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MOR展会

八月份的MOR展会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来临。

之前的三个月里，虽然《枯骨镇》的坏结局让参会嘉宾们受尽了生离死别之苦。但是梦境中虚拟现实的游戏环境，每一帧都完美无缺的画面表现力，无时无刻不在的即时演算，完全没有任何bug的游戏体验，再加上犹如自己家人一般真实可信，有血有肉的游戏人物。

就算再怎么骂游戏的现有结局，无论是云玩家还是与会嘉宾都不得不承认，这是真正的次世代游戏。它让所有人都窥探到了电子游戏发展的未来。

“要是能够有个好结局，这游戏我特么吹爆！”

这是无数嘉宾内心深处的深情独白。

怀着这一份压抑中饱含期待的复杂心情，五千名与会嘉宾从天南海北汇聚到魔都国际会展中心。

这一天的魔都国际会展中心被奇物之屋集团的工作人员布置得犹如一座科幻世界里的行星总部。整个建筑外部被奇特的装饰材料包裹，淡蓝混杂银白，看起来像是大块大块的玻璃，但其实里面安装了无数块拼在一起的屏幕，犹如拼图。

这些屏幕里放映着特定的科幻或者奇幻画面，表现在建筑外观上，就仿佛会展中心外层玻璃倒映着周围的景致。

有时候，一架悬空警车呼啸而过，那充满了赛博科技造型的车体，让人立刻想起了未来朋克2063里的创伤小组。

有时候，一个头上已经地中海的男人，一脸狞恶，开着红色皮卡对着大厦直冲过来：“你们都死定了！”会展中心外面的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粉丝撕心裂肺的欢呼。

有时候，整个大厦被一道雪亮的剑光所笼罩。一个身高一米五的忍者拖着这艳丽绝伦的剑光，在飞爪的牵引下一闪而过。

有时候，一辆装满了金属包裹的摩托车摇摇晃晃驶来，却在大厦前摔倒。车上沧桑而帅气的邮递员，扛起小山般的包裹，小心地掌握着平衡，歪歪斜斜地继续前行。

有时候，大厦屏幕上静止的街景突然支离破碎，天空中一道电光呼啸而来，落在街道上化为一片金灿灿的电雨。一个单手持弓的小孩骑在一位秃头大汉的背上，从天而降。

从软工作室、海岛工作室、圣摩尼克工作室、火箭男孩工作室、蠢驴工作室的著名作品中的人物、著名道具轮番在会展中心外的“玻璃”上反复呈现，把整个街区全都化为游戏里的景致，犹如将一个个神奇美妙的虚拟世界化为了现实。

MOR展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带入了一个又一个气氛的巅峰。

当嘉宾们走入会场，所有人都开始忍不住惊喜地叫了起来。

在会场的门口收票的保安，赫然是《枯骨镇》游戏中看着艾莉长大的警卫员伊万。无数嘉宾争先恐后地去摸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皮肤，摸到了空处。

一个真正的三维投影！

这是奇物之屋集团在炫技！他们不但攻克了让人可以做梦玩游戏的造梦机，还攻克了真正可以进行商业使用的三维投影技术。

“伊万！”

在门口收票的伊万迅速转过头来，望向叫他的人——一个金发碧眼，身材玲珑的荒原少女。那是他新结交的女朋友，也是触发了艾莉与IG交心的关键性人物。

伊万再也顾不上收票，而是跑到金发少女身边，与她相依相偎着，朝着会场中心走去。

在他们的引导下，陷入狂喜的嘉宾们如醉如痴跟着他们走进了会场大厅。

在那里，一个个膀大腰圆，雄壮如虎的追光战士向他们举拳左胸，致以追光阵线的军礼。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嘉宾仿佛都回到了在《枯骨镇》中打猎满载归来，受到追光战士热烈欢迎的梦幻时刻。

那一段梦境中的游玩记忆，在此时此刻犹如真实存在过的记忆，让每一个嘉宾刻骨铭心。

当嘉宾们齐刷刷地向追光战士们回敬军礼时，他们发现追光战士们的眼睛穿越过了他们，望向了远处。

嘉宾们纷纷转回身去，只见两个穿着军装的伟岸身影并肩朝着大厅内走来，一边走一边向追光战士们点头致意。

老若望和燕程！

不少玩到最后一战的玩家们眼圈立刻红了。在最后一战他们尝试了无数办法，但是老若望和燕程深陷敌阵，真的是神仙都救不了。现在看到这两名为了拯救枯骨镇和艾莉慷慨赴死的勇士，他们的泪腺绷不住了。

当老若望和燕程并肩远去时，整个会场响起了隆隆的掌声。

……

在会场的贵宾间里，楚千城呆呆地坐在化妆台前，让化妆师为他整理容妆。他此刻因为紧张，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化妆师离开后，他从兜里迅速掏出他准备的发言稿，却发现自己在上面写的不是字，而是画了一个歌舞伎町的标志性霓虹灯牌。

