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再见」

车轮的滚动声戛然而止，待到窗外的景色停止之后，薇兰朵听到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她揭开窗帘，看到的是母亲苏珊·伊迪斯给她找来的贴身护卫。

西维尔·乔恩。

一个有着一半高恩特人和一半巴维亚洛人血脉的年轻女佣兵，别看面容只有二十一二岁，但她同样是一支冒险团的团长，并且她带领的冒险团在南方公国的琥珀河流域一带有着很高的声望，这次他们也是因为一个任务意外来到巴勒莫，原本是打算乘坐圣劳伦斯的飞空艇回到有着“戈贡明珠”之称的另一个国家首都卡伦，但在被苏珊知道后，便花了一笔钱，聘请了这支目的地一致，并且行业内有口皆碑的冒险团作为此行的护卫力量。

在离开巴勒莫的两天时间中，薇兰朵通过那些躺在地上，狰狞可怕的不知名怪物尸体已经对眼前这名英气十足，眉眼凌厉，宛若大姐姐般的佣兵队长，已经升起了足够的敬畏之心与喜爱之心。

“西维尔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马车窗口探出的这张精致小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配合上那我见犹怜的眼神，就算是西维尔看后也忍不住暗叹这位贵族少女的相貌和脾气，都是她所见过的人类贵族中算的上罕见的一类，尤其在马车休憩时，经常能看见这位贵族少女穿梭在营地中，带着那憨态可掬的小茶壶，四处给人倒茶听冒险故事，这两天下来，她佣兵团的不少人都已经对这位年龄略显小，名义上是去帝都求学的贵族少女，产生了一种对待妹妹的态度，关爱和怜惜。

之前还有人呼唤她叫做伊迪斯小姐，现在大家都改称薇兰朵，或者薇兰朵小姐了。

原本西维尔是想笑的，不过想到自己这次呼唤她的主要目的后，便收敛了笑容，眼神微正，表情肃穆地通知道。

“是这样的，薇兰朵小姐，马上就要经过炙热峡谷了，听当地人说这里最近经常会间歇性的爆发有毒的蒸汽雾，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斥候和当地人探路，摸索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待会可能要直接就地扎营了。”

炙热峡谷是经过圣劳伦斯的必经之路，这里是一片绵延的死火山地带，周围有好几个城镇，据说几个世纪以前还有邪恶的红龙在这里筑巢，不过当人类统一了大部分南方的疆域后，这些虽然属于危险的区域，但被人类诸国牢牢环绕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红龙等大型怪物的定居了，唯一常见的可能是从周围森林往里面迁徙的狗头人，皮肤也因常年硫磺的熏陶下，鳞片的颜色更接近暗红。

薇兰朵听到西维尔的话后立刻流露出了惊讶与担心，以及宽容与理解。

“啊？这样吗？那一定要小心！安全是第一。”

见薇兰朵如此谅解，西维尔也就没有接着把劝解的话往下说，不过她也没准备几句，毕竟她知道薇兰朵不是这样的人，并不像曾经那些她恨不得吃掉的雇主一样，贪婪，小气而又质疑，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挂在嘴边的克扣工钱。

“嗯，等到安全的路径查探出来，我们就动身。”

西维尔以这个收尾，在走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背后少女的浓浓担忧。

事实也的确如此，放下窗帘，在舒适车厢中坐着的薇兰朵此刻很担心。

一是来自于未知的恐惧，前途未卜。

二便是由此联想到和她分别没多久的表哥伍迪了，他的冒险路线应该是一路北上，和她前往巴勒莫东部的轨迹路线毫不相干，听西维尔姐姐队伍里的图鲁大叔说，那一路上的怪物可比这里要多的多，也更危险，零散的城邦没有王国的强大执行力，很多野外迁徙的怪物都放任不管，运气不好的话，甚至还有可能碰到龙。

