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关于承诺，关于人和人的区别

“啊……”

“名冢彦同学，你……又有什么事情了？”

先是冰室侑没有防备之下的声音，再是名冢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就从电话里传来的，渡边晴代的声音。

只是，女孩手中的电话仅仅稍稍挪动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撞到自己而导致通话中断。

名冢彦既不能回头，也不能向冰室侑道歉，于是也只能打起精神应付渡边晴代。

刚才的话语里，他分明能听出女教师的语气很不善——无论是从全名加敬称的叫法，还是从“又”这个字眼上来看，都对名冢彦十足的不耐。

当然，名冢彦对此十分理解。

毕竟他又是撞破秘密，又是让这位渡边老师来帮他的忙。

要是渡边晴代还是情绪很好……那只能说，这位西园寺大小姐的心腹，实在很能控制情绪。

“渡边老师，是这样的。”收敛思绪，名冢彦用平常的口吻解释起来，“老师应该知道我没有手机，而如果这样的话，每次我想要联系老师，或者老师有事情告诉我的时候，就都需要去借用冰室同学的手机……”

“名冢同学的意思是要买手机？”渡边晴代的语气里不耐少了些，但诧异却多了些，“这倒是没问题，可跟我说这些事情干什么？”

“因为我想向理事长申请经费。”名冢彦大方开口，“毕竟我的情况……渡边老师也知道，我现在就算天天值十二个小时的夜班，也凑不出这点钱去买手机。”

毕竟嘛，打工以后不要吃饭，不要买书和杂物的吗？

真拿去买了手机，他倒是能蹭便利店里的吃的，但泉悠月估计就要结结实实地喝上几天风。

“晴代，你在说什么？”电话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有些慵懒的声音。

“是名冢彦……名冢同学，小姐。他说自己需要买个手机，但是没有钱，想要申请经费。”

“哦，是吗？”慵懒的声音带上些许兴致，“把电话给我，晴代。”

“是。”

名冢彦静静听着，直到西园寺雪绘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传出。

“名冢彦，名冢同学，我记得……我好像没有承诺过，要让晴代向你提供物资？”西园寺雪绘的声音有些玩味，“还是说名冢同学在第一天就准备主动放弃约定，让我提前处理你可能泄密这件事？”

“怎么会，理事长。”听着耳边传来的，印象深刻的声音，名冢彦没有半点慌乱，“如果理事长实在介意这件事情，那就算作是我向你做了个短期借款，之后很快偿还。”

“如果向我借钱，名冢同学需要偿还足额的利息呢？”西园寺雪绘似乎仍旧没有放弃打击名冢彦。

“高利贷吗？”名冢彦当即笑出声来，“那我是不是可以披露一下，就说某位身居高位的西园寺家族中人，选择向自家学院里的学生放高利贷。”

话音落下，名冢彦分明听到对面沉默了一阵。

“名冢同学，看起来很会威胁我。”西园寺雪绘的声音冷了下来，“是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挑衅，我都不会做什么吗？”

“不，我只是觉得理事长……是为了为难我而为难我。”名冢彦悠然自若，“相当程度上，只是对人不对事而已。”

“对人不对事？”西园寺雪绘冷笑一声，“晴代，既然他这么说，那接下来，你也就不用继续去帮他了。

“既然对人不对事，那就做的彻底一点。”

名冢彦听着西园寺雪绘的话语，心里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想。

虽然他有信心自己能把局面找回来，但少女的反应……只能说真是正牌大小姐了。

行为举止，突出一个喜怒无常。

“小姐……”渡边晴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也并没有开口劝说自家小姐。

“理事长，既然我们上次完成了一次交易，这一次，我们再做一次交易怎么样？”名冢彦想了想，用尽量不刺激西园寺的语气问道。

“你？”女孩语气不屑，“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换？”

“嗯……这么说吧，如果理事长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在解决黑道问题之后，帮助理事长完成一件……一件学校里的事情。”名冢彦确实想了片刻，回答速度很快，“不过有个前提，就是这件事情不能威胁到我、冰室同学和泉小姐。”

“是吗？听起来，名冢同学很稀奇自己的承诺？”西园寺雪绘的语气忽然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忽然发难的人根本不是她。

“也不算稀奇吧？”名冢彦听到她的话，倒是有些恍惚，“毕竟我到现在，也只给过……一个人承诺而已。”

只有他身后的冰室侑，他的青梅竹马，得到过他的承诺。

其他人一概没有。

对面短暂沉默了一阵。

然后，就是名冢彦听到一阵杂音，接着传来渡边晴代的声音，“名冢同学，理事长同意了。”

“嗯，好的，渡边老师。”名冢彦半点不客气，“那就麻烦你把钱送过来，然后送我们去买手机？”

渡边晴代又是一阵沉默。

“好。”

这一次，这位女教师的回答里，分明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倒也很正常。

毕竟西园寺雪绘决定的事情，大多要她来跑腿。那这位女教师除了将不满的目标名冢彦这位始作俑者之外，还能对准谁呢？

长出口气，名冢彦下意识地继续起手上的料理动作，直到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一件事情——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而冰室侑的手却仍旧握着手机，停留在他的耳旁。

“冰室同学，电话已经挂断了，不用再拿着手机了。”他立刻停下，匆匆擦了下手，转过身来。

没什么表情的少女轻轻点头，将手机收好。

看到女孩这样的表现，名冢彦反而有些尴尬起来，“呃……冰室同学，刚刚撞到你，没什么……问题吧？”

