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对薇尔莉特的告白，遗忘之章的开始

欧拉丽。

代达罗斯路。

傍晚时分，薇尔莉特一边问询着，一边找到了琉口中所说的那个孤儿院。

那是位于代达罗斯路主街道的一条石子路小径，小径旁开满了蝴蝶兰，幽素的淡红铺满了小道。

石子路的尽头是个小小的庭院，而在那个小小的圣女喷泉后面，是一座中型的教堂。

它保养得蛮好,百色的拼花玻璃反射着迷人的光泽，就连穹顶也有定期保养。

围绕四周的栅栏爬满了细绿的藤蔓。

庭院里有一群孩子，犬人、猫人……还有人族的小孩。

他们围绕着灰发的少女载歌载舞，手里的拨浪鼓发出了欢愉的清脆声响。

“希儿。”少女走近了。

“哎呀，你来啦？”希儿对薇尔莉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她蹲下来,对孩子们轻柔地说,“抱歉，姐姐有些事情，能拜托你们先过去玩一下吗？”

“是姐姐的朋友吗，一起来玩嘛！”

“明天给你们买好吃的，听话哦？”

“好吃的？”孩子们眼睛一亮。

美食对小孩子们来说是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在这种强大的诱惑力之下，他们乖乖地去了另一边玩，不再打扰两人。

“希儿经常来这里吗？”薇尔莉特看着那些孩子问道。

“是啊，很意外吗，”希儿转头看向那群孩子们嬉戏的背影，“这些孩子都是孤儿，他们的父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人世，所以才收养在这里。这个地方原本是个教堂，后来没用了，据说是女神芙蕾雅提供的。”

“是吗，这个女神真是心地善良呢。”

听到这话，希儿的嘴角微微弯起。、

“是吗，我有时候会来这里照顾一下这些孩子。虽然能做的不多，但至少想让他们感受到一些温暖。”

“希儿，这个篮子……还你。”薇尔莉特将手中空荡荡的提篮递了过去。

“直接还到酒馆里,也没关系的吧？”看见少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希儿的眼中露出了些许好奇，“来得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当面向你道谢。”薇尔莉特说，“你送的护身符好像真的起了作用，不过它碎掉了，对不起。”

“没关系，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挡灾的吗？”希儿恬静地微笑，“能帮上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以后还要注意哦，都市的晚上可是很热闹的，横冲直撞的话不禁容易伤到人，也容易让自己受伤的。”

希儿的口吻仿佛在教育小孩子。

薇尔莉特很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也说出了自己急匆匆的原因。

“可是啊，如果不早点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是指……？”

“我要回家了。”

“回家？”希儿微微地睁大了眼。

“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都市了，”薇尔莉特说，“所以我才来向你道谢,谢谢你的护身符和一直以来的糕点！”

“怎么会……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薇尔莉特想了想,说，“就跟旅行一样，总是要回家的。”

路叶叮嘱过，碎片和主世界的事情不能随便透露，她很听话。

希儿的头微微低下去，长长的额发遮住了那灰色双眼所透露出来的神情。

是啊，说到底……薇尔莉特是个旅人。

旅人归途的终点，总归是家乡的。

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挽留的理由。

但这样，自己会甘心么？

不。

理由这种东西……只要制造出来就好了。

一个让少女能够留在这里的理由。

一颗爱恋的心正在蠢蠢欲动。

“我说，很急吗？”

“嗯？”薇尔莉特歪了歪头。

“如果不着急离开欧拉丽的的话，就陪我去散散步吧？”

希儿抬起头来，露出了跟平常相差无几的笑容。

面对好朋友的请求，薇尔莉特认真地想了想，决定用通讯器联络路叶。

面对薇尔莉特的小请求，路叶没有拒绝……

应该说是，没有不识趣地去打扰少女与她朋友之间的离别时光。

只是逛逛的话，耽误不了太多时间，而且有希儿在，单纯的少女也不会被骗。

不对，现在的欧拉丽，恐怕没人有那个胆子去骗薇尔莉特吧？

“可以了！”

薇尔莉特微笑了起来，像是被家长同意没做作业就可以出去玩的小孩子。

希儿也回以笑容。

是啊，就是这样。

想把这种美好留在自己的身边。

只要能够这样，不论如何都……

“那我们走吧。”

收起了心里那些许肮脏，但又纯粹无比的小心思。

灰色头发的女孩向眼前的金发少女伸出了手，

柔弱无骨的温暖触感传入了手心，细腻、香软。

两位少女牵着手，在欧拉丽的街景上转悠。

空气中弥漫着炸薯球的味道和清爽的果香，魔石灯在街道两侧焕发出明亮的光芒。

女性们在服饰店里将那些精美的裙子拿在身前比划着，男人们互相搀扶着从一家酒馆走出来，又步履蹒跚地迈入下一家酒馆的门槛，吟游诗人们在街边吹奏着愉快旋律的管弦乐，一切都那么悠然自得。

