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用清水点醒

从名冢彦的个人角度来看，星期一的夜班还算平静——当然，是在排除掉纽扣造反事件事件之后。

至于他的店长前辈，虽然嘴上说是要偷懒睡觉，要好好休息，但临到午夜，客人不多之后，还是出门回家，说是要去找更大一些的制服。

考虑到让清水千夏常服值班不太合适，名冢彦干脆直接顶班到店长赶回便利店的时候。

只不过这位前辈双手空空，显然是一无所获。

至于名冢彦……眼看店长回来，他就离开收银柜台了，往员工休息室里走去——他要去补觉，要为对付即将来找麻烦的黑道积蓄精力。

和店长一前一后进入员工休息室，名冢彦从旁边拿了几把椅子，拼在一起，毫不顾忌地躺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店长有些惊奇，“名冢，你今天怎么想到补觉了？”

“明天晚上可能有事情熬夜。”名冢彦闭上眼睛，随意回答，“要不然，我也不会向前辈你请假，明天不值夜班。”

“你最近请假的次数可不少。”店长一边翻着东西，一边随口回道。

“如果运气好，明天请最后一次假就行。”名冢彦轻轻揉动已经闭上的双眼，“运气不好……指不定以后就不回来上夜班了。”

“……倒也是，私立理心没多久就要开学，你确实没法继续上夜班。”店长明显理解错了什么，叹了口气，“清水估计也和你差不多。”

“这我可不清楚……前辈不如自己亲口去问清水小姐。”名冢彦只是摇头，“我现在只觉得困，想睡觉。”

“你睡吧。”店长微微点头，连翻东西的动作和声音都小了些。

“谢谢前辈。”名冢彦再次打了个呵欠。

……

“小子，你是很有点想法，但你以为我们都是吓大的？”被叫作老大的黑道大汉站在名冢彦面前，笑容狰狞，“就你的那点小把戏，还想拦住我们？”

他拿着柄明晃晃的长刀，一刻不停地，缓缓地顶到名冢彦的额头上。

刀尖冰凉刺骨，让人恐惧，让人清晰感受到死亡的靠近。

眼看名冢彦一句话不说，似乎是要闷葫芦到底，黑道大汉也没有继续废话的兴趣，迅速举刀。

长刀飞速劈下，带来渗入骨髓的寒冷。

名冢彦陡然惊醒。

他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刚才的景象当然不真实，而是因为他就算再自信，也难免担心会有坏结局。

口舌干燥之下，名冢彦用力干咽一口，这才感受到额头上一点冰凉。

不知是汗水或者是清水，一滴水珠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滑下，越过鼻梁，流过嘴唇，淌至下巴，颤颤巍巍地挂住。

“名冢桑，没事吧？”身旁传来柔和的声音，像是汩汩清水，让名冢彦的担心与忧愁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消失。

名冢彦豁然转头，看见清水千夏正微微弯腰，白皙动人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

“清水……清水小姐？”名冢彦长出口气，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确认自己还在便利店，“清水小姐怎么在这里？”

“名冢桑是做噩梦做糊涂了吗？”少女看起来想要伸手摸摸名冢彦的额头，“昨天不是我第一天值夜班吗？”

“抱歉，清水小姐，我确实有点睡糊涂了……”名冢彦舒了口气，故作掩饰地重新躺下，用左手遮住额头。

“可我刚刚还听到名冢桑在小声说些什么，而且表情很……”她打量着名冢彦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名冢彦的说法。

“很可怕？”名冢彦微微偏头，看向清水千夏。

阳光穿过员工休息室高处的玻璃窗，照射在休息室里偶尔飘过的浮尘上，也照射在女孩的半边面庞上。

半明半暗，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像一幅绝世画作。

“不是可怕，只是看着让人觉得……觉得揪心。”女孩指了指门外，“名冢桑想喝水吗？”

“揪心啊……看来还是有点压力。”名冢彦看着天花板，长出口气，“水就不用了，我现在不渴。”

名冢彦知道，自己是在说谎。

明明刚刚醒来，口干舌燥，恨不得抓起一瓶矿泉水，或者对着水龙头喝个痛快——反正东京的自来水味道不差。

他的拒绝，他的推辞，多少有些出自本能的意思。

或者说，是在遇到麻烦时，甚至烦心时无意地抗拒着别人的帮助。

从前面对冰室侑时，就是这样。

不过嘛……这样的做法对冰室侑或许有用，但对清水千夏似乎没什么用。

听到名冢彦的拒绝，少女干脆蹲下身体，并紧双腿，双手轻握，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名冢桑，如果有不方便解决的事情，而且我可以帮忙的话，请一定不要隐瞒！”

女孩略微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在不满名冢彦的拒绝。

“而且，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名冢桑你额头上有汗，现在醒过来，怎么可能不渴！”容貌出众的女孩，盯着名冢彦的双眸，又一次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不，清水小姐只要快点熟悉便利店的工作，能好好执夜班就行了。”名冢彦摇了摇头，挤出个有些僵硬的答案，“那样的话，我就算周二请假，也不会有多大的负罪感。”

“前辈教了我很多，我很快就能做好的。”即便是在不满，少女的笑容也依旧温柔，“而且名冢桑，你看我身上的衣服。”

“嗯？”听到少女的话语，名冢彦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已然不同。

女孩的身上穿着便利店的制服，虽然看起来仍旧非常能凸显身材，但已经不至于用“紧绷”这个词来形容。

“前辈已经找到合适的制服了？那真是件好事。”名冢彦坐起身来，随意打量了一眼，“清水小姐觉得怎么样？”

