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算卦

丁区多货场、庄园,没有其他地方的人满为患,更加安静,想来也是神医选在这里的原因。

趁天色还早,一众妇人搭乘车轿,朝着问诊之地而去。

为了节约流程,几女共乘一车。

钱小云母子、项芳,就在一辆车轿内。

见钱小云收起信笺,下意识面露柔和笑意,项芳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可是姐夫的信?”

“嗯。”

钱小云点头:

“夫君出关未曾见到我,遣人送了信过来,可惜神医事务繁忙,不然我应该已经回去了,也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你们可真恩爱。”项芳一脸艳羡,随即手托下巴,面露畅想:

“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找到像姐夫这样的意中人。”

这些日子的交流,她已经知道钱小云此行的目的,一为看霍真嗓子、二是想怀上身孕。

这般年纪,还愿意为男人留下血脉,不惜千里迢迢赶来,感情自是极好。

“肯定会的。”钱小云笑道:

“只要彼此真心,自然不生嫌隙。”

她命途多舛,也见多了人间疾苦、尔虞我诈,但独独对世间的情感抱有美好的希望。

只因命中的两个男人,都对她一心一意。

自然相信其他人也能做到。

项芳却下意识撇嘴,无声轻叹。

“到了!”

下了车轿,一众女子、妇人来到一处庄园,在焦玉华的安排下,众女先行在前院歇息。

“苗翠翠!”

“是我!”

“你先来吧。”

焦玉华放下手上的册子,朝对方甜甜一笑:

“里边请!”

“是。”

神医问诊的费用不低,能来这里的女子自是非富即贵,家境好,保养的一般也不错。

苗翠翠应该已经三十出头,身材依旧凹凸有致,皮肉顺滑紧绷,贴身裙装更显火辣。

说是二八少女估计也有人相信。

她朝着众人得意一笑,扭动纤细腰肢朝内行去。

“贱货!”

“听说是从妾室爬上去的,成了正妻两年肚子里都没有下崽,这次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她明明来的很晚,却排在第一个进去,怕是给了姓焦的不少好处吧?”

“哼!”

一干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有嫉有妒,还有着不服气。

年轻时候,钱小云也曾喜欢与人滴咕这等八卦,单纯是好奇,现今心中已经不起涟漪。

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

“钱姐姐。”

一旁的项芳美眸转动,突然小声道:

“进去后,不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

“放心,不会有事的!”

钱小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对方,虽不清楚话中何意,却能听出对方的关心。

当即笑着点头。

“刘慧!”

“在。”

“进去吧。”

焦玉华摆手。

“焦姐姐。”一女朝内里看了一眼,好奇道:

“怎么不见苗翠翠出来?”

“拿药的地方不在这边,她应该是直接从后面走了。”焦玉华耸肩,不甚在意回道:

“你如果想见她,可以出去后找她。”

“不是。”女子急忙摆手:

“我就是问问。”

……

时间缓缓流逝。

一位位女子相继行入后院,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拿药,有的面色阴沉回返,一言不发。

看情况,当是结果不妙。

如此看来,没回来的反而会有好结果。

“钱小云!”

焦玉华抬头看来:

“钱姐姐,到你了。”

“嗯。”

钱小云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朝项芳点了点头,拉着霍真朝后院行去。

心情的紧张,让她未曾察觉项芳面上的异样。

后院只有一条路,直通一处客房,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还能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又来一个!”

声音响起,憨闷粗壮,更是带着股不喜,丝毫不像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这把年纪了,还过来,下面怕是没人愿意要?”

“那倒未必。”有人开口:

“半老徐娘,兴许更对某些人的口味,再说也需要一些人打打下手,不能总召侍奉天女。”

“再说,保养的也不错,总比刚才那几个歪瓜裂枣强。”

“还有这孩子,是闭口禅要的哑徒吧?”

