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义经

临近越前与近江国境的金崎。

这是个由茂密森林与高耸群山形成复杂地势的难关，山野崎岖陡峭，只有兽道能够证明仍有来往此地之人的存在。

而在这一个夜里，月亮在乌云之后若隐若现，趁着夜色漆黑，却是有三位不速之客闯入了这片山林之中。

“老头子就是在这里一去不回来了吗？”骑在高大健壮的黑色骏马上，伸手轻轻抚摩着马匹安抚着，顾墨凝望着前方那无比茂密参天的山林，越是向前深入，就越是感觉得到那股昏暗与压抑。

山脉是划分人类与妖怪世界的分界线，这种罕有人迹的山野，完全就是一片未经开发的蛮荒之地，险要的地理环境成为了天然的屏障，什么猛兽出没都不罕见，其中要说有什么大家伙的话，那也是很正常的。

甚至于随着越发的深入山林之中，就连座下的马匹都开始明显的感到不安起来。

动物的本能要比一般人类的感知更为敏锐，弥漫山林的淡淡妖气交织，令马儿感到畏惧瑟缩，几乎要止步不前。

“据说就是在这里，父亲应该是不想惊动越前那边，从这条小径悄悄地进山了……”

二小姐一脸疲惫的说道，她本来以为父亲在鹭山城那边待得好好的来着，却没有想到对方还是闲不下来，居然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来到了眼前的这片山野，然后便是一去不回，没有了音讯。

等到稻叶山城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有一段时日了。

秀千代也是显得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一路行来，氛围都是显得特别的凝重。

“我们沿路搜索看看吧，根据卜算的结果来看，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顾墨淡定的劝慰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是有些无语。

老头子就好好养老就是了，何必那么不服输呢。

他大概能够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在前来美浓之前，自己曾经向斋藤道三打听过关于昔日的除妖师组织的下落，因为没有触发关于当代「无明」的剧情，在踏鞴山那边的锻造师村子里没有遇到人。

但是偏偏楚叶矢丸的刀锷，就在那个女人的手上。

所以顾墨就琢磨着，不知道老丈人这位曾经的上代「无明」，有没有办法联系上楚叶矢众。

结果自然是没有办法的，老头子与曾经的除妖师组织也早就断了联系，这不知不觉的已经是数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也没有能够帮得上什么忙……这件事本来也就到此为止了，顾墨觉得之后再找机会便是。

不过没有想到，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服输，还是因为回忆起了曾经的事情，居然直接动身出发来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茂密山林，远方的陡峭群山在夜色之下犹如横亘大地的巨兽，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这里自己其实也知道一些，曾经的楚叶矢众的村子的确就坐落于深山之中，但是早就已经废弃了。

老头子的消息比自己还不灵通……

一拍脑袋就找过来，反而是陷入其中……

继续往前，山路变得更为崎岖曲折，蜿蜒如蛇一般的向前，一侧是云雾缭绕的深涧，在月光之下如同漆黑的深渊，不知道下方有着什么，另一侧是无比茂密的山林，有断裂的粗壮树木倒伏在路边。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断的，留下的痕迹极其惊人，想必是吨位巨大而沉重的庞然大物。

“下马吧，前面没有办法骑马过去了。”

远远的看到前面的路况，顾墨率先勒住缰绳放慢速度，然后翻身下马。就算是马匹没有因为越发浓郁的妖气而受惊，前面的道路也已经变得很危险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马会摔死的……

不过人是没问题的，只有马会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两个少女都是默不作声，也纷纷跟着下了马，顺手像是他那样将马匹拴在旁边的树木上。三匹高大健壮的骏马都很是不安的打着响鼻，来回踢着蹄子，周围的黑暗环境令它们忐忑不安。

顾墨从袖子里掏出三张灵符，轻轻一甩。

本来轻飘飘的符咒就仿佛是凌厉的飞镖一般，嗖的一声飞出去，笔直的没入三个方向的黑暗之中。

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现象，不过顾墨也只是临时制作一个守御阵地而已，在灵符之后他又掏出一张裁剪好的纸人，仿佛随手的挂在旁边的树枝上，然后拍了拍手：“好了，我们进山去吧。”

两个一模一样，双子似的少女对视一眼，也是默默无言的跟上。

…………

……

夜色渐浓。

尤其在这片山林之中，不知道怎么的，似乎完全成为了一片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都不是什么夸张形容，月光似乎完全无法透过茂密的森林缝隙投下，一点儿光芒都没有。

压抑。

极其的压抑。

一行三人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在几乎已经找不到道路的山林之中穿行，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行进一段时间后，周围的环境就越发变得不正常起来了，又像是察觉到了却没有什么表示。

“崇枭啊……”

在黑暗之中行进，顾墨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在这股强大的妖气和常暗的笼罩之中，他想起了盘踞在这个场景之中的常暗之主的身份，那是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状的怪鸟，能够制造黑暗。

现在才进来这片山林不久，似乎就进入了属于这只强大妖怪的领域之中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仿佛是陷身在一片黑色的深海之中，被纯粹的黑暗气息包围着，寻常的视觉能力已经失去意义，只有配合其他的感知形式才能够继续正常行动，知晓周围的环境。

