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言难尽的全鱼宴
逃荒,方瑜他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仅有的经验也就是以前从影视剧上了解到的一些资料。
而这些资料一般都是描述着饥荒到底有多恐怖,逃荒路上有多艰难。
什么横尸遍野,草木皆空,饿到吃土或者易子而食。
看到这些资料或者描述的时候,方瑜当时自然也会有些心悸,但不多。
毕竟又没亲身体验过。
但这个世界,方瑜却可以真切的体验到,逃荒到底是什么个状况了。
因为大家都是在下午的时候走的,此时天上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晒了。
刚开始的时候,方瑜还颇为新奇,但他发现,除了他之外,其余的人,都显得有点压抑,于是,他也只能埋头前进。
途中,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事。
有一群道士骑着马在官道上疾驰而过。
不仅是方瑜,就连方三多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道士。
最后还是村里的一个老人说,那道士可能是灵主教的。
至于其他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方瑜严重怀疑这老汉估摸就只知道灵主教这个名字,所以一见到道士,就统一套上这个教名。
不过,灵主教?
这名字也是有点意思,而且这些道士看上去就至少是中产阶级。
看上去过的还是蛮滋润的,这让方瑜也突然有点想去当个道士了。
这个事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在讨论之后,很快大家就恢复了沉默。
逃荒的路线从来都不是随便乱选的。
方瑜的在探听中得知,这次逃荒要以河流为路引,向着南方前进。
一路上,遇到官道,就碰运气找找县城或者村落,找到县城后,大家就会一同进入县城,先乞讨,然后观察县城情况。
假如这个县城不是灾害地区,就会有人留下,在这里找个村落加入,就此在这生活。
但不管是县城还是村落都不可能无限接纳灾民。
那些无法留下的灾民,则只能继续流浪,直到在途中死去,或者找到可以接纳他们又可以生存的地方。
说起来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但其中的困苦和煎熬除了逃荒的人之外,没有人能切身体会。
之所以要以河流为路引那是因为,哪怕在古代,大家也知道,要生存就必须靠近水源。
所以沿着河流,再参照下方向,基本都能顺利到达南方的城市。
而且,就算找不到,这一路大家也离不开水。
特别是遇到的还是旱灾,没有吃的还能撑,没水喝,那真的撑不了。
他们现在顺着的这条河是属于楚河的一条分支的分支,村里一般也把它叫做楚河。
给每个山川河流取一个名字,在现代叫文艺,在古代,那就是傻*了。
十里八乡的,一声狗蛋就能叫出一个连的人。
指望这些饭都吃不饱的人去给这些山川命名,那纯粹就是想多了。
就这楚河大家也不经常叫,蕉岭也一般叫做后山,这河就叫小河,没点知识的甚至都不知道这河流是楚河的分支。
嗯,这个知识点,还是之前的那个老头说的。
方瑜暗中观察了他好几眼。
不管是那稀疏的头发,还是那笑一笑褶子就能夹死蚊子的老皮,都无法掩盖他那双透露着沧桑感的双眼。
这大爷,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方瑜一路走,一路打量着路上的情况。
其实,他是不怎么愿意走的。
今天中午刚吃了一顿肉,他本想再去蕉岭混几日,多打点野味补补身体,现在这么一走,就不能去打猎了,这让他颇为可惜。
但方三多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
逃荒也得讲究时机,等到山穷水尽才开始逃,那就迟了。
旱灾又不只是针对人类。
人类都没得吃了。
其他动植物那就更没活路了。
不说别的,光是现在这条河流,方瑜就能看到河水已经下降了快有一个胳膊的深度。
并且水量少了,河水混合泥沙后就显得浑浊了许多。