钱小云走进客房,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形肥硕的光头和尚,正自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来。

那视线,让她下意识紧了紧身子,视线扫过的地方遍起鸡皮疙瘩。

“请问,神医在……”

“呼!”

她声音还未落下,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下意识揽住霍真,随即意识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

*

*

洪泽域多水泽,即使是太平府内,也被数道水流贯穿。

水能养人。

依水而临的地方,就自发成了商贩汇集之处。

天色渐暗,周甲背负双手行下石拱桥,脚踏青石地面,在稀稀落落的沿街摊位旁闲逛。

“哒……”

脚下一停。

他的视线落在一处卦摊上。

卦摊?

确实是卦摊。

摊主是位帝利人,白发飘飘、道骨仙风,长幡在微风中摇摆,一日三算、一算三源石九个大字标注其上。

三枚源石算一卦,可不便宜。

一日三算?

莫非这里算卦,也有着泄露天机的危险?

周甲摇头轻笑,就见一位魁梧大汉走到摊位面前,径自从怀里摸出三枚源石递了过去,粗声开口:

“老爷子,您给我算一算!”

“是。”

老者正自眯眼歇息,闻听动静急忙坐起,先把源石收下,再取出几十粒类似瓜子一样的东西。

伸手示意:

“您请抛一下。”

“抛?”大汉眨了眨眼,一把抓起摊位上的瓜子,随手一撒。

他的动作极为随意,瓜子有的落在摊位,有的则撒落外面,老者也不介意,弯腰一一捡起。

同时在摊位上以某种规律摆好。

唔……

周甲眉头微皱。

纳迪叶占天术!

这是帝利族流传很久的一种卜算法门,据他所知,只有帝利族最为顶尖的智者方能修习。

智者,不一定修为高深。

反之。

就算是白银强者,有时候在帝利族也算不得智者,至少鬼舍就没有资格修习这门占卜术。

有意思。

看来太平府藏龙卧虎,不只是引来了武功高手,还有奇人异事。

“嗯……”

老者审视面前的卦象,面露沉吟,久久不语。

“老爷子。”

大汉渐感不耐:

“看出来什么没有?”

“这个……”老者抬头,迟疑了一下方道:

“客官可否容老朽直言?”

“当然!”大汉声音一提,随即面色就是微微一变:

“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从占卜看,客官等下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甚至为此愿意不惜舍弃身家性命。”老者轻捋胡须,道:

“是否?”

“不错。”大汉表情凝重,语气也变的客气许多:

“您请继续。”

“很不幸。”老者轻叹:

“客官要做的事,从卦象看是难尽全功,十有八九会大失所望,甚至会陷入生死险境。”

“啊!”大汉神情变换:

“你的意思是,我会死?”

“这倒不会。”老者摇头:

“客官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生命当是无恙,只不过你要做的事不成。”

“胡说!”明明说的是遇难成祥的好话,大汉却是勃然大怒,勐然站起,面露狰狞:

“老家伙,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摊位!”

很显然。

相对于自己的命,他更看重接下来要做的事。

“别。”老者面色大变,急急摆手:

“客官请住手,老朽只是说出了占卜显示,您要是不喜,可以当做一个玩笑,不信就是了。”

“实在不行,我……我说些您喜欢听的也可以!”

周甲失笑。

这老家伙倒是能屈能伸。

“你……”

大汉显然对此不满意,却又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半天,竟是再次从身上摸出几枚源石抛过去:

“告诉我,怎么破?”

“我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都是这等把戏,先说不好听的,然后求钱财,老子今天如你的意,花钱买个好兆头。”

“这个……”老者面色变换:

“客官,老朽这里跟其他地方不同。”

“有什么不同?”大汉瞪眼:

“快点说怎么才能破解!”

周甲摇头,适时上前一步,轻拍对方肩头:

“朋友,能否容我算上一算?”

