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丧失

“……中环警署透露，著名龙虎武师刘旭，在前日兰桂坊的星光夜总会与人斗殴，不慎身亡。据悉凶手为一名当晚在夜总会消费的年轻人，在案发后已向警方投案自首……刘旭又名白旭，绰号鱼头旭，从七十年代开始活跃在片场，先后做过多部电影的龙虎武师，参演过众多经典影视剧……”

略带着几分信号不算太好的滋滋的新闻播报声在小炒店内回荡。

杨楚定定地看着电视屏幕，仿佛如同雕塑一般。

“五大份的干炒牛河。”

小炒店内，一位二十岁出头系着围裙的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三大盘的干炒牛河来到了面前，似乎因为杨楚来过几次，已经算是熟悉，怪叫道，“哇，兄弟，你真的是我见到过最能吃的了。”

杨楚没有理会对方，目光一直锁定在架在墙壁上的电视。

这名服务员也跟着抬头瞟了一眼，看清电视画面，再次有些惊讶地叫了起来，“唉，竟然是他啊，我小时候还看过他拍的电影呢，那时候我就跟我老豆说，这样的长相都能演电影，我也可以的。”

“混小子，你说什么呢？还发你的明星梦啊！”

店铺后面正在忙活着炒菜的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汉，听到了外面服务员的话，跟着从里面喊了一声，“片场这么近，你又不是没去过，谁搭理你？回回报演艺训练班都被刷下来，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我说老豆啊，你不能打击我的梦想嘛。”那个二十五六岁的服务员将手里端着的餐盘放下，回到了后厨又是无奈又是恳求地说道，“好多大明星长得还不如我呢，他们也是慢慢来的嘛……”

“这个鱼头旭，好像是白标大佬的细佬啊，竟然挂了！”

“龙虎武师嘛，都爱打架的。”

“去夜总会那种地方，有什么稀奇，现在算少了，听说以前那打得才多呢。”

……

小炒店内，几个坐在位置上吃饭的片场演职人员，同样看到了这条消息，纷纷讨论了起来。

电视上，娱乐新闻已经跳转到了下一条某位歌星最新唱片的信息。

杨楚伸手拿了一双筷子，低下头开始一口一口扒拉着米粉。

只是往日里完全掌控的运动系统，今日似乎变得没那么听话，夹起来的粉经常掉了，塞进嘴里偶尔也会忘记了咀嚼。偶尔回过神来，就那么咕咚咕咚的吐咽了下去。

“给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掌拿着几张纸巾递到了杨楚面前。

杨楚慢慢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的邻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女孩，明艳大气，气质更是出众。杨楚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多半也能猜到应该是在清水湾片场那边的演员。

“这炒粉很辣吗？”女孩看了杨楚面前的干炒牛河，神色似乎有些好奇，“你眼泪都呛出来了。”

“眼泪？”

杨楚似乎到了这一刻才有些反应过来，伸手在面颊下滑了一下，发现了微微的湿润。

“我竟然也会？”

杨楚笑了起来，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像是那最开始牵动他情绪，让他彻彻底底“活”过来的东西，渐渐消失。

“被呛着谁都会掉眼泪的嘛，你真是好奇怪。”

在杨楚桌旁的那个女孩似乎听到了杨楚的话，跟着嘟哝了一句。

“萱萱，快点过来坐啦。”

领桌上，一个同样颇为靓丽的女生冲着站在杨楚身边的女孩喊了一声。

“来啦。”那个叫萱萱的女孩应了一声，又转头歪着脑袋望向杨楚，眼里似乎藏着好奇。

“谢谢！”

杨楚伸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两张纸巾，在脸颊上擦拭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也跟着擦拭了干净。

站在杨楚桌边的那个女孩，忽然就像受惊的猫咪似的，朝后倒退了一步。

杨楚也不理会对方，站起身，全身关节仿佛都僵硬了一样，啪嗒啪嗒朝着这个小炒店外走去。

动作迟缓而怪异。

“他走路真是好怪哦！”

那个叫萱萱的女孩同桌的靓丽女生，见着杨楚的动作，跟着也小声说了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缩着身的同伴，“萱萱，你怎么了？”

“没……没事。”

那个叫做萱萱的女孩，盯着杨楚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小心翼翼的坐下了下来。

杨楚对于身后的议论完全没有反应，啪嗒啪嗒无比僵硬地走了十多步之后，动作才渐渐自然起来。

“喂，靓仔，你忘记买单了？”

这时，那个二十多岁的服务员又从店里追了出来，朝杨楚喊道。

杨楚停住了脚步，伸手将口袋里的港币抓了出来，随手塞到了对方手里。

“啊？这么多！”

那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服务员，看着手里的一堆港币，连忙叫了起来。

杨楚也没看对方，举步就要继续往外走，

“嘀嘀嘀——”

一阵电子鸣笛声在他裤兜里响起。

杨楚又停住，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了BP机，瞟了一眼，朝那二十岁出头服务员问道，“有电话吗？”

“有，在柜台。”

那二十岁出头的服务员连忙点头，指着柜台方向。

杨楚走了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寻呼机上面的那个号码，很快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徐夕的声音：

“我找到701部队的基地了，原来他们就一直藏在九龙警署下面。他们的计划不仅仅是要统一港岛的粉档市场，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警署这边和美国连通的专线网络，盗取全球粉档市场以及各路毒枭相关的反毒卧底等资料，而且盯上701部队的，另外还有其他势力……”

“我有事。”

杨楚没有等电话那头徐夕将话说完，直接打断道，“你们自己解决。”

“什么？”电话那头的徐夕似乎没听清一般，惊讶问道。

“他是不是没答应？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他……”

陈桂彬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显然两人此刻应该是在一起给杨楚打的这个电话。

“不对劲啊，他之前还和我……”

电话里徐夕似乎还在和陈桂彬说什么，杨楚已经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再次朝着门外走去。

“喂，这是找你的钱……”

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又从后面追赶上杨楚，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只是，在杨楚侧过头的瞬间，他忽然一下就又将手缩了回去。

“这……这个是……”

服务员嘴巴张了张，在看到杨楚后，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为何，就在杨楚回头的这么一瞬间，他陡然心里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悸感。

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前面那个吃粉的客人。

杨楚伸手从对方手里取回了港币，塞进口袋里，又走到外面路口，找到了一辆常年等在片场附近载客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去哪啊？”

开车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司机，正举着一个茶壶喝水，见杨楚上了车，转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中环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