但也正是因为水量少了,所以,方瑜他们便发现了新的食物。
那就是河里的鱼虾。
在之前,河流的深度还算高的时候,捕鱼可没有那么好捕。
别说什么渔网之类的。
除了海边的会有靠捕鱼为生的渔夫会做渔网之外,其他的地区基本都是靠耕种为生,靠捞鱼,就这么一条小河,连一个月都支撑不过,就捞没了。
所以,这里的村民基本都不会去做渔网。
更别提,做渔网那可是要用绳索编织的,又费钱又费力,甚至做了之后,你还得看好,省的不小心被人给偷了。
这可不是现代,什么塑料鱼线可以轻松的制作渔网。
这里做渔网的材料基本都是靠麻绳。
麻绳制作的渔网不耐腐蚀,不耐用,用一次晒个太阳立刻就脆了,一个渔网最多能用个两回就算不错了。
最多做个鱼笼。
而且在没有合适的去腥香料的情况下,河鱼的腥味相当重,没几个能吃得惯。
所以,大家还是以耕种为主。
但现在,毕竟情况不同了。
饥荒开始蔓延了,米粮吃一点少一点,为了能让自己多撑一会儿,大家决定,这段时间就以鱼肉为主,米粮为辅,能少吃点米就少吃点,这样可以走的更远。
于是,在天快黑之前,大家选择在岸边的开始扎营。
所谓的扎营,其实也就是找个树林,大家就在树林里,找个合适的空地,然后开始砍些树枝和柴火。
刚开始他们还有点乱,但很快,在那个方瑜也不知道名字的老头的安排下,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各自的分工。
有人去砍树枝丫,有人去砍树干。
量都不是很多,因为没人愿意浪费太多的体力在这上面。
大家也就砍了四根拳头粗的树干之后,又砍了足够量的树枝丫,拉了一些树藤,就停了下来。
因为人多,这些东西也就才十来分钟就搞定了。
接着,在老头的指导下,大家开始将三根砍下的树干依靠原有的树干用树藤绑成了三角坡面的结构。
最后一根树干则搭在坡面中间绑上。
最后将树枝丫往这坡面上一盖,一个简陋的三角庇护所就做好了。
接着大家就把床铺铺在了庇护所里的地上,一个集体的大通铺也就铺好了。
整个过程中,方瑜没有说过一句话,就依靠着老头的指挥,他们就撘出了这个庇护所。
方瑜也是因此才知道,原来这老头,在年轻的时候,就是逃荒来到的方家村。
所以,他才懂的比较多。
特别是逃荒的经验,他是村子里面最丰富的。
听二牛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这老头名叫王二,年轻的时候,逃荒来到的方家村,就在方家村生根了下来,本来他也是有老婆的,但她老伴前几年肺痨咳死了,后面就他一个人生活。
这次二牛他们准备离开方家村,村里的人没几个跟着走的。
二牛他们要不是因为荒林的事,其实也不会走。
但荒林的事,他们又不能跟他们说。
毕竟他们是做了犯法之事,这怎么可能跟他们说。
所以,在村里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他们最终还是汇合在了村口,但他们也没想到,王二会跟上。
在听说他年轻的时候逃过荒,二牛他们就直接把他收下了。
而如今,看到这个三角庇护所,二牛他们也觉得自己把王二收下还真是对的。
不枉他们要多养这么一个人口。
庇护所做好了,他们便去河里捞鱼去了。
因为水面变浅了,所以,原本深藏在水里的鱼虾如今的动静很容易就被捕捉到。
一样在老头的指导下,他们一人一根木棍,从两边下河后,大家将一段河面围在了里面,然后听从老头的话,在河面有波动的时候,就用棍子狠狠的敲击水面。
十来号人将这河面围在中间,木棍轮番落下。
河里的鱼儿马上就糟了罪了,浅水之下,它们无法隐藏自己的踪迹,很快就有鱼儿被棍子敲晕或者敲死,肚皮一翻便浮在了水面上。
在看到第一条鱼翻白之后,捕鱼的人纷纷发出了喜悦的叫声。
就像是春收时候摘麦子一样,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笑容。
二牛和叔叔也在河中,方瑜因为身体还过于单薄,没有让他下河。
看到二牛和叔叔抓着鱼那开心的模样,方瑜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晚的晚餐很丰盛。
短短半个时辰,大家就抓了十来条鱼。
七八个大瓦罐里都炖着鱼汤,有些大鱼就放一整罐,小鱼就多放几条,鱼汤里还加了一些黄梅这些民妇在树林里采到的一些野菜。
