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君臣

“别再继续胡闹，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是我们的传统，还有一项。”

白色宫殿中，回荡着瓮声瓮气的声音。

林凤隆坐在宫殿台阶上，感到颇为无趣。大地与山一脉，除了耶梦加得好像都没长多少脑子，大多数智力和芬里厄在伯仲之间。

他在人类社会生活的上千年里，更喜欢戏曲、歌剧之类的节目。至于粗蛮而可笑的人类运动会，林凤隆完全欣赏不来。

“履行你的承诺，向奥丁献上忠诚，祂的神国中会为你保留位置。

那个金发人类，废掉他。黑发的男孩，不用管他。最后的女孩，她和一个烙印者关系亲密，是重要的人质。”

宫殿中传出沉闷的龙吼，算是听命。

林凤隆半靠在宫殿立柱上，脸色晦暗。

加图索家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他们隐藏的东西太多。他们在日本的试验场，北极的布置，恐怖的军事潜力，林凤隆也没能完全渗透了解。

庞贝这个人他看不透，他也无法判别恺撒是个什么东西。当初他将权力的钥匙交予加图索家时，从未想到人类的野心能恐怖到如此地步。

时至今日，即使依靠提前埋藏的多重布置，林凤隆也没有充足的信心在关键时刻掌控加图索家。索性利用其它龙类干掉恺撒。

至于路明非......除非奥丁陛下亲自出手，否则他绝不会现在就去招惹末日派。

宫殿之外，月亮部族的勇士们还在加班操练，为了黎明时分的最后一场比赛做准备。

这座尼伯龙根以地脉为根基，同时以日月光辉变化进行轮转。每当日月光辉最强盛之时，就以光为介质短时间洞开宫殿的大门。

而在黎明和黄昏时分，日与月处于均衡的状态，两方的死侍都可以自由活动。而蠢龙只知道用这段时间办运动会。

......

太阳初升，雨林中仍然黑不溜秋的。学院精英们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仿古运动会。

拳击，摔跤，铁饼，标枪等项目依次结束，双方各有斩获。比赛终于来到最后一项，车马竞赛。

太阳部族派出的是肌肉怪组合，月亮部族则派出了前任首领阿德姆和现任的夏弥。

比赛使用的战车是双人双马样式，一人负责驾驶，另一人可以使用战车上配置的鹅卵石、钝头投枪等投掷物干扰对手。

路明非严重怀疑这违背了奥林匹克精神。

车马竞赛的赛道被设计得相当复杂，铺设有不少大角度弯道，终点附近还有Z字形路线，对于驾驶者的技术要求相当高。

既然恺撒看起来挺有信心，这项高难度工作就交给他，路明非负责扔暗器。

身为意大利贵族，难道还会学习驾马车吗......离谱。

裁判点燃倒有火油的起跑线，其上升腾起几十厘米高的火蛇，比赛开始！

雄骏的战马高声嘶鸣，在主人的催促下奋起四蹄，从火蛇上方一跃而过，仿佛背生双翼。

黯淡的日月光辉投射在风格粗犷的战车上，照亮红与白的狼首，和日月形的金属雕饰。

两架战车并驾齐驱，几乎同时越过第一个斜坡，金属车轮落地发生一瞬明显的形变。两脚分立站在车后的路明非被震得七荤八素，而一支投枪怼着他们的车轮投掷过来。

恺撒猛拉缰绳向左躲过袭击，一下落后了两个马身。

反应过来的路明非转手抄起两颗半斤重的鹅卵石，朝着四米外的月亮战车招呼，却被夏弥用一根金属长棍挨个荡开。

这趟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多多告诫楚子航楚会长，你媳妇不是光看起来疯，她是真疯。

恺撒稳稳拉着两匹黑马的缰绳，肌肉贲张，身体表面暗红色的牛血涂画像要活了过来。赛场边上百个黑哥举着武器跟着战车一起狂奔，用各种他们听不懂的小语种加油助威。

地球另一边，卡塞尔师生们也在看比赛吃瓜，快乐得就像看球一样，几乎忘记了这趟是个什么任务。

庞贝今天难得没有出去浪，而是与民同乐，买了十几箱香槟准备在儿子胜利时用于庆祝。

“你们看我儿子，他开车开得多棒！”

恺撒的开车技术不亚于黑人阿德姆，但路明非的暗器功底就远远比不上夏弥了。

鹅卵石在她手里被用出了天女散花的美妙感，太阳战车的外壳密布着十几个凹坑，右侧车轴都被砸中一次。

即将进入大弯道，恺撒意识到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决定要给对方来个狠的。

“等会进入弯道时，我们处于内道，师妹必定会抢道。路明非，到你出动的时候了！”