“刚刚好，不会很紧，也不至于松。”清水千夏用力点头。

她漂亮的棕发轻轻甩动着，舞出自由而好看的形状。

“说起来，现在是不是该我换班了？”名冢彦望着眼前的美景，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就要站起身，去储物柜里拿手机看时间。

“不是哦。”女孩柔柔地笑着，摇头否定他的说法，“已经早上八点了，名冢桑和我都该下班回家才对。”

“啊？”名冢彦望了望窗外的阳光，有些诧异，但又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我睡了那么久？”

店长拿着制服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午夜两点左右，他进员工休息室的时候，差不多是两点半的样子。

结果现在一觉起来，已经早上八点了……

那不就等于他摸了五个半小时的鱼吗？

“前辈叫我来换班的时候，名冢桑睡得很沉，而且想到名冢桑之前还被纽扣打到了脸，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多值了几个小时。”说到纽扣的时候，清水千夏白皙的脸蛋上飞起一抹红霞。

少女的一缕棕发忽然挣脱她小巧耳朵的束缚，飘然挂下。

女孩用手轻轻捋起发丝。

还没等名冢彦反应过来，她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从中取出一张打开，靠近名冢彦。

“名冢桑，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什么事情？”名冢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显呆愣地看着清水千夏。“

少女伸出拿着餐巾纸的右手，探向名冢彦的下巴。

“刚刚看名冢桑，你好像在做噩梦。所以，我就想到之前手臂被点上水珠清醒的事情……”女孩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俏脸在一缕阳光的映照下，纯净无暇。

名冢彦明白过来。

感情他额头上的水滴不是因为梦里太紧张所以出汗，而很大可能是眼前少女点在自己额头上的……

“所以，我就去旁边的洗手间里蘸了水，点在名冢桑的额头上，想要名冢桑你慢慢醒过来……”

柔软的纸巾触及名冢彦的下巴，用自己的身体将还勉强挂住的水珠吸得一干二净。

即便它自己被水珠弄湿，也丝毫不顾。

纸巾的香气，少女刚刚在洗手间清洗过的小手，带上的清新味道，还有少女发丝上的淡淡香味。

它们夹杂在一起，钻入名冢彦的鼻中，让他几乎沉醉。

“等等，清水小姐不用这样。”名冢彦终于反应过来，就要挣扎起身，就要一把抓过清水千夏手中的纸巾，自己抹脸了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清水千夏会做出这样……

怎么说呢，绝对可以算是亲密过头的动作。

就算是他之前和冰室侑关系最亲近的时候，两人也最多不过分享食物，绝对不至于到伸手帮对方擦去水珠的程度。

所以说，他现在稍有慌乱的表现实在是非常少见，但又相当正常的反应。

“不可以，名冢桑。”少女一直没有动作的左手终于探出，轻轻按压住他的腹部。

既不太轻，又不太重，刚好让他不能起身。

“清水小姐，真的不要这样。”

“名冢桑？”少女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做错的事情就要自己弥补……而且，我只是擦一擦下巴上的水珠而已，不用那样躲避吧？”

“不是，清水小姐，这样也太……”名冢彦的回应脱口而出，但又被他主动截断。

他回想起自己和眼前女孩初见的时刻。

他决定再次学习一下那位语言艺术造诣出色的爵士。

“是这样的，如果一定要我明白讲清，我只能说，就目前情况，纵观全局，纵览古今，考虑到眼下的综合情况，分析总结，或许可以认为……

“名冢桑！”少女看着他，腮帮微鼓，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名冢彦顿了顿，我行我素，“综上所述，概括说来，很可能发现，尽管也许并不中听，可无论如何……”

然后，他看到少女伸出手指，轻点过来。

名冢彦的嘴唇感受到一片微凉的细腻。

“名冢桑，为什么每次想要提醒我的时候，都会想要这么……这么让人不开心。”女孩保持了按住名冢彦嘴的动作片刻，才松开手，“我一点都不喜欢听谜语！”

虽然是在表达不满，虽然语气有些激烈，但名冢彦怎么听，怎么觉得女孩是在嗔怪。

他叹了口气，只能重新组织语言。

片刻后，在脑海里仔细搜寻过的他，才给出或许合适的形容，“清水小姐，这个动作有点……超纲了。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一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是吗，我不太清楚……”女孩右手食指指侧轻点粉唇，露出思索的模样，“之前在北海道的时候没有过男性朋友，在这里也没有过……”

名冢彦眨了眨眼，然后叹了口气。

“清水小姐，你刚刚那个动作，就更加……”他又一次开始犹豫。

“什么？”清水千夏的目光投向他，眸中似乎有些小小的威胁意味。

颇有种“名冢桑你再说谜语，我就不理你”的感觉。

算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名冢彦深吸口气，“清水小姐刚刚那个动作，严格来说，叫作间接接吻。”

“我没……”少女想要反驳。

不过名冢彦没给她机会，“清水小姐又用右手食指阻止我说话，又用食指点自己的嘴唇，除去间接接吻外，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方式。

“我没有……”女孩的声音小了下去，像是犯了错之后，低声辩驳，等待判决的孩童。

“简单问一句……清水小姐以前还在北海道的时候，是在女校上学吗？”

“是的，名冢桑怎么知道？”清水千夏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神情中夹杂着好奇。

“我不是知道，只是依照清水小姐的表现猜想而已……”名冢彦揉了揉双眼，轻撑椅子站起身来，看着少女，语气郑重，“清水小姐，如果以后你想要交异性朋友，那么请一定不要使用这样的动作。”

“欸，这样吗？”就算再小心翼翼，少女也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是啊，不然的话，一般只会有两个结果。”名冢彦叹了口气。

“哪两个结果？”女孩再一次被名冢彦勾起的好奇心，在她好看的脸蛋上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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