想到童话故事与吟游诗人传说里恶龙的凶残与强大，薇兰朵就忍不住向心目中的生命女神祈祷。

希望一路上伍迪表哥一路上能平平安安抵达北地，然后明年的六月就能来到圣劳伦斯找她，据那位居住在圣劳伦斯作为学院讲师的小姨所说。

那个时节正值初夏，学院外的皇后大道两边的林荫湖中的荷花，以及旁边种植的茉莉花，三色堇会覆盖满整个道路与视野，那时候早上伴着微风与无暇的花色前往学院，傍晚踏着烟霞余光回到居住的公寓，她光想想都觉得很美好，又是多么希望伍迪也能看到小姨描绘中的百花争艳的场景，这些都是居住在沿海的巴勒莫所无法看到的，而且圣劳伦斯还有一门她最为喜爱的机械理论研究学科，据说学院的门口还摆放着一尊三十多米高的巨大石像，在建立圣劳伦斯之前就已然存在，据说圣劳伦斯经常会有情侣在下面见证……

肆无忌惮的幻想让这位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红了脸庞，同时内心的祈祷也愈发诚恳，甚至有些不太理智的请求，比如如果有什么危险尽管冲着她这里来，不要找到伍迪表哥之类的，毕竟这几日她从西维尔的队员口中知晓了他们的实力很强大，为祸琥珀河流域的黑龙都是他们在大姐头的领导下，除掉的。

而这一次前往卡伦，也是因为那里似乎有一头恶龙在当地作乱，还要求附近的城邦给他们进贡年轻貌美的处女，他们作为屠龙团队，受邀前去。

薇兰朵都不止一次好奇问过他们。

“面对巨龙你们不害怕吗？”

而他们的回答让薇兰朵异常振奋。

“一个人当然害怕，但是在团长的带领下，从未畏惧，大不了一起进入冥河，等到时候相信团长也会带着我们一同在地狱和那群该死的魔鬼作战的，毕竟她是我们心目中的芙拉沙露。”

在南方某个国家的历史神话中，芙拉沙露代表着的含义便是拯救危难的女武神，在南方当地的人们口中，对于这名历史中拯救了数十个城邦，两个王国的少女，显然是带着膜拜层次，而西维尔能继承这个名称，显然在某种特定的意义上，两者在被拯救人的眼中，其实相差的并不大。

而这也是为什么薇兰朵觉得自己这边异常安全的缘故，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自己没能留住伍迪，这样的话，其实也可以到圣劳伦斯，然后像西维尔姐姐一样，乘坐飞空艇抵达卡伦，然后在从周围的山路翻过群山，从那里一样能到达北地，无非是区域不同罢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而也就在塞西尔沉浸在默默的祈祷中，已经准备再去露营帐篷搭建完毕后，从那些冒险者口中知道更多的故事时，马车外突然一阵的喧嚣，马车都奇怪的晃动起来。

薇兰朵听到马车夫的骂骂咧咧，显然是马匹出了问题，她以为只是马匹受惊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不过还不到五秒钟，她便听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的声音。

是门外的车夫。

薇兰朵有些好奇，她打算打开车门，不过刚一打开，一股浩瀚无形的压力就顿时让她喉咙里还未曾吐出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同时耳边，响起了车夫那近乎哭腔的颤抖声。

“……龙……天上……有龙！”

薇兰朵咽了口口水，看着马匹全部都被震慑的四肢跪服在地上，以及其他人眼神近乎虔诚的望向天空时，她也抬起了头。

不过此时只能看见它离开，朝着山谷而去的背影。

但纵然如此，薇兰朵还是能够看出。

那是一头如同太阳般的巨龙。

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烁。

……

进入河谷城的领地范围内，比伍迪想象中的要顺利，马车在安稳的行驶了一个小时后，伍迪和塞西尔便看到了屹立在黑暗中，宛如巍峨山岳的河谷城，但是因为夜晚门禁的缘故，唯一的两座吊桥都被收了起来，唯有四周漆黑的水波在城池外流转。

伍迪和塞西尔并不想用法术强行进城，而是直接选了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位置直接将马车停在那处小山坡上，静静地在马车中等待第二天的黎明破晓。