“哈？”

“抢道的时候，是我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你抓紧机会，蹦上去。”

路明非一听脸就开始发绿。大哥，这是马车，不是速度与激情。

“我们一定要胜利，接着去见狼神，带着执行部精英们去干掉这条神经病龙！”

“快！现在！”

路明非全身肌肉深受恺撒的情绪感染，在他脑子作出决定前就发动全力。进弯时刻，一只肌肉怪像只大蛤蟆从车后座起跳，对准正在驾车的阿德姆给了致命一击。

两人亲密拥抱，完全阻碍了黑哥的视线，在前座扭成一团。这样下去，不出五秒，偏离的马车就会冲出弯道，人仰马翻。

夏弥见状不妙，从后座挤过来接过缰绳，及时拉正了行进方向。银鬃如雪的战马受到身后两人的干扰，步伐变得混乱。

龙王一狠心，对准路明非的腰子狠狠一蹬，扭成一团的两人同时落马，在赛道上骨碌骨碌地乱滚。

“观众们，在马车的搏斗中，路明非和阿德姆选手竟然同时被同时K.O.了！”

解说员芬格尔正在激情口胡，他最喜欢这种肮脏的比赛了，要是他上，肯定直接掏出沙鹰打爆对方的车轴，然后用马鞭猛抽对手。

“恺撒，你玩阴的！”

夏弥气鼓鼓地调整过来节奏，发现已经被恺撒领先近二十米。

“格斗比赛喜欢踩脚趾、撅手指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直到第二个弯道结束，龙王依旧没能拉近距离。战车即将到达Z形道，之后就是直线冲锋。

恺撒率先进入赛道，金发飞扬，绷紧的臂膀上汗珠沁出发红的皮肤。总重近一吨的战车在他手中变向无比灵活，两匹名驹的步伐极大，节奏有序。

但是，他是意大利人，理解不了神经病少女的世界。

夏弥解开了战车上的固定绳，飞身上马，径直撞向近半米高，用于分隔赛道的土墙。

两匹白马同步起跳，划过优美的弧线跃过土墙，身后的钢铁战车在墙上撞得支离破碎，车轮、车盖到处乱飞。

夏弥手持月亮部族的白色狼首，头戴月形装饰的头盔，拉紧缰绳冲向下一面土墙。

“裁判，裁判这他娘的是犯规啊！”

从地上爬起的路明非也奔向终点，身上只有点擦伤。他突然发现，这野鸡运动会连个裁判都没有。

Z形赛道终点，恺撒领先距离已不到一个马身，夏弥凭借轻装的优势还在拉近距离。

这时，两匹白马逐渐不听话起来，马身之间相隔的距离越来越大，“战车”即将彻底解体。

夏弥从马身上站起，两脚分别踩在马背上，爆发力量拗动缰绳，用奇行种般的形态超过了恺撒。

一人两马越过终点线，两匹白马重获自由，怪叫着崩断绳子，各自快活去了。

恺撒还在用意大利祖传手势表达着不满，月亮部族已经开始高声欢呼，准备觐见狼神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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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垂，学院团队高度紧张，随时防备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月亮升起，月亮部族的勇士们开始活跃，举办祭祀活动，并将按传统在午夜时分觐见月狼神。如果取胜的是太阳部族，现在仪式已经结束了。

夏弥在部族勇士的簇拥下戴上纯金的冠军头盔，宫殿内不久后将为她增加一座塑像。

他们一直等到深夜，部族勇士终于排起队伍，朝向宫殿，开始行进。

“所有人，进攻！”

阿德姆和夏弥刚刚进入白色宫殿，恺撒和曼斯教授分别带领一支武装小队冲入白色的荒芜大地，古德里安等文职人员在外负责联络。

两支小队刚进入尼伯龙根，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从外面观察，他们距离宫殿实际仅有300米，肉眼在错觉影响下觉得有几公里远。

但进入其中后，巨型宫殿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白点，远得几乎无法看清。

两辆装甲车，四辆吉普，同时将油门踩到底向着宫殿进发，扬起成堆白色烟尘。但三分钟后，他们丝毫没有拉近了距离的感觉。

车上的单兵火箭筒，微缩云爆弹，“圣婴之血”等大威力炼金炸弹，毫无用武之地。这座玩笑般的尼伯龙根将他们困在了白色荒原上，根本进入不了宫殿。

学院团队在荒原上瞎转悠的同时，尼伯龙根的另一方向，另一支团队从宫殿背面开始了进攻。

对学院来说，这几乎不可理解，从外部观测，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都只能看到宫殿的正面。