而后方的二小姐非常敏锐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皱眉问道：“你觉得是崇枭吗？我倒是听说过这种妖怪……”

尽管她现在也看不到太多东西，更多的是通过听觉、气息的感知，还有地面的些微震动来确认前方的两人的精准方位，但还是习惯性的四下张望了一番，同时小声的嘀咕着说道：

“不过据说这种东西是由大量的死灵聚集化成，形似猫头鹰的妖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也很正常，说明这里有诞生的条件……”顾墨回答道，“不然你以为道三老爷子是过来寻找什么的，他当初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当初的楚叶矢众的大本营就位于此，不过现在那深山之中的村落已经废弃了，只剩下曾经的遗址。

除妖师们自然不是愿意放弃大本营的，只是被妖怪找上门几乎直接屠绝了，死在这里的无数冤魂也集结成为了现在的这种崇枭……不过能够制造出这么广袤的黑暗领域，覆盖一地的山林，这只怪鸟或许比想象之中还强。

顾墨也在认真的观察着，试图在黑暗之中寻找到唯一的光亮，如果有三只血红的巨眼出现在天空，应该就是崇枭的所在。

只是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经验是来自于游戏机制，真实世界里并非如此演绎；还是那只崇枭的常暗领域覆盖范围极大，现在并不是它盯上了自己等人，只是自己等人走进了它的领域之中。

“父亲……”

二小姐眉头紧蹙着，父亲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的吗？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阵特别明显的动静，仿佛是有猩臭的劲风掀起，又像是林中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撞开无数的藤曼枝桠，凶狠的扑杀而出，紧接着就……一切都戛然而止。

走在前面的秀千代脚步丝毫不停，似乎完全没有被耽搁前进速度一般，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收刀入鞘的撞击声。

而走在后面的两人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径自从那黑暗之中倒下的庞大尸体边上走过去。

他们甚至没有兴趣去看清楚，关于刚刚冲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样的必要。除了那只崇枭会稍微麻烦一些，其他的妖鬼都称不上威胁，一行三人的心思与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寻找老爷子的踪迹上。

没有过去多久，三人的行动又停了下来。

“这里的线索又断了……”

顾墨叹了口气：“杂草长得太快，我们来得也不够及时，老爷子在山林里跋涉留下的痕迹本来就不明显，经过这段时间自然更加难以寻找了……”

“……”

“……”

两个少女都有些默然。

她们也是知道这一点，顿时也觉得头疼不已。

“老头子这性格真是令人头疼啊，还是说他早就想要回来看一看了……”

顾墨试图揣测老爷子的行动逻辑，觉得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落叶归根，人总有思乡之情，斋藤道三要说真的是被自己的问话勾勒起回忆，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没有多大可能，怕是他自己早就想着回来一趟了。

只不过在先前时候，他还肩负着治理美浓的重担，只能够想一想而已，所以直到现在在权力交接完毕之后，老人的存在对于美浓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够走得开。

忍不住的摇摇头，顾墨大概能够理解。

就像是他现在也走不开，目前只是学习那个花之魔术师的套娃行为，现在进入金崎地区的群山之中是一个影子……

他本来只是想要自己先去查探一下情况的，不过两位斋藤小姐委实是没有办法干等着，所以一行三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这里。

“踪迹在这里断掉……不过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先前经过一番争斗，不过妖气已经散去了。”二小姐忧心忡忡的说道，在浓郁的黑暗包围之中，她依靠强大的感知检索了一番四周的情况。

父亲的行踪到这里就断了，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周围的草木虽然呈现出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但也能够看得出来当时这里有过很强大力量的碰撞交手。

再之后……

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不用着急，要相信我的占卜结果，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老爷子肯定没事的……”顾墨安慰了一句，“不相信的话，现在我可以再算一次……”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习惯性的仰头望向天空，却发现因为笼罩在黑暗领域之中，入目所见也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星象。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顾墨扯了扯嘴角，暗骂了一句。

唔，这只晦气的猫头鹰，还是要解决它才行。

…………

在某处极其茂密的深山缝隙之中，一个荒村的遗址里面。

斋藤道三眼含热泪，颤颤巍巍的走在荒废已久的村庄之中，看着这早就没有了任何生气，一片破败的村子，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他离开这里很久很久了，这一次回来却没料到会看到这种破败景象。

“道三大人，还请小心一些，村子里还是有些妖鬼盘踞的，我看见它们并无怨念罪孽，所以没有动手清理，不过可能还是会伤人……”

在他的旁边，一个英武俊秀的年轻人搀扶着他，这么开口说道。

“老夫晓得的……”

老爷子点点头，他环顾四周，然后又忍不住的看向这个年轻男子——

“义经阁下，你之前说的……可都是真的？泰平之世，真的能够实现吗？”

“这是自然，道三大人，你大可不必怀疑。”英武的年轻人坦然一笑，点头承认下来，他看向远处的崖边，天空之中的明月隐现在乌云之后，这个时代依旧是那么的混乱，但是他已经见识到了那真正的泰平之世是何等辉煌。

星环长城……

月面基地……

“我的守护灵能够穿越时空，那位大人描绘的黄金大世……我已经见识过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