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幕 野田组的寿
“哎呀哎呀真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来我来。”路明非连忙接过装咖啡杯的盘子,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阿里嘎多!Goodcoffee!”恺撒笑容满面地冲女孩举起咖啡杯,反正真听不懂他的中文,但对他这种公子来说,是绝对不会在冲廉价速溶咖啡的庶民少女面前表现出对庶民咖啡的鄙夷的。
路明非温和地笑笑,嗯,该怎么说呢,眼前的真让他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虽然上一世接触的很少,也没机会知道她的年龄,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是很年轻的女孩,戴着矫正牙套和黑框眼镜,长发梳成整整齐齐的马尾辫,别着珊瑚红色的发卡,身上再没有其他装饰物。
樱身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物,但是樱和真不同,樱是刻意不用任何装饰物以免引起关注,而真是还没来得及装饰的女孩,将来她会戴上闪光的项链、戒指和手表变得blingbling,但是此刻她身上只透着纸张、咖啡、棉布和羊毛背心的气息……
路明非心里嗟叹了一番自己老了之类的话,想想也确实老了,按真实年龄算的话,他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然后他就发现真的眼睛死死盯着恺撒那张帅脸看。
“咳咳……说正事吧,真小姐。”路明非提醒。
“啊,哦,是的,该说正事了,抱歉……”真立马缩回盯着恺撒看的目光,朝众人鞠躬九十度。
这真的不能怪她,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外国男人,而且真的……好帅啊,就像电视上那些偶像剧里面的白马王子一样……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在这边喝庶民咖啡也挺好。”恺撒说,挥手示意女孩不用太过紧张,“虽说口感单薄糖分过多,但下雨天喝庶民咖啡聊聊天也挺放松。”
“我们是来替真小姐排忧解难的,不是来喝咖啡的。”源稚生用日语说。
面前的咖啡放着,他没有看不起这种廉价速溶咖啡的意思,只是单纯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实在不好意思让本家的各位为我这种小事跑一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嗯,你说。”源稚生看向樱,樱点点头,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事情是这样的,这家店被原先的店主出售,改成了玩具店,大概几周前,我来到这里上班,街面上的帮会非说这间店以前是给他们交保护费的,现在也要继续交下去,如果不交的话他们就会砸店。”
“那之前也交,现在继续交呗。”恺撒说。
“真是……何不食肉糜。”源稚生扶额,“因为费率上涨了吧?”
“没错,他们说提高了百分之十五,店主也不管这事儿,一直都是我留下来独自面对混混。”
“据我所知,这条街只有你一家店反应了保护费上涨的情况。”樱说,“如果是大规模的上涨,我们会出面处理的,可目前的事实就是你一家店上涨了。”
“是你干了什么事,惹到了他们吗?”樱盯着麻生真,“这条街应该是属于歌舞伎町帮会中野田组的势力范围内,而那个帮会一直以来都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啊……怎么会……我从来都没有干过什么事啊……”麻生真被这番话吓得浑身发抖,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辍学高中生罢了,在校内也是以安分守己的理由被老师夸赞,怎么会做出和黑帮沾边的事情。
“是吗。”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麻生真连忙低下头去,这个女人太凌厉了。
“樱小姐,不用为难一个女孩子吧。”恺撒出声替她说话,“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到那个小混混来的时候问他不就知道了,这女孩看着也不像乱来的人。”