人来人往，人潮流动，像一首流动的音乐。

薇尔莉特和希儿走在夜市之中，周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抹上了黄油的热腾腾面包自不必提，切成了块状的水果，添加了各类酸奶与冰品，也显得分外诱人。

两人被街边的这些美食所吸引。

“我说，机会难得，要不要吃点东西？”希儿提议道。

“好呀！”

虽然刚吃了晚饭，但似乎对于零食这方面，少女拥有着另一个胃。

把法利交给了兽人大妈之后，换来了两碗冰爽的水果甜品。

用木勺舀起一勺色泽诱人的水果放入嘴里，冰冰甜甜的感觉瞬间顺着味蕾游遍全身。

“真好吃啊！”

“这个太棒了！”

两人都对此做出了高度评价，并且借机开启了美食之旅。

小丸子、炸薯球、烤面包……

各种食物都进了她们的肚子。

虽然种类繁多，不过每次的量都很少，否则吃饱了就品尝不了其他的美食了。

“薇尔莉特。”

“嗯？”

“张嘴，啊~”

希儿一脸坏笑着，将手中热气腾腾的小面包撕下一块，做喂食状。

但很快，可爱的嘴唇碰到了白皙的手指。

薇尔莉特没有任何抗拒，听话地张开了小嘴，十分自然地将其吃掉。

殊不知她的行为在希儿的眼中，就像是一条习惯于被人喂食的小狗。

这让希儿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嫉妒感。

因为在她之前的人，比她还要更早认识少女的人，比她还要了解少女的人，是她看不透灵魂的人。

正因为未知，才会感到好奇与恐惧。

不仅是人类，就算对于天神们而言，这一点也是不可更改的真理。

希儿觉得自己分不清这两种情感究竟谁更多一点。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那便是……

“希儿。”

少女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视线中，薇尔莉特用小签子叉起了一个炸丸子，然后像希儿之前做的那样，微微张开了嘴。

“啊~”

“唔……这是打算喂我吗？”

希儿的脸蛋泛起了一丝酒红。

没有答复。

或者说，薇尔莉特正用她的行动答复着。

“好吃的哦？”薇尔莉特歪了歪脑袋，“不要吗？”

“……我要。”

看着薇尔莉特疑惑又稍微失落的神情，希儿连忙张开了嘴。

紧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可爱地颤抖着。

“好吃吗？”

“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远处的高楼上，隶属于芙蕾雅眷族中的赫定，远远地凝视着两位少女的身影。

“那位少女……是不可能回应女神的期望的吧？”

低语融入风中消失不见，有人从身后靠近了过来。

“白妖精，你在嘟囔些什么东西，真是恶心！”

“就算是我也有偶尔会感慨的时候，能不能别干偷听这种没品的事情啊，你这只臭猫！”

“明明是你自己在乱吠，别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来者是芙蕾雅眷族的副团长，猫人艾伦。

他带着他那柄银色长枪来到了赫定的身边，两人都没有眼神交流，静静地凝视着热闹的夜市。

“其他人都在负责保卫工作，你跑来这里偷什么懒？”阿伦头也不转地问。

“你又如何呢？”

“蠢货，这还用说吗，芙蕾雅大人的意志，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没有任何私心？”

“杀了你哦，蠢货！”艾伦目露凶光，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视线又转向了别处，“这种明知道答案的事情，就别再问了，谁都想得到女神的爱，这点你也不例外吧？”

“可是谁又会想到，女神居然会钟情于一名少女呢？”

“即便如此，我的忠诚也是属于女神的，只有这点绝不会变。”

说完，猫人跃起，落入下方的小巷之中。

赫定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身形也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

顺着街道一直散步，最后两人来到了英雄桥边。

河水在月色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柳树垂下漫长的枝叶，情侣们在这里幽会。

薇尔莉特一边吃着可丽饼，一边看着这些搂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聪明的小脑瓜突发奇想。

“希儿。”

“怎么了？”

还没等灰发的少女回过神来，薇尔莉特便已将她拥入怀中。

而这时，薇尔莉特也察觉到了一件事。

或许，希儿就是猫娘店员们口中所说的，“穿衣显瘦”的类型？

希儿的大脑，在这时完全宕机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了神，搭在薇尔莉特肩头的小脸完全红了，一直到耳朵都是熟透的红苹果般的颜色。