塞西尔一直在忙着阅读法术手札，而他的话则是在更为用心的打磨接下来仪式用的宝石。

他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向塞西尔询问起灵魂晶石的传导仪式材料，运气不错的是，塞西尔作为施法者，她都有，而作为代价，他将在大裂谷中获得的全部收益，除了那枚树之心，都给了塞西尔。

钱货两讫下，伍迪的干活热情格外高涨。

至少待到第二天，这已经是伍迪进入黄金河谷的第三天，窗外的略微温煦的阳光透着马车的窗帘浅浅流入时，伍迪的精神都是极为亢奋的，眼前的仪式更是只差了最后一个步骤。

只要完成这个，就可以将自然神龛中属于蜘蛛女神罗丝的一缕神性归纳到灵魂晶石之中，而他花了好久工夫制作的自然神龛，也终于能够摆脱封印，重新作为他链接自然的仪式物品，不再只是充当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吉祥物了。

揉了揉略微干涩的双眼，最后伍迪还是没有进行下一步，因为马车已经开动了，前往失落神殿的时间还有很多，他也并不急于当天晚上就要全部一次性做完，更何况就算做完这些，还要找地方布置仪式结界呢，等到明天晚上休憩的时候再做也不迟。

他起身走出了房间，此时车厢的门口正洞开着，刚好可以看见马车最前方的景象，塞西尔此时似乎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优雅的吃起了早点，从她略显发黑的眼圈，还有昨天晚上纸张的翻页声，显然她也没睡好觉。

啧，还是浓茶。

伍迪想说熬夜伤身，有些法师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行，有的做实验甚至都能因为水元素过于旺盛，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还没来得及送往神殿，就一命呜呼了。

这并不是开玩笑，如果没有法术的保护，其实只是简单的一把刀刃就能杀死看似神秘且无敌的施法者。

但转头一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不再多嘴。

施施然的走到前方，对正一旁在躺椅上休憩的卡弗曼致以日安的问候，然后再瞧了一眼似乎怎么舔都舔不够，毛发永远整理不完的花猫笑了一下，这才坐在了塞西尔的身边，此时冬日的暖阳才刚刚抵达树梢，黑夜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杂质，天空浅蓝色的，伍迪问了一口清醒的空气后，便和她一同眺望眼前不远处这个深深嵌入绿草茵茵，坐落在起伏连绵山坡之中的河谷城。

远远就能看到原本紧紧关闭着的吊桥此时正大开，上面还有这稀稀拉拉的行人，有推着独轮车往城里运送粮食的农夫，也有揣着篮子不知道干什么的妇人，在前往城门的路上，偶尔还能看见一辆出城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的是彬彬有礼的车夫，一身黑色的制服，配上白手套，极其专业。

待到伍迪乘着马车进入城门时，门口的守卫甚至都没有像拦其他普通人一样拦着，只是恭敬无比的搬开拒马栏，然后放行，甚至抬头看一眼都未看。

贵族的地位显然很高。

在进入河谷城后，看着两边某种意义上并不繁华的街道，伍迪也在清理之中。

毕竟说到底，没有人员流动的城市，本就是死气沉沉。

更何况河谷城并不大，里面繁华的建筑大多都是给贵族或者富裕的商人居住的，他们在这个点，应该还在家里的壁炉前，睡着极为舒适的觉。

唯有大部分农民或者普通人，居住附近的农庄，在那里种植作物，以此来换取城内的必需品的人，才会在这个时间点进城。

昨天晚上伍迪就看到了不少零散分布在山坡或者溪流旁的木屋也佐证了这一点。

不过让伍迪和塞西尔都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入城市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

科恩子爵。

只不过现在的他穿着打扮比在旷野中遇到要精致不少，一身贵族华服衬托的他格外尊贵，只不过脸上的神情极为灰暗，甚至说的上是颓废。

伍迪一眼便认出眼前的科恩很有可能不是在旷野中遇到的，而是那个所谓的冒牌货。

科恩子爵妻子所创造的自然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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