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快跪下磕头吧
苏星河听闻孟修远此言,一双苍老的眼睛之中立时有精光闪过。
要知道,他师父无崖子尚且在世之事,除了他本人以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苏星河之所以装聋作哑三十年,一是受了师弟的逼迫,二便也是为了低调些掩人耳目,不暴露师父的情况。
若无崖子尚且在世的消息传出去,不论其他,单说那丁春秋,便一定会找上门来。
毕竟当年无崖子就是被孽徒丁春秋偷袭,才落得如此下场的。这丁春秋若知无崖子没死,一定会第一时间赶上门来赶尽杀绝。
一时间,苏星河分不清孟修远这是在诈他还是单纯无知,但毕竟事出古怪,苏星河也不敢大意。
苏星河深皱眉头,藏于袖中的掌上已运起真气,下意识地便想要将孟修远擒获,向他逼问到底是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
可是临到正要出手的时候,他却是恰好抬头与孟修远对视,被孟修远眼中那澹然自信的样子给震慑住,一时间心中有些犹豫。
半晌,苏星河终是没有立即出手,而是摇了摇头,先对孟修远试探地说道:
“孟少侠,这盘棋局为家师所留。
他老人家早于二十年前便已为奸人所害,确没法与少侠你论武。
我虽笨拙,没能学得他一两成的本事,但也算是练了几十年武艺。
孟少侠你若是真有兴趣,就由我来与你切磋一下如何?”
孟修远见这苏星河不说实话,也没太多心思与他打哑谜,直指着不远处一间没有门的奇怪木屋,开口说道:
“我听呼吸,那间房子里应该是有一位内功高手,功力远在苏先生您之上。
不知是贵派哪位前辈,可否请出来一同聊聊?”
苏星河听闻孟修远这话,只觉得脑中一道轰雷炸响,惊怒之下再不留手,飞身跃起伸手朝孟修远抓来,同时口中急喝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可是丁春秋那个狗贼派你来的么,你是他的徒弟?”
他话还没说完,手已经抓到了孟修远的胸前,动作飘逸古朴,颇有韵味。
而孟修远须臾间见他这一招,不由得眼前一亮,暗道这逍遥派的功夫确实有些东西。
苏星河这一爪之间,似是掌法、又似是擒拿,再细看,同时又涵盖有某些剑法、枪法、刀法的韵味在其中。足可谓是变化繁复、精微奥妙。
可惜,不知是这苏星河没得到真传,还是他天资有限、没把神功练到家,总之孟修远眼中他这招式妙则妙矣,但却少了些关键的核心内容,施展起来似是空中楼阁、沙子城堡,一触即碎。
孟修远身子稍稍一侧,右手往他胳膊上轻轻一搭一送,便借着力将这苏清河抛飞了出去。
那苏星河全然没有看懂孟修远的招数,只觉得身上一轻,自己便腾空而起,直跌到三丈外,才勉强踉跄落地。
片刻之间,这位在中原武林颇具名声的高手耆宿便已经败下了阵来。
苏星河此时额头后背微微渗汗,眼神之中望着孟修远满是不可置信。他虽预料到这少年十分不凡,却也没能想竟是能厉害到如此地步。
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他终是将掌上的内力散去,低声音说道:
“孟少侠,多谢留手……
不知你这是何高招,传自哪位高人,我怎的从未在江湖上见过,似是与往来所有武学道理都大有出入?”
苏星河之所以如此态度软化,一是他明白自己确实不是孟修远对手,孟修远暂时也没有恶意。
刚才交手时孟修远若是有意伤他,那他现在即便不死也是要重伤的。
再者,通过刚才这一招,苏星河已经确认孟修远不是丁春秋的弟子了,所以也就放心了不少。
毕竟孟修远使得不是逍遥派一脉的功夫,而且以丁春秋的本事,也绝教不出孟修远这么惊人的弟子。
综合考虑之下,苏星河当即转变态度,不再与孟修远为敌,只看他年纪尚轻,觉得他或许不通世事,所以言语间继续隐晦打探着孟修远的底细。
孟修远闻声一乐,也不隐瞒,坦然说道:
“这太极拳你没见过也正常,我师父乃世外高人,这江湖上没人听过他的名号。”
苏星河闻言一愣,没想到孟修远会这么回答,下意识地便觉得实在敷衍他。可待要再问时候,却听孟修远率先开口道:
“苏先生,我无意与你们为难,确实是抱着交流武学的善意而来。
只是其中原委太过复杂,两三句话讲不清楚。
待到事后,你自然清楚。”
言罢,孟修远便不再与苏星河纠缠,运起轻功便直往那座没有门的木屋飘然飞去。
“不可,孟少侠!”
