鲜血巨魔们这些年里,越发狂躁了吗?

继续留在沃顿大沙漠里,等待你们狐人的,只有死路一条,但大海之外,在你们从未去过,从未想象过的地方,有无数等待着开垦者的肥沃土地。

只要去了那里,去了随便一处地方,不出二十年,你们的数量就能翻一番!

之前是你们没机会,你们没有自己的舰队,没有自己的船长,大沙漠里也造不出船来,但现在,你瞧,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布莱克拿起烟斗,往里面填烟丝,又对身边的尤朵拉说:

“我是一名外来者,我来自这片沙漠之外广阔的世界,你只需要带着你的族人们加入我们,尤朵拉,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许诺给你们狐人的希望。

讲真的!

在外面随便找个破地方,哪怕是兽人们占领的最贫瘠的燃烧平原或者诅咒之地,都要比这片大沙漠好太多了。”

“但你的船呢?”

尤朵拉沉默着不说话,最后实在被布莱克说的心动了,却又咬着牙说:

“你根本没船!

如果你有船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找我们狐人,带你们横穿沙漠,直接从海岸线行驶到泽姆兰港不是更快更好吗?

所以你在骗我。

你只是想把我和我的族人们,当牺牲品用!我们狐人是穷了点,是见识少了点,但我们不傻!

我们哪怕继续活在大沙漠里,过这没希望的日子,也比被带去外面的世界,莫名其妙的被自己人送到某个地方战死。

或者被卖去当奴隶强。

你想让我相信你,你就得先让我看到你的船。

先证明你有能力帮我们,而不是光靠美好的许诺,这片大沙漠里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许诺。”

“哇,真是聪明啊你,小狐狸。”

布莱克不但没生气,反而对尤朵拉这个年轻的狐狸越发满意了。

瞧瞧这脑子...

兽人里的聪明人麦姆和她的智力之间,简直差了一百个雷德。

“你会看到的。”

布莱克叼着烟斗,上下摸着口袋,寻找火种,尤朵拉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小瓶,丢给了他。

海盗那在手里,把瓶子扭开,摇晃了一下,一团火苗就在瓶口燃起。

神奇的东西,应该是用本地的某些野兽的腺体,加上一些风干的草药配置的火种,简直就是魔法版的打火机。

“呋...”

布莱克美美的吸了一口烟斗,又吐出一口烟气,他看着远方夜色下,在那姣白的过分的月光照耀下,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的峡谷神殿。

他对身边驾车的尤朵拉说: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我的船,那会是整个世界上最好的,最酷炫的,最厉害的船!而且我觉得,没准我还能得到泽姆兰的馈赠。

那位海盗老前辈的那支舰队,也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了...或许,我会收获很多船,然后,我会慷慨的分一艘给你们狐人做迁徙用的‘方舟’。

但尤朵拉。

到那个时候,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们就都得跟我走了,我麾下就缺少你们这样脑子好用的船员,我有种预感。”

海盗咧嘴笑了笑,他说:

“纵横南海的地精财团们,以后估计有对手了。”

尤朵拉没有回答。

这聪明狡猾的狐人只是沉默的驾着车,就如她之前所说,在沃顿大沙漠的风沙锤炼下,这片大地上的生灵们早已经很现实了。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少信任自己的耳朵。

---

所谓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用在沙漠里也是一样的。

明明之前就看到了建立在一片峡谷坡地上的阿昆达神殿,但羊驼车队硬是跑了两个小时,才靠近了那片峡谷。

拉车的羊驼们明显有些疲惫,刚好能在阿昆达神殿补给休息一番。

尤朵拉之前就说过,在之前的时代里,沃顿大沙漠的秩序,都是巨魔们信奉的风暴之神阿昆达,和猛虎之神吉布尔在维持的。

两位洛阿神的神殿,也是这片沙漠里最重要的集会点和补给点。

就像是沙漠中的两座城镇一样。

尽管已经是午夜时分,但阿昆达神殿这边依然很热闹。

一群群穿着破烂衣服的巨魔们,正聚在神殿之外,等待着祭司们分下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和饮水。