要是换其他人看了，一定会觉得这副样子非常的艳丽。

“呀，薇、薇尔莉特小姐？”希儿发出了可爱的、不知所措的声音。

“人家都在这样做，我们也来嘛！”

少女笑魇如花。

你这是在玩火……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希儿清楚地知道，目前显然自己才是被玩的一方，而且完全“火”不起来。

对于只是觉得好玩就这样做了的薇尔莉特，她无可奈何地、宠溺地笑了。

“薇尔莉特，拥抱这种事情，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哦？”

“怎么会……”薇尔莉特罕见地吃了一惊，“明明我也被猫娘店员们抱过。”

“有时候……总之分场景啦！”

“那好朋友之间也不能拥抱吗？”

“这倒是可以……”

希尔刚说完，就又被少女抱进了怀里。

“那就可以啦！”

少女们的脸蛋磨蹭着，因为皮肤都很好的原因，非但没有不适感，反而觉得非常舒服，就像是蹭婴儿嫩滑的肌肤一般舒适。

少女身上的淡淡香气传来。

希尔的心渐渐的迷离了。

她不禁开始想象，不只是脸蛋，如果双方都褪去阻碍的衣物，肢体缠绕起来的感觉……

光是想想身体都开始发热了。

不好。

希尔停止了妄想。

自己在干什么痴女行为啊，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薇尔莉特，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因为做了一些事情而伤害到某人的话，你会怎么办？“

面对希儿突如其来的怪问题，薇尔莉特认真地想了想。

“当然是阻止你了，免得你伤害到某人，更重要的是不让你自己受伤。”

“咦？”

“很奇怪吗？”薇尔莉特歪歪头，“毕竟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能战斗的样子，不过要是那个人是坏蛋的话，就把我叫上吧，我会帮你一起揍他的！虽然伤害别人不好，但是如果是坏蛋的话，像追猎者那样的人，就完全没问题了！”

希儿这才明白，原来薇尔莉特是把自己的话理解成字面意思了。

恶作剧的心冉冉升起。

“就只有这样吗？”

“嗯？”

“你不会训斥我吗？”希儿的目光自下而上地盯着薇尔莉特，“你不会紧紧地把我抱住，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真是个坏心眼的小猫咪，我要一直监视着你让你再也无法使坏，’然后把我抱回家吗？”

“你不是小猫咪。”薇尔莉特认真地盯着希儿，“像是一只小狐狸。”

“你讨厌小狐狸吗，小狐狸的话，就不会把我带回家吗？”

“不是这个问题……”薇尔莉特的手指搔了搔脸颊，“总感觉把你带回家的话，我又会多一个姐姐了。”

……

月色被乌云遮蔽。

天气变得很快。

察觉到即将要下雨的小贩们开始收摊，散步的行人们也开始准备往家里走。

回去的时候，像是意犹未尽一般，两个人又买了最初的水果饮品。

“如果刨冰里也能加些水果就好了呢。”薇尔莉特盯着手中的碗说道。

“刨冰？那是什么？”希儿好奇地问。

“简单来讲，就是把冰捣碎成雪一样的东西，然后淋上各种果汁、椰果什么的……从我家搭车二十分钟进入市区就能很轻松地买到。”

“原来是你家乡的食物啊，很好吃吗？”

“是啊，冰冰凉凉的，不过我觉得这个更好吃！”

“那……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怎么样？”

薇尔莉特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回家的。”

“多留两天也不行吗？”

“但是姐姐和路叶在等我，时间不多了，有机会的话以后会再来。”

“可是……以后又是多久的以后呢？”

月色的笼罩下，希儿上前一步。

如果少女要离开的话，那么，只有现在才能说出那句话了。

这是唯一的、能够挽留她的机会。

盯着少女蔚蓝的双瞳，希儿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薇尔莉特，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明明已经决定好这么做了。

但是当话语自口中吐露出来时，声音却是那么颤抖。

第一次，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动摇。

“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明明知道这种心情可能是错误的，但我还是想知道在它的前方……是怎么样的景色。”

薇尔莉特呆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微微发抖的心头。

渐渐地听不见声音，视野也逐渐只剩下眼前灰发的姑娘。

“我也喜欢你”这种话说不出口。

因为在希儿的身上，少女感觉到了汹涌的爱意。

不是友情，而是她对于路叶一样流露出的，那悸动而美丽的感情。

不想回应……

但是不能不回应……

因为这是，责任。

是被爱的人伸出手来，扯断爱慕之人悄悄伸过来的、那纤细而弱小的感情线。

薇尔莉特的眼前，浮现出了心爱之人的模样。

“对不起……”

冰凉的感觉打在挺拔的鼻梁上。

天空静静地开始哭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