苏星河见状,赶忙疾奔去追,但转瞬之间便被孟修远越拉越远。他情急之下一道噼空掌力直射孟修远背心,用的是柔劲,不为伤人、只为阻拦孟修远的行动。
可孟修远却好似背后长眼了一般,轻松一跃闪开了他的这道掌力,反倒是那木屋的门板被他这一掌给打裂开来。
苏星河见此,担心师父无崖子安危,急得眼睛都已经有些红了,直欲上前与孟修远拼命,想着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孟修远踏入屋子一步。
好在正待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
“星河,好了,让这位孟少侠进来吧。”
苏星河闻言虽是十分意外,但却也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不再作声,皱着眉头朝孟修远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孟修远也不迟疑,迈步便走了进去。
屋中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只是角落里有一老者被绳子缚着,那绳子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乍一看,似是坐在半空一样,十分唬人。
再细看那老者,只见他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年纪显已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孟修远心中不由暗道,这逍遥派的功夫确实是有其神奇之处。
估量这无崖子的年纪和伤势,竟仍能保持这般面容,想来其功夫在所谓“长春不老”这一项上,可算是和《纯阳无极功》各有千秋。
而孟修远打量那无崖子时,那无崖子同样也在打量他。
自孟修远走进屋来,无崖子一双眼睛便紧盯在孟修远身上,越看越是满意,到最后不由得点了点头,感慨出声道:
“这位孟少侠,我刚才听你声音,只觉得你年纪不大,却也想着你至少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
毕竟星河他功夫虽是没得真传,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
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年幼,还生得如此俊俏……
啧,真是天纵英才之姿。”
说着,他忍不住转头望向跟在孟修远身后的苏星河,轻声教训道:
“星河,有这般少侠前来拜访,你怎的还非要拦他呢。”
苏星河听闻无崖子训斥,心中十分惊慌,赶忙解释:
“这位孟少侠来历不明,又似是知道咱们的许多秘密,十分可疑。
而且他也没能解开珍珑棋局,不符合条件。
这样的人,我自然不敢放进来见师尊。”
无崖子微微摇头,无奈开口道:
“你啊,怪不得敌不过你师弟,性格太过死板了……”
哀叹一声之后,无崖子也不愿和这大弟子多言,当即便又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继续打量着孟修远,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孟修远见状,也不参与他二人的对话,只微微一拱手自顾自说道:
“在下孟修远,冒昧前来,想与前辈交流一下武学心得。
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谁知,那无崖子听了孟修远的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又当做没听到一般,继续对着孟修远观察打量。
其实说来,这也不怪无崖子。毕竟以他角度来看,孟修远这小小年纪,功夫能胜得过苏星河已然是奇迹了,哪里配得上和他“交流武学心得”呢。
只是无崖子见孟修远这般良才美玉在眼前,只觉得心情大悦,便没有反驳,而是在沉吟许久之后,面带喜色地开口感叹道:
“我等了这么多年,今日终是等到了。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这般内外俱美的全材,合该我逍遥派发扬光大。
如此一来,惩治那欺师孽徒、清理门户,却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说着,无崖子对孟修远招了招手,言语温和地道:
“好孩子,你快跪下磕头吧。
一共磕九个,这是本门的门规。”
孟修远闻言不由得一愣,先是看了看满脸期盼、觉得终于找到了绝佳传人的无崖子,又看了看面色哀愁、悲伤于师父可能要不久于世的苏星河,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开口朝那无崖子说道:
“前辈,你误会了。
我真是来找你交流武艺,不是来找你拜师的。
想的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而不是单方面地求你赏赐。
你这般本事,还做不得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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