“是我没有提醒名冢君。”少女轻轻摇头，“名冢君又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有错。”

“料理只差最后一步，都快要准备好了。”名冢彦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对女孩微笑道。

“嗯，那我去叫泉小姐起来。”女孩微微点头，离开厨房。

明明冰室侑不在厨房该是件好事，但看到她的表现，名冢彦却没有什么得以生还的想法，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嗯……”名冢彦的床上，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的泉悠月发出诱人的声音，缓缓睁开漂亮的双眼。

“昨天晚上，我不是睡在……睡在地上吗？”偏过头，看见自己视线内的情况和昨晚入睡前明显不同，女孩有些迷迷糊糊地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会睡到床上的？”

像是贪恋床的美好，少女翻了个身，将脸蛋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陡然清醒过来。

“这个味道……不对！”她小腿外翻着坐起，脸颊红润，“这是那个家伙的枕头！”

或许是愣了几秒，又或许是宕机了几秒，女孩又羞又急地捂住脸，试图让自己完全躲进被窝里。

可房间里并没有人，她也只是在被窝里盘桓了片刻之后，被闷得不得不探出头来。

“泉小姐。”门上响起敲门声。

是冰室同学。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泉悠月，甚至有让自己躲到床下的冲动，可她又明白，名冢彦这个家伙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只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现在自己表现得忸怩奇怪，反而会让冰室同学有不好的想法。

所以……

勇敢去面对，泉悠月，都从中部地区逃到关东了，这点小事情，你可不能对付不来！

少女下定决心，略微理了理被子还有身上凌乱的衣服，才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冰室同学？”

话才说出口，女孩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这家伙……这么早就和冰室同学一起开始做早饭了？

“泉小姐，早饭快要做好了。”冰室侑表情平淡地提醒了一句，“再不出来吃的话，就该要凉了。”

说完，她完全没有多观察泉悠月片刻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

欸欸……冰室同学一点都不在意吗？

泉悠月愣在房门口，一时间有些惊讶。

不过，问题只是问题，所以困惑了一小会儿的泉悠月，很快就把问题抛到了脑后。

少女跑进洗手间洗漱时，名冢彦刚好端着料理从厨房走出。

“冰室同学，过一会儿，要跟我一起出去吗？”名冢彦看着冰室侑为他拉开座椅，走上前将盘子放下。

“去买手机？”少女的语气很平淡，并不像问句，反而只是普通的确认。

“嗯，没错。”名冢彦双手翻覆着拍了拍，“等渡边老师来之后，估计还要麻烦她把我们送去营业厅那里。”

“所以只是为了手机，名冢同学就给了那位西园寺理事长一个承……”

“说起来，冰室同学，你到这里以后，选的是哪一家运营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就是名冢彦暗叫不妙。

“名冢君，刚才应该听到了我的问题。”女孩看着他，询问的语气没有起伏。

“嗯，听到了。”名冢彦连连点头，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所以，为什么要为了一只手机，向西园寺雪绘许下承诺？”或许是因为情绪，冰室侑连对学园理事长的敬称都省略了下来。

名冢彦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

入喉的只是空气。

水杯里根本没有水，之前已经在他看书的时候被喝光了。

这下，连掩饰的动作都不起作用，名冢彦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起来，“只是学校里完成一件事情的承诺，不会影响到什么。而且我也附加过条件，说不会影响到我、冰室同学和泉小姐。”

他倒不是怕西园寺雪绘借此做些什么手脚，而是怕冰室侑又因为他的行为而情绪波动过大，再次身体不适。

“为什么不向我借？”少女直截了当地问道。

“因为已经向冰室同学借过了啊……”名冢彦松了口气，费劲地解释起来，“大家不是都说，借过以后还清，才好再借嘛……所以我就想着，等把买教辅材料的钱还清以后，再向冰室同学借钱。”

“那名冢君现在就把钱还我。”女孩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没有半点视线偏移。

名冢彦又一次触及到星期五晚上重逢时，被女孩目光刺穿时的感受。

“现在不好吧。”名冢彦用尽全力让自己笑起来，“等吃完饭之后再还……可以吗，冰室同学？”

“那名冢君一定会在吃完饭以后，说买完手机再还。等到买完手机之后，说回到这里再还。”冰室侑丝毫没有留情，轻易拆穿了他拖延时间的把戏，“只要一直不还，名冢君就能用这个做借口，规避接下来的一切事情。

名冢彦微微偏头，没有正对女孩的双眸。

因为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所以，冰室同学还是在对我之前擅自行动的事情不满……只是因为先前接近耍赖式的道歉封住了嘴，才没有继续表达出来。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冰室同学大概也不会在我作出承诺以后表达不满……

名冢彦心中想法纷呈。

不对。

就算没有先前的自作主张挂电话，那冰室同学现在也有不小的可能表达不满。

只是语气可能会柔和一点，有温度一点而已……

“这样，冰室同学，手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也不可能反悔，但教辅材料的钱我吃完饭就还给你，可以吧？”名冢彦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女孩看了他片刻，只是微微点头，在椅子上坐下。

但没忘记帮他把椅子拉出来一点。

名冢彦刚刚坐下，就看见洗漱完毕的泉悠月从洗手间里冲出来。

“好香！名冢彦，你做料理的本领果然很厉害！”少女不吝赞美，只是目光已经停留在料理上，半点不肯移开。

唉……一个是千方百计想不给钱，一个为了要收回借款，目的却是为了借给自己更多。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想法百转，名冢彦最终只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