虽然鱼汤的味道还算很腥,但再怎么说,这也是肉啊。
在场的人都被瓦罐里的鱼汤勾住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瓦罐,口水直咽。
就连方瑜也不例外。
此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夜晚的时候,原本闷热的天气就变得凉爽了,身处树林,甚至还有点小冷。
好在中间的那一团篝火给了大家足够的光芒和温暖。
大家各自都在自己搭成的小灶前,煮着鱼汤。
等到鱼汤熟了之后,大家开始分着吃。
因为是河鱼,所以,这些鱼大部分都是鲤鱼,草鱼和鲫鱼,还有一些方瑜不认识的河鱼。
如果是海鱼他还认点,但是河鱼,恰巧就在他的知识盲区了。
这些鱼,大鱼都基本比较腥,而且鱼刺细小又多。
草鱼算是比较好点的,鱼刺会少点,鲫鱼那简直就是噩梦
而一些小鱼虽然腥味没那么重,但鱼刺也更多。
大家真正吃起来的时候,原本的那股高涨的食欲立刻被这些鱼刺彻底磨灭了。
一大口鱼肉吃下去,结果吐鱼刺就吐了半天。
像二牛这个大大咧咧的莽汉子,没那耐心打算强行咬碎了鱼刺咽下去,结果直接被鱼刺卡了喉咙,要不是最后方瑜让二牛稳住,让几个人固定住二牛的身体后,用树枝将他喉咙里的鱼刺夹了出来,就靠他那吞咽之法,非得卡死自己不可。
被二牛的这莽撞事吓了一跳的众人,对鱼肉也就没有了那么大的食欲了。
没办法,这鱼刺太磨人了,哪怕是现代都有人因为鱼刺的问题,而不愿意吃鱼。
但是,这又是难得的食物,不吃也得吃。
于是,最后的场面就显得颇为滑稽。
一大堆人,就坐在瓦罐边上,吃一块鱼刺,就要用牙齿和舌头颠半天,把鱼刺全部颠出去后,才敢咽下去。
有了二牛的前车之鉴,大家都是颠了两遍这才吞下去。
一口鱼肉没多少,光挑刺就挑了半天。
一条鱼吃了才一小半,汤都凉了。
就连方瑜挑鱼刺都气的差点摔碗!
要知道,现在大家都肚子饿的咕咕响,但偏偏因为鱼刺的问题,吃口肉都要老半天。
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难怪古代大家都不愿意去捞河鱼吃!
要是捞到那种鱼刺少的,那还能饱餐一顿,要是捞到一些鱼刺多的鱼类,吃条鱼不得被气死!
方瑜特意挑了两条草鱼,本以为应该鱼刺会少点。
却没想到,这只是小河,草鱼没有多肥,反而刺也是不少,虽然比鲫鱼要好点,但依然吃的费事。
本来兴高采烈的干饭气氛到最后就只剩下“噗噗噗”的吐鱼刺的声音。
等到大家把鱼吃完后,因为吃的太慢,大家都没有什么饱腹感。
好像吃了,又好像没吃。
反倒是舌头和嘴唇被鱼刺扎了不止一次。
但大家毕竟都是穷命,出来逃荒还能有什么讲究,至少也算是吃了肉了,于是,大家在处理好鱼刺之后,就纷纷挤入庇护所内,互相隔着倒地便睡。
第二天,天刚亮,大家便纷纷醒来。
在这个年代,没有闹钟纯靠生物钟。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基本每个人都能在天亮的时候自然醒来。
一醒来后,大家便纷纷撅了一根树枝,一端咬烂,咬出木纤维后,便是清洁口腔的齿木了。
用齿木简单的清洁了下口腔之后,大家来到河边。
昨晚上他们捞了不止那些鱼,多的鱼都被他们在河边挖出一个小坑放在里面养着。
海鲜或者河鲜,在这个没有太方便的保鲜手段的情况下,不管是死的还是熟的,一晚上过去,都直接变质,完全不能吃。
这也是河鲜不受待见的原因。
不能存的粮食,那就只能是零嘴。
哪怕有了这个水坑,但因为这是死水,一晚上过去,这些鱼也有点要死的模样。
但至少还是没有真的死掉,于是,这些鱼就被捞出来,直接处理。
虽然昨晚上吃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但现场的人却真没傻到不吃鱼。
虽然吃鱼很麻烦也很费嘴。
但是他们没得选。
不一会儿,瓦罐里的就传出了那熟悉而又有点恶心的鱼汤味。
没有去腥的鱼汤,煮起来总有一股死鱼的味道,十分令人作呕。
再次经历了一次一言难尽的晨食之后,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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