这些巨魔们都是正统的赞达拉巨魔,这一点从它们挺直的腰杆就能看出来。

这个世界里,只有赞达拉岛上的巨魔的腰杆是能挺直的。

其他巨魔们都是弓着腰走路。

之所以有这种区别,大概是因为从巨魔文明诞生开始,赞达拉巨魔们,就一直生活在它们的圣地中从未迁徙离开过。

当然也有传言说,是因为赞达拉巨魔同时被很多洛阿神赐福,在长久的演化中,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而巨魔这个种族,平时弓着腰总感觉他们矮矮的,但一旦真挺直腰杆之后,这些家伙的个头就高的惊人。

比兽人还要高几个头。

布莱克这群人停在阿昆达神殿之外,就好像是一群矮个子集会一样,随便和谁说话,都得仰起头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这让布莱克飞快的对这些巨魔们失去了兴趣。

不过在这些高喊着阿昆达之名,等待着食物分发的巨魔流亡者之中,确实混着很多狐人。

他们的情况比这些流亡者巨魔好很多。

那些狐人穿着赞达拉风格的,神职人员的长袍,看着都已经皈依到了风暴之神阿昆达的祭司群体中。

他们毛茸茸的脸上,都表现的相当诚挚。

“达罗!”

尤朵拉很快发现了自己部落里失踪的几个年轻狐人,她快步上前,抓住一个狐人的手臂,低声说:

“快跟我回去!你妈妈很担心你。”

“啊?你是?”

名叫达罗的狐人,被尤朵拉的询问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脸友善的看着尤朵拉,但眼睛中透露出一股不似作伪的茫然。

他说:

“你好,同胞,你也是来倾听阿昆达的教诲的吗?我们很欢迎新的兄弟姐妹加入我们,快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尊贵的阿昆达。”

“???”

尤朵拉瞪圆了眼睛,她抓住那狐人的手腕,把他拉在原地,质问到:

“达罗,你不认识我了?”

“我...我没见过你啊,我也不叫达罗。”

那狐人轻声解释说:

“每个进入阿昆达怀抱中的生命,都要抛弃过去,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不管是名字还是身份,阿昆达会给我们新的开始。

所以祂也被尊称为‘新生之神’,对于我们这些诚挚的信徒来说,阿昆达就是我们的名字,阿昆达就是我们的一切,阿昆达就是这个世界赐予我们最好的瑰宝。

所以我们以‘阿昆达’自称。

就比如我的新生,我在这里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代表着抛弃了过去的苦难和人生,同胞,你可以叫我‘精明的阿昆达’。”

“你!”

尤朵拉一时间有些茫然,事情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她回头看向布莱克,海盗则回头看向身边的老法师。

半巫妖则饶有兴趣的拄着松木棍上前,他用自己腐朽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狐人。

几秒钟之后,梅里.冬风低声说:

“应该是某种药剂的效果,他的神智被干扰了,很可能引发了幻觉。”

“啊!我们的神殿中来了新客人!”

老法师刚说完话,众人就听到阿昆达神殿台阶之上,想起了一个热情的声音,那是一个穿着金色祭司袍的高大赞达拉巨魔。

他带着一个巨魔祭祀们经常用的木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他如一个真正的神职人员一样,热情的张开双臂,对下方明显和本地人不一样的布莱克一伙说:

“看来阿昆达的名望,已传出了封闭的赞达拉岛,外来者们,你们也是来觐见伟大的阿昆达,前来聆听它的教诲的吗?

来,上前来!

要在这圣地行动,你们必须抛弃过去和外界的规矩,我们这里有我们的规矩,就从一个新的名字开始。”

那祭司很热情的对一众人说:

“来吧,来直视自己的内心,然后告诉我,你们都是什么阿昆达?”

众人一片沉默。

就连脑子最不好用的兽人,都意识到情况有些诡异,于是雷德握住了自己的战刀,以眼神询问布莱克。

他这个号称正统部落继承者的酋长,如真正的兽人一样,随时准备抽刀开砍!

但布莱克却摇了摇头,制止了雷德的举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踏上阶梯,同样张开双臂,对那热情的祭司说:

“你好,尊贵的阿昆达,我和我的部下前来摆放仁慈而强大的风暴之神阿昆达,来了这里,自然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所以你问我的名字,我会告诉你,我叫...大坏蛋阿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