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他不喜欢参与这种人群聚集的大场合，这会逼迫他说一些他自己不喜欢说，却是社交上非常必要的话。一旦他想要逼迫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会严重走神。

为了准备这次展会，他已经好几天没睡着觉了。他脑子里想要说的话，他写了一堆又一堆，背了一次又一次。但结果是背多少忘多少，写多少就删多少。

这些一向是蔡爵的工作范畴，但是现在楚千城必须自己来承担。

“小城！”

父亲楚舟的声音忽然在他身边响起。

“爸。”楚千城连忙抬起头，发现楚舟从贵宾间门外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想什么呢？一脸傻气。”楚舟毫不客气。

“爸，你……乐队怎么样了？”楚千城语音颤抖。

“你不用担心我，我见识过的场面多了，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楚舟笑了，“没怎么上过台吧你？”

“都是儿子不，是蔡爵帮我上台的。”楚千城苦笑。

“你放心吧。咱们楚家人，都是人来疯，天生的表演者，你也一样，就是这方面天分没开发而已。”楚舟走进屋子，用力拍了一下楚千城的肩膀。

“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楚千城忍不住诉苦。

“你看，这就是咱们家族遗传开始起作用了，好现象。我现在也一样。”楚舟一脸确信。

“真的吗？爸？”

“当然啦。我上台有时候会来段即兴表演，那个时候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就是这样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你现在一片空白对吧，那没问题了。”楚舟连连点头。

“哦，你从来没对我讲过。”

“我以前搞音乐的事儿，我怎么可能跟你讲，不怕带坏你吗？你要跟着我搞音乐那不完了。”

“呵呵……”父子两人相对傻笑。

“行了，我去乐队那儿了啊，你听好我的曲子一响，就什么都别想，走出去，爱咋地咋地，宣发又不靠你，你怕什么。”

楚舟抚摸了一下楚千城的头发，转身出去了。

“是这个理。”楚千城终于镇定了下来。

……

此时的展会会场中，从软工作室、海岛工作室、圣摩尼克工作室、火箭男孩工作室、蠢驴工作室五大工作室的负责人一个接一个地亮相。每一个负责人带着自己的作品demo走上舞台，都会迎来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五大工作室果然手里都藏了绝活，每一个新游戏都完全脱却了以前的桎梏，在梦境主机上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创世征程。

他们的作品demo精彩纷呈，内容扎实，各有创新，无不让与会的嘉宾们大开眼界，高呼过瘾。

但是，人们的喝彩中仍然隐含着巨大的忧虑和迫不及待的渴望。

他们都在担心着艾莉的命运，担心在《枯骨镇》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开放世界里，玩家无法改变世界命运，达成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好结局，而这些也许就是游戏制作人想要表达的某种变态主题？

据说高尔夫2要表达的主题已经成为某种行业标杆，莫非《枯骨镇》的制作人想要来一个复刻吗？

在嘉宾们对五大制作人的游戏demo鼓掌喝彩时，他们都会忍不住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口袋。

在他们的口袋里，要不装着生鸡蛋，要不装着西红柿，甚至有人还揣了点石灰粉。

为了艾莉，没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全部黑了下来，周围突然出现了犹如玫瑰色玻璃天井般的天空景色。悬崖市空港的巨型落地窗出现在人们眼前。

整个展厅突然化为悬崖市空港候车大厅，周围是三维投影而成的流民和旅客。人们都在激动地等待着空列到来，憧憬着去城邦区的美好生活。

人群中，梅艾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真美啊。”她痴痴地说。

“我们该上车了。”雷蒙德拖着行李走到她身边。

梅艾达精神恍惚地点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望向会场中央的观众们：“艾莉，我们走吧。”

会场中所有嘉宾突然屏住了呼吸。

在空港落地窗上，忽然映射出艾莉鲜活生动的影像。她和梅艾达一样，正在透过窗户望着西面的暮光。她的眼神悠远，仿佛在和一位远方的故人做着最后的告别。

艾莉？艾莉……艾莉！

她还活着！

艾莉转身跟着梅艾达和雷蒙德走了。

在会场中，制作人员团队的名单犹如金色的雪花，从天花板上缓缓飘落。

一行放射金光的小字随着名单从天而降：这段结局由楚千城通关获得。

音乐声随之响起。

艾莉凄清的音色传入众人的耳际：

“鲜花成行的镇中央，

每年暮光到来的时光，

仿生人独坐的街头，

那里是我的家乡。

每日梦魂萦绕，

一刻无法逗留，

一生一世思念，

永生无法回头。

再也找不到了，有你陪伴的日子，

甚至无法怀念，和你一起的时光。

我已经熟悉了黑暗，

你却带来了光，

无论太阳会不会升起，

我会一直等待暮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