“那就按恺撒先生说的办。”樱收回气势,后退一步侧立在源稚生身边,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她在不显露的时候就像个透明人,永远都垂着头站在源稚生身边。
于是这家玩具店里的一大堆人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等到七点三十分的时候,野田寿扛着棒球棒准时过来了。
他先是看向右边,柜台里,麻生真在做账。
事实上,她在假装做账,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和本家的大人物们也搭不上话。
“今晚还是你值班啊。”他熟人似的打招呼。
“欢……欢迎光临。”
野田寿刚想微笑着向她说些“晚上好”,或者“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结果刚走出一步自己的脖子就被一只手臂给揽住了。
“就是这家伙吧?”恺撒说,半拉半拽地把野田寿带到茶几边坐下。
“没……没错。”
“这位……嗯……怎么称呼?”源稚生问。
“野田组的寿!”野田寿大声说,像是要给自己壮胆,看着茶几对面一堆黑压压的人,他不禁有些发慌。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野田组的成员,他的气势又足起来了。
在歌舞伎町的帮会中野田组不算是规模很大的,但以勇勐出名,野田寿从小看着那帮袖口绣有螣蛇纹的哥哥们在街面上出没,他们所到之处人流自然为他们让道,他们的背影就像是大河中的礁石那样坚硬。
野田寿觉得天下最英武的男人就是混黑道的男人,就辍学追随野田组的组长浩三,浩三是他的堂兄。浩三非常欣赏堂弟的志气,把自己地盘上的七家店都交给堂弟打理,工作倒是不复杂,就是收保护费。
从那一天起,看见野田寿的白色长风衣这种店主们都会深鞠躬说您来啦拜托您的照顾生意最近又有增长,每月不用吩咐就把保护费送到野田寿的公寓。
以前的同学都视野田寿为靠山,经常引见班里最萌的女孩跟野田寿认识,还有人说浩三有意止野田寿接管野田组,因为觉得表弟年纪轻轻就那么有魄力。
但俗话说男人注定要走区路,七家店中原本那家卖情趣用品的忽然撤店,于是野田寿的地盘一下子缩小到六家店,保护费的数额随之缩水。
新进驻的是家玩具店,而这位店主居然拒绝交保护费,理由就是玩具店的利润有限,又是新开业还在赔本经营,况且从没有听说做小孩生意的店也要交保护费的。
野田寿决心借机立威,把这家店的保护费上调了百分之十五,并且扬言如果不交保护费他就把店子砸了,让店主知道对野田组无礼的代价。
可奈何看店的是个女孩子,从来不对女孩出手是野田寿的原则,他喜欢漫画,在漫画的世界里,握紧刀柄的男人就能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
而强者不会对女孩出手,他野田寿也算是强者。
亮出黑道的身份,这群人应该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了吧……他想。
然后他就瞄到了坐在沙发中间的,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衬衣内侧,青色的夜叉正把恶鬼的身躯撕裂。
恺撒把狄克推多扔在桌上,“本家少主亲自出面,还是一路飙车过来的,你很荣幸啊。”
黑风衣,内衬绘着鬼神图,野田寿听说过这些人……本家的执法人!
在进入野田组的第一天堂哥就告诉他黑帮就是要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志气,连警察都不需放在眼里,但有一类人坚决不能惹……来自本家的执法人!
他震惊了,完全不敢出声,他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对方手里的凶器他倒是看得很清楚,那柄黑色的猎刀如豹牙般凶狠,背后是锋利的锯齿。
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大到这种地步,他只是言辞上威胁了几句,并不是真心要涨保护费,只要店主卑躬屈膝地说几句好话野田寿就有台阶下了,如果实在拿不出来他还能宽限到店里赚钱了再补上。
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惊动本家的执法人,而且一次性出动了五人,五人中还有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莫非是本家雇佣的外籍佣兵?