“只是次代种的手笔，还可以，但也就那样。”

拉着行李箱的康斯坦丁在尼伯龙根外撕开一个口子，身旁是逛了几天野生动物园的罗隐和苏茜，最后是楚子航和风间琉璃。

薇拉说她要花一年平复心理创伤，芬格尔说他在上次作战中受了严重的内伤。

同时，雨林的藤蔓中，一身迷彩服的酒德麻衣端着狙击枪，从瞄准镜中远程观察。老板说这次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们负责看戏就好。

所谓秘党，行动就是要光明正大，人尽皆知。这很合理。

......

夏弥踏入白色宫殿，观赏着其中的装饰布置，心中有些怀念。这座宫殿，完全是依照她与芬里厄在罗马时的行宫模仿重建的。

橙红的太阳宫殿属于芬里厄，月亮宫殿属于她。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法，实际上她还不是想霸占哪个都行。

运动会则是“芬里厄游戏”的原始版本。尼德霍格统治的年代，没有扑克牌、麻将，更没网络游戏。他喜欢抓一些强壮的人类来参加运动竞技，找点乐子。

每四年的夏季和冬季，人类勇士会在他们的监督下进行各类运动竞技，项目种类随时间愈加繁多。其中屡次获胜者，除了巨额财富，甚至会获得血统赐予。

夏弥行走于宫殿的长廊，身后月亮部族的勇士们正在发生异变。

他们都是被召集入游戏的混血种，屡次落败则被杀死，优胜者则得以觐见狼神，成为保有微弱神志的死侍，一遍又一遍困在无意义的比赛中。

耶梦加得能感知到身后的变化，但并不感到惊悚或意外，这种玩法对龙类来说是老套路了。

高台王座后的墙面缓缓崩塌，一颗巨型蛇类头颅从内冒出。

他的头部不像大多龙类那样峥嵘，只有两个并不突出的角。粗壮之极的身躯彰显着他庞然的力量，光是头和颈就部有十几米长，但曲线优美，深青色盾形鳞片光滑如镜。

“伟大的哈提！”

死侍们同时跪倒在地，低伏着头颅。

巨蛇将一只金杯，用尖角顶向夏弥，其中盛着哈提去除部分毒性的龙血。不足以毒死混血种，但更不可能完成进化。

“月部的勇士，饮下它。”

哈提似乎兴致缺缺，并不在意夏弥会不会饮下龙血，只是看了身体龙化的阿德姆一眼。几只死侍默默起身，包围着夏弥，看守着她。

夏弥举起金杯，大口饮下。没过几秒，她的皮肤就开始发青，青色鳞片刺破体表，关节处生出骨刺。

哈提的大脑袋一抖，他想起来，奥丁的使者让他控制这个人类当人质来着。她的死侍化进程怎么会这么快，这么猛......

夏弥的“死侍化”还在加深。全身长鳞，头上长角，关节重塑，骨骼增殖、分裂。当她身后张开高贵的扇形龙翼时，即使以哈提略高于芬里厄的智商，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在重复这种东西啊。芬里厄他已经喜欢上别的游戏了。不过，其实我还玩得挺开心的。”

“耶梦加得！”

哈提重重地吐出曾经主君的名字。

“耶梦加得，你不配为王！”

耶梦加得龙躯一震。

“你说什么？”

“当初黑王刚刚死去，大战才刚刚打响，你居然让我们不战而逃！这是大地与山一脉永世无法洗刷的耻辱！”

哈提口中吐出隆隆巨声，整座宫殿都在发颤。

“那场战争，早在奥丁取得昆古尼尔之枪时，结局就注定了。从尼伯龙根撤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耶梦加得沉声道。黑王之死后的大战根本不是终结，而是一切的开始，真正的决胜时刻还在数千年后。

当然，这些她从未和芬里厄等笨龙谈过，根本没指望他们能理解。

“你至少应该试试！不战而逃，毫无龙族的骄傲！”