“你……”

大汉回头,正想开口呵斥,心中突然一寒,就连体内源力运转似乎都陷入停滞之中。

“怎么样?”周甲澹笑。

“是。”大汉面露强笑,小心翼翼移开身形:

“您请。”

说着,缓缓退后两步,转身快步离去。

他修为不弱,已是黑铁中期,却在来人面前来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如何不知道遇到了高人。

还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高人!

“客官。”老者见状也松了口气,朝着周甲点头示意:

“多谢了。”

“客气。”周甲坐下:

“还请老先生帮我算上一算。”

说着就要取源石。

“客官不必破费。”老者急忙阻止,伸手一指地面上大汉扔的源石,笑着收进怀里:

“有人已经替您付了。”

“也好。”

周甲也不强求,学着刚才大汉的样子,抓起摊位上的瓜子轻轻一抛,任由瓜子无序落下:

“请!”

“稍等。”

老者定了定神,垂首朝瓜子看去。

良久。

他的表情渐渐变的凝重、疑惑、不解,乃至满布痛苦,身体也微微颤抖,手背青筋高鼓。

身上的气息,也在急速变换。

周甲眉头一皱,伸手朝前虚按,一股无形之力悄然压下老者身上的异样。

“让客官见笑了。”

老者回神,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再次扫了眼摊位上的瓜子,急急转头,不敢去看:

“客官的命途自有天佑,老朽委实算不出。”

“算不出!”

“哎!”

他轻叹一声,满脸落寞,竟是不再理会周甲,收起摊位,脚步阑珊朝着身后的巷子而去。

*

*

*

夜幕降临。

天际无星无月。

夜色下,伸手不见五指。

某处货场附近。

一道道黑影悄然出现,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货场笼罩而来。

黑影人数虽多,却明显训练有素,无声无息扑来,各自占据合适的位置,潜伏等待。

“葛虎。”

一个女声响起: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大姐。”葛虎身体一颤,低声道:

“来时的路上我让人帮忙算了算,看此行是否顺利。”

“哼!”有人冷哼:

“结果不妙是吧,那些神棍的话你也相信,都是些骗钱的骗子,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了。”

“别放在心上。”女声澹漠开口:

“此行我们势在必得,不必患得患失,待到东西入手,四下散开,若被追上绝不能出卖同族!”

“是!”

“同族血脉,永不相弃!”

黑暗中,一行人相互打气,随即声音突然一静。

下一瞬。

“动手!”

女声声音一提。

“呼啦啦……”

几十道灵光率先而出,化作层层叠叠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把货场团团围住。

阵法!

费穆世界隔绝内外联系的阵法,笼罩范围如此之大,绝对是大手笔。

“铮!”

“唰唰!”

“轰……”

紧随其后,是一连串闪烁着诡异灵光的箭失。

箭失去势如电,瞬息间掠过百丈之地,无数箭失好似急雨从天而降,覆盖货场一角。

巨响轰鸣、火光冲天。

不过因为阵法之故,货场内的变故并未传到外面,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引得人怀疑。

直到此时,货场内才有喝声传来。

“谁?”

“小心!”

“大胆,尔等是谁,可知我等乃万有商行的人?”

怒喝声中,更多的则是凄厉惨叫、痛苦哀嚎,显然在这一轮攻击下,已经有不少人受创。

与此同时。

一道道黑影在漫天火光的掩护下,一人突破货场外围的防御,如几根刚锥,插向内核。

这些人行动有序,从祭出阵法到发动攻势,再到突袭刺杀,对时机的把控堪称精准。

他们的武技,同样精准、狠辣。

招招夺人性命。

数十人,就如一个整体,化作收割性命的镰刀,朝前挥舞、碾压。

军人!

唯有军部的精锐,方有这等作战能力。

货场主要负责停放货物,自然不会仅有一家货行。

遭受无妄之灾的货行行商纷纷吆喝着,朝着外围退避。

某处。

火烛点燃,两人立于一旁。

正是周甲、鬼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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