各种惊恐在野田寿的脑海里爆炸,那个外籍佣兵的话他根本听不懂,只觉得必然是凶狠的威胁。
“你的名字。”恺撒抖动肩膀拉开西服两襟,刻意露出衬里的夜叉食魔图,冷冷地看着野田寿,居高临下地用目光威压他。
这华美森严的装饰让他很进入角色,他现在觉得自己在日本黑道也算一个人物了。
樱充当了翻译,原原本本地翻译给野田寿。
“老大,别犯中二病了。”路明非小声提醒他。
源稚生心说你们基本都是中二病同期生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好么?他懒得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起身沿着货柜熘达,目光扫过那些塑胶的路飞、左助和凉宫春日,还有角落里一人高的高达模型。
既然是樱充当翻译他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就算恺撒和路明非胡说八道樱也会翻译成正常的话,野田寿这种管几个店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完全不入流,对于本家来说没有处理这种人的标准流程,也就是吓唬一下了事。
“东京都新宿区歌舞伎町野田组……未来的三代目野田寿,现在是跟着二代目野田浩三做事……”野田寿垂头丧气。
“不用说得好像什么新宿区黑道名门似的,我记得野田组原来是负责新宿区的下水管疏通的,在新修了排水系统之后你们没有事情做就在街面上收保护费,是么?”樱冷冷地说,“你们这种小帮会在本家那里排不上名次,就你们还敢提高保护费的费率?”
“这个店以前给组里交保护费,现在换了店主就不交了,”野田寿觉得自己是在被警察问话,“上涨费率什么的只是说说,按照以前的规矩走就好,大家都是讲规矩的男人。”
“没听说过玩具店也要收保护费的。”樱说,“另外,我是女人。”
“玩具店和情趣用品店也没多大区别……总之都是卖些好玩的东西……”野田寿小声说。
“还耍嘴皮子?”樱一拍桌。
然后恺撒反手抓起桌上的狄克推多,漆黑的刀刃如电光般闪烁,锋利的寸芒眨眼间便停在了野田寿的脖颈前。
他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不过樱都拍桌子了,一定是谈不拢。
对于谈不拢的事情,他的办法就是用狄克推多解决,至少得解决提出事情的人。
喉头不自主地滚动,豆大的汗珠从野田寿的额角滴落,执法人当真是如凶神一样的狠角色,用的刀好像也格外锋利,刀刃划过自己咽喉的一瞬间自己的生命也该结束了吧,和自己成为英武男人的梦想一起……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怎样的幼稚,难怪歌舞伎町的黑帮男人们都不愿提起本家的干部,和这样无情的死神一比自己的确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幼稚到可笑。
“请不要动刀,恺撒先生。”樱说,“还没到动刀的时候。”
“好。”
恺撒收回刀,继续居高临下地用目光威压野田寿。
“老大这是完全进入角色了啊……”路明非尴尬地笑笑。
“你多大了?”樱问。
“平成六年五月四日生,双子座,属狗。”
“不像双子座。”夏弥忽然插话,“倒是像个死巨蟹座。”
樱犹豫了一下翻译了。
“上升星座是巨蟹,金星也落在巨蟹,确实是偏巨蟹的双子座。”野田寿不知为何本家的干部对星座也这么有研究。
他在国中是星座社的成员,被问起年龄的时候这么说比较讨女孩开心,所以平时总是这么报年纪,刚才纯粹太过紧张不由自主地就把双子座和属狗说了出来。
樱实在不想这种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了,她转向真,“再确认一下,是你向本家投诉说野田组不仅要收取玩具店的保护费而且擅自提高费率?”
“是的,”真小声说,“店长说店刚刚开起来还在亏本经营进货周转都要钱,而且玩具店赚的钱也不够交保护费的,如果不能把黑帮赶走就干脆关店算了。”
“我新入职不久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如果丢掉工作我就赚不了钱去读大学……所以就冒昧地打电话求助了。”
“这种小事也不是不能商量……”野田寿说。
樱的袖口中滑出短刀,她把短刀卡在野田寿的后颈,“本家的人来了你也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我想你还不知道自己所犯的错误有多严重,这条街甚至歌舞伎町乃至于整个新宿区的保护费费率都是固定不变的。”
“在这条街上没有人敢提增加费率,提过的人都死了,本家不允许这类事情影响这条街的繁荣,所以通常都是采取最严苛的处理方式,总而言之,这件事可以很大。”
“而我们通常采用的处理是,浇成水泥桩埋在东京湾底下。”
“喂喂……刚刚谁说不用动刀来着?”路明非吐槽道,“甚至这会儿都要浇人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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