哈提大吼道。

夏弥攥紧了爪子。试个锤子试，你负责挡昆古尼尔吗？

诺顿兄弟当时去试了，在昆古尼尔投出前就释放莱茵自爆，龙侍带着骨殖瓶连夜跑路。湿婆业舞虽然威力更猛，但问题是那玩意它不能瞬发啊！

“那你们呢？”耶梦加得问道。

哈提顿时噎住了。

他和斯库尔是芬里厄的直系后代，高贵的次代种，北欧神话中追逐日与月的巨狼。

他们并非龙侍，没有像参孙那么强的忠心，当时看见主子跑路了，他们也跑了。

而且他们跑得更远，逃离北极，远离罗马，一直跑到如今的刚果盆地。他们在这里扎根，抓土著办运动会，等待君主起事的那天到来。

“我和斯库尔在这里等待了几千年！等到对故乡的记忆模糊，鳞片都换了几十遍，都没能看到大地的战旗再次飘扬！”

哈提高声控诉着耶梦加得，简直是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几千年里，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自行起事，但觉得自己没那个实力，脑子和技术方面也不太跟得上。

“胡说！就一千多年前，我还去攻打过罗马，差点就打下来了。当时你们在哪呢？”

耶梦加得有力回击。虽然她九成时间都在摸鱼，但认真的那一两次，可谓声势浩大。

“太远了，没听说过！”

龙王差点被气到吐血。耶梦加得此前一直以为哈提和斯库尔死了，直到这次行动看到遗迹的相似外观，意识到他们估计是反了。

正当这场君臣交流愈演愈烈时，偷窥的林凤隆终于憋不住了。

林凤隆自一团黑雾中现出身形，面色有点难看，但依然姿态从容。他一直在寻找山王的下落，此时对方主动现身他本该高兴，但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妙。

“耶梦加得，好久不见。”

“墨丘利？”

“我不用那个名字好久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林凤隆。”

林凤隆向耶梦加得屈身行礼，而夏弥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嫌弃。

龙族中最擅长模仿人类的，除了她就是林凤隆。他的真名无从知晓，一向只是身为神秘风王的信使，以各种化名行走于世界。

耶梦加得游走于人类世界，是为了例行考察自己的领地，微服私访，观察人类。

林凤隆则纯粹将这项天赋作为坑蒙拐骗的工具，于不同时代在世界上兴风作浪，在她眼中实在是条贱龙。这家伙出现在这里，十二成是在干老本行。

“你在挖我墙角？”

耶梦加得声音低沉，如同古钟。

“我只是奥丁陛下的信使。如果您愿意加入，神族中也为您留下了位置。”

“神族？你们的目标是？”

“我们将重建一个只属于龙族的世界。我们不需要尼德霍格，也不需要任何其他皇帝。

英灵大军将清洗这个世界，由奥丁陛下组建辉煌的神系，所有纯血龙类被尊为神灵。”

耶梦加得轻笑了一下，这种话连芬里厄都骗不到。这场战争不是人龙大战那么简单，否则奥丁也不会在北欧神话中预言自己的死亡。

“哈提，斯库尔，你们的答案呢？成为奥丁王座前的巨狼，获得新的名，贪婪之狼基利，饥饿之狼库力奇。

祂是尼德霍格死后世间最伟大的君王，至尊，至德，至力。你们也将成为祂的信使，足迹所过之处皆是祂的神国。”

哈提的巨型蛇头扭来扭去，非常纠结，好像还在与谁交流。

“我们要再给耶梦加得一次机会。”

哈提和斯库尔终于依照仅存的忠心做出了决定，某龙王竟然有点被这个废物感动到。

林凤隆的表情坏到了极点，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能和大地与山一脉的白痴达成合作？这帮货色除了耶梦加得，基本都是完全没搞懂大局的蛮族。

“如此，只有在这里解决你们了。耶梦加得冕下，希望你提前留下了自己的骨殖。”

君焰突然爆发，威能足有康斯坦丁释放时的七成。

四大元素中，地与火是完全对冲的元素，对耶梦加得的效果最好。

哈提巨大的身躯拦在耶梦加得身前，硬挨了君焰。

第二个龙头从宫殿下方钻出，狰狞无比，外貌上酷似芬里厄。

黑暗的地穴中传出隆隆巨响，哈提和斯库尔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全貌。他们其实是一条龙身上的两个龙首，哈提的外形偏向阴森的巨蛇，斯库尔则是凝结残暴和狰狞的龙首。

他们的真名是玛纳加尔姆，但在出生后各自为自己又取了名字，常被认为是两头巨龙。其五十多米长的超巨型龙躯，能让初代种都感到畏惧。

这也是芬里厄的馊主意，大地一脉的次代种一定要是最强的。单独一个不够强，就来个超级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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