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得胜而归

四个人商量了一阵子,终于把招降巢湖水师的计划推敲完毕,老张拿着这份建议,就准备上呈。

倒是龚伯遂好奇,就问了一句,“你这是准备献给朱……将军?”

老张呵呵一笑,“到不了,谁不知道,在上位手下,诸般文字之事都要先交给张先生……不过眼下张先生不在,应该交给贾老先生,我还要跟他们说一声,请老先生辛苦一下,可别耽误了。”

龚伯遂又怔了怔,“我见过一个年轻人,言谈犀利,是他逼着张士诚把我交过来的,这人是……”

“哦!他就是张先生,叫张希孟,现任经历官。”

“等等!”龚伯遂眉头更紧,“他怎么叫这个名字?”

也先帖木儿也道:“对啊,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雪雪冷哼道:“能不耳熟吗?当年累死的张养浩不就字希孟吗?”

“啊!”

龚伯遂大惊失色,“这,这个张先生,跟,跟云庄先生有关系?”

老张笑了,“他可是云庄先生的侄孙,是不是亲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张家人一定了。”

“怎么会?”龚伯遂大惊失色,他在大都的时候,参与过修三史,也曾经谏言重开科举,而这两项事情,张养浩都负责过,老先生不但学问精深,而且提携后辈,对他们这些晚生极好。

龚伯遂印象太深刻了。

老张呵呵笑道:“龚参议,你光知道问张先生,怎么不问问贾老先生?”

“贾……老先生……不会是?”龚伯遂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老张冷笑道:“现在主公手下三位文官领袖,参议李善长,是原来滁州的书吏,参军贾鲁,就是原来的中书左丞,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至于经历司经历,就是张希孟张小先生,出身张家。”

听到这里,那三位都是懵的。

龚伯遂大惊失色,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朱家军不杀他!原来连贾鲁都还活着啊?而且还在朱元璋手下当了大官?

这也太荒唐了!

这位只觉得三观碎了一地,他必须要好好冷静一下,不行了,再刺激下去,心脏就受不了了。

也先帖木儿先是一怔,随即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雪雪吓得躲一边去了,这货不会是抽羊角风吗?

也先帖木儿被俘之后,就一直不合作,又是作死,又是绝食,他并没有打听过朱家军的情况,也不知道张希孟等人的出身。

现在他知道了,一个元廷高官,一个大元小吏,还有个大元朝的名门之后,如今又加上了他们四个,真是妙,妙极啊!

“这么大的朝廷,从外面杀来,一时是杀不绝的!必须要自杀自灭,才能一败涂地!”也先帖木儿冷冷笑道:“昏君能杀我兄长,我就能灭了元廷!老张,麻烦你告诉贾鲁一声,就说哪怕让我当个马夫也行,我给朱元璋卖命了!”

老张也是哭笑不得,这位当真是恨极了!

“你先别忙,我还要跟上面说说,最好能想个办法,把你们的家属弄过来,免得被迁怒获罪……不过话说回来,元廷也够混蛋的,贾老先生都投降了好长时间,家人都被接过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都糊涂了不成?”

也先帖木儿咬着牙道:“他们要是明白人,就不会罢免我兄长了……对了,老张,能不能说说,我家人死活不打紧,关口是我那俩侄子,我兄长怕是活不成了,救他也没有道理。若是能把我的两个侄子救过来,我死了也感谢他朱元璋!”

老张想了想,也只好说:“我尽量上呈,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归附了朱家军,就只能当个普通人了,你的侄子能愿意?”

也先帖木儿切齿咬牙,怒吼道:“我管他们愿不愿意!总之他们不能给杀父仇人效力吧?”

真是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这时候雪雪竟然也说道:“我呢,我家人怎么办?能不能也救出来?”

龚伯遂急忙道:“你的家人都在大都,未必方便,再说了你也不在乎,反倒是我,或许方便一些。”

这俩人竟然争了起来,老张都忍不住想笑,这就是大元朝的臣子,到了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内斗的好传统。

“我想想办法吧,不过在京也不是大问题,上位在京城还有人呢!”

“什么?”

这几个人再次崩溃了,这大元朝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怎么连大都也有人啊!

龚伯遂愣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我知道了,是不是他们下手,暗害的丞相?”

这一句话,把也先帖木儿也弄愣了。

难道真是朱元璋定计,害得脱脱?

过了好一阵子,也先帖木儿自己摇了摇头,自嘲苦笑,“两军交战,明枪暗箭,算不得什么。再说了,以我兄长的身份,竟然会被敌人暗算罢官?说到底还是怪昏君奸臣!他们不光坏,而且还愚蠢如猪!”

到了如今,也先帖木儿是认准了元廷,简直不共戴天,说别的都没用了。

老张带着建议,送了上去,当天晚上,就到了贾鲁手里。

老头也一直在发愁这事……朱元璋早就有渡过长江,拿下集庆,作为根据地的想法。奈何偏偏朱元璋手里就没有水师。

从濠州打到了滁州,手上也就是一些小渔船。

最近拿下扬州,也只是得到了一些平底运粮船和沙船,能用来打仗的大船都在长江水师的手里。

没有船只,想要渡江作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个人再勇猛,也没法飞过大江!

巢湖水师,倒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这支巢湖水师是属于天完的部下,想要拿到手里,并不容易。

巢湖水师有两个头领,全都是普字辈的,一个叫双刀赵普胜,另一个绰号李扒头的李普胜。

他们俩不消说,都是彭和尚的门徒。

这就不得不多说两句,彭和尚彭莹玉当真是各路义军的祖师爷。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传播白莲教,韩山童主张明王降世,他提倡弥勒重生,说只要弥勒佛来了,就能带来大光明世界。

至于谁是弥勒佛,彭和尚选择了战术后仰!

他第一次举事,甚至能追溯到至正四年,但是那一次举事很不成功,老彭的好徒弟周子旺死了。

彭莹玉拼了命逃出来,他依旧各地传教,培植反元力量,而且给他的徒弟都赐个普字,大约就是某社“云鹤九霄,龙腾四海”的意思……

这些弟子构成了南派反元的中坚力量,号为彭党。

这里面有混得比较好的,比如邹普胜,丁普郎等人,也有不算怎么样的,比如巢湖的赵普胜和李普胜。

当然了,还有更差的,就是周蕙娘的蒋三叔蒋普信。

但不管近况如何,彭党极少有投降元廷的,他们或是舍身取义,如况普天等人,或是归附朱元璋,为大明开国,立下赫赫战功。

多数人都是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比较凄惨的就是彭和尚在一年多之前,被元军给杀了,这个老造反头子,除了给反元培养了一大度人才,自己的下场很是凄凉。

而且彭莹玉死后,他辛苦培养的彭党,也陷入了分裂之中,着实可惜。

坐拥巢湖的赵普胜和李普胜两个人,他们最大的对头不是元军,而是同为彭党的左君弼!

左君弼没有被赐予普字,但他确确实实是彭党,而且还是彭和尚的徒弟,只是入门比较晚。

在红军起义之后,左君弼攻占了庐州,成为了一方豪帅。

赵普胜等人从巢湖出发,一度攻下了铜陵、池州、安庆等地,算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

结果他们跟刘福通的境遇一样,前期顺风顺水,可是面对元廷反扑,占领的土地迅速丢失,不得不退回了巢湖。

一来一回之间,赵普胜等人实力大损,对比北边占据庐州的左君弼,就处于下风。

而且他们的水师毕竟是受限于水域,没法来去自如,因此在跟左君弼的对峙中,处在了下风。

“他们要是势大,也不会投降上位啊!”

贾鲁反复盘算,要怎么收服巢湖水师,只不过他老人家最多有建议的权力,真正能决策的只有朱元璋,至于张希孟,他差不多可以当一半的家,再多就不行了。

偏偏这俩人都没在滁州,难道还要咱这把老骨头去见他们?

正在贾鲁思忖的时候,好消息送来了,张希孟跟张士诚终于完成了谈判,马上就可以返回。

在送回来的信中,张希孟写了大概的条件,贾鲁看了看之后,也忍不住赞叹,这小子明明没兵没将,却把张士诚坑成了这样,还真是个人才!

首先,张士诚答应一起抗元。

这也是老张最不在乎的一条,今天抗元,明天就能变卦,老子岂会被区区言语束缚住!

只不过张士诚能想到这个,张希孟没有理由想不到。

因此在答应抗元之后,张希孟要求张士诚承认以朱元璋为主……不是要抗元吗?最起码要区分个大元帅、副元帅吧!

这一下子就点在了张士诚的死穴上。

因为只要承认这一点,他就比朱元璋矮了一头。

张希孟没有逼着他去诚王称号,没有让他解散大周国,反正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两淮之地,咱朱家军才是老大!

仅此一条,就影响巨大,张士诚万般不想同意,但是朱元璋一仗把他打出了阴影,也只能同意。

接下来就是成立盐务司,双方七三分账,张士诚成了跪着要饭的。

张希孟不光拿了面子,还要走了里子。

其余还有些通商,贸易,征税等等事项,只是约定了大概,并没有细说……实际上也没法细说,朱元璋治下管理进入正轨,张士诚这边却是乱七团,跟他谈得再多,都没有意义。

因此只是约定,从淮西出来的货物,进入张士诚治下,可以不纳税云云……

当然了,张希孟也没有光是占便宜,也给张士诚一点甜头,那就是从今往后,每年淮西会给张士诚提供一些粮食接济,只不过这些粮食是要张士诚按照比市价高两成收购。

张士诚一听到粮食,顿时来了精神,别说两成,就算两倍都行!

刚刚被几十万元军蹂躏的淮东之地,粮食极度缺乏,高邮城都要吃人了。

朱家军能给他们点粮食,总算心没有彻底黑了。

这个朋友还能处!

张士诚欢天喜地,只不过最后双方要正式签订盟约,一起歃血饮酒,祭告天地,这才算完成仪式。

张希孟却是很抱歉告诉施耐庵。

“对不住了,就在昨天,突然来了军情,我家主公已经领兵走了。”

“什么?”施耐庵大吃一惊,怎么走了?那这个盟约?

“施先生放心,我们说话算数,盟约依旧,我已经安排了五千石粮食,就在从扬州运过来的路上。如果需要诚王出兵援助,我会通知的。”

张希孟说完,就下令接触包围,拔营起寨,分批返回扬州……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高邮城头,张士诚遥望着朱家军匆匆远去的方向,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骗子!大骗子!明明朱重八早就走了!他们太无耻了!”

这下子张士德和张士信等人也都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竟然被一群俘虏降兵围困了好几天!

丢大人了!

“殿下,不能忍了,让我们杀出去吧!”众人义愤填膺。

张士诚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握紧又放松,反复了好几次,最终无奈长叹,“咱们没粮啊!”

一句话,满是心酸,张士诚几乎哭出来,只能任由张希孟